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她是冷焰火【完结番外】>第32章 我很软的

  除夕是放假没错, 不过钟迦还是没能如愿请谢迎年吃饭。

  影视圈的人士多少有点迷信,很多古装大IP非赶着夏天开机就是图个红红火火的好兆头,农斯卿的作品却一反常态, 她从不吝于表达自己对秋冬两季的喜好, 电影也都是从秋冬开始,到春夏结束, 以至于大荧幕上呈现的内容有股独特的暮气。

  浮生一日, 蜉蝣一世,用局外人的视角记录,是慢镜头的暴力美学。

  演农斯卿的电影就要做好没法回去过年的准备,对于导演要请吃年夜饭这事,蒋弗闻也有点意外:“农导不是向来不喜欢聚餐吗?”

  他和农斯卿合作过很多次,初出茅庐就在乔映秋爆红的那部电影里演过她的追求者, 演了很多年的配角, 如今也就能以影坛地位混个特别出演, 没办法,他这人就没长着一张主角脸, 观众缘差了点。

  人倒是很随和, 当了几年的职校老师也没有好为人师的爹味, 教钟迦演戏的时候生动又风趣。

  巩文茵:“是吗?”

  她回想了一下,进组这么久好像就开机那天象征性地吃了个饭,还是制片人请客, 但农斯卿平时没少请大家喝奶茶吃甜品,也不像吝啬的人。

  “毕竟是过年啊, 农导这个岁数的长辈也不喜欢冷冷清清的吧?”

  蒋弗闻笑而不答, 心里自有一番猜测。

  “对了蒋老师, 你觉不觉得最近甜甜和谢老师……”

  气质儒雅斯文的男人嘘了一下, 不远处两个人正并肩走下台阶,收尾是她俩的戏,可能是怕大家等,匆匆忙忙就出来了。

  谢迎年的衣领没翻好,她自己整理了一边,另一边是钟迦伸手帮忙收拾的,好像还取笑了举足轻重的影坛前辈,被对方刮鼻子也不躲,吓得闭眼,脑袋往后缩,整个人却乖乖地站在原地,笑容明媚得过分。

  别说刮鼻子了,像是谢迎年对她做再过分的事情都可以。

  压根就不是开机那会儿不太熟还很尴尬的状态了。

  “也不一定是那样,演情侣嘛。”蒋弗闻的口吻留了很多余地,是基于对谢迎年的了解,如果钟迦多少遗传了点乔映秋,那么也是基于对乔映秋的了解。

  这年头大家都懒,能用钱解决的事坚决不麻烦,小县城的年夜饭也不太好订,农斯卿不知道怎么找了个农家乐,地方很偏,从片场开过去十来分钟的车程,山路绕得人头晕,还差点迷了路。

  从城里买年货回来的大婶被领头的司机落下车窗问路,说起这家饭店还笑了笑:“你们很会吃啊,老店了,本地的年轻人都不太晓得叻。”

  农庄没过分装修,院落辟了几块菜地,屋后还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吃饭的时候能隔窗见到随风飘荡的水草与水面上的白色月光。

  老式的电视机架在饱经风霜的八仙桌上,没有机顶盒之类的东西,钟迦进屋之前见到屋顶上有口锅,还问了是什么。

  谢迎年:“收信号的,老古董了。”

  她想起小时候,笑了笑:“以前每周二都没电视节目的,你想象不到吧?”

  剧务大哥从她们身边走过,顺口说:“谢老师,那肯定的了,甜甜跟你差不少呢。”

  钟迦:“……也没有很多。”

  “我是和你妈演过电影的人。”谢迎年状似随意,但潜台词实在明显。

  “你解释过了,没那回事。就算没解释过,小妈也可以的,正好你是遗孀我是遗孤。”钟迦迈过眼前的门槛,没所谓地说,“相依为命也可以,我照顾你也可以。”

  她好像生来就有股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劲,如果当初双亲善待,稍加规训,在温室里长大,不受风雨,也许还能收敛点锋芒,不至于这么外露惹眼。

  但命是一回事,命运又是一回事,她两个都不屈从,偏偏走了截然相反的一条路,孑然也要过得闪耀夺目,又怎会愿意被世俗的眼光束缚。

  谢迎年笑道:“这台词未免也太熟了。”

  “你说的啊,你是小寡妇。”钟迦话音落下,笑意还没来得及在脸上铺开,腰后先被人不轻不重地甩了记巴掌。

  人很多,她的叫声起了半截便生生憋住了,剩下一个能猜出是“嗷”的嘴型,微微蹙眉,像是真疼,也没委屈或者嗔怪,就自己揉。

  嗷什么嗷,嘴也张成了个小圆,像被突然踩了一脚的猫。

  谢迎年又在想了,人类没长尾巴真是怪遗憾的,不然钟迦最近能在她面前表演尾巴缠腰吧,太黏糊了,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这样?

  偷袭的人双臂交叉站着,斜后方是陆陆续续入席的同事,她们待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谢迎年:“学得这么快?那我这个长辈小小收拾一下晚辈也不过分吧?”

  她的手软绵绵又要吓唬人地落下,钟迦轻轻握住,细白的手勾着对方衣袖晃了晃,很小声地说:“回去再收拾好不好?”

  谢迎年:“……”

  敢情你是真觉得自己有被收拾的必要?

  鞋尖抵着谢迎年的鞋尖,钟迦用下巴去蹭对方毛绒绒的围巾,瞟了瞟四周,咳了一下:“我脸皮很薄很薄的,不要在这里收拾我。”

  “你没脾气的吗?”

  谢迎年真是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好了,应该强硬一点的,否则总会给人遐想的空间,以为有很大的几率去发展。

  但钟迦对自己太过服帖,反而是她有生以来与人相处最没辙的一种,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她顺着别人。

  梁素芬有意去消除养女寄人篱下的感觉,太刻意了也会适得其反,而且堵不住街坊四邻的闲言碎语,吃的穿的用的喝的都一样,谢迎年和施采然还是不一样。

  是她的问题,觉得自己偷走了妹妹一半的幸福,总要不着痕迹地还回去。

  家里养第二只猫还要顾虑原住民,何况是人呢?

  所以后来施采然对她说恨,说很多次恨,也能理解了,或许年幼时早有迹象。亲生的姐妹也要在爸妈面前争争地位,这世上谁不想要偏心,施采然明明可以享用独一份,却要与另一个人平分,甚至得的还少一点。

  假期被压着做作业做烦了,对谢迎年出言不逊说你没资格管我,梁素芬听见,罚她跪,还不给吃饭。

  很矛盾,大人既想要孩子懂事,又想要孩子不记仇,但正因为小,经历的事情淌不出去,积塞成了淤泥,只能在脑袋里留痕,好的坏的都记一辈子。

  常小随总吐槽谢迎年,干嘛对这丫头这么好,差不多得了,当年你为了她累死累活瘦成人干了也没见她心疼你。

  也没有多好,凡事都讲究因果,她是在补偿。

  想着养个妹妹到大学也差不多了,该放手了,结果世事难料,施采然的命途好像从她们之间感情消磨义务渐深就变得多舛,休学又退学,待在家里哪也不肯去,人生方向一变再变,茫然地原地踏步。

  养完妹妹养病患,谢迎年对待施采然确实是有点朋友眼中的逆来顺受,习惯了,以至于同样可以当妹妹的钟迦对她百依百顺,有点不适应,但仔细去体会,又其实很受用。

  太乖巧,反倒激起她基因里恶劣的欺负欲,又觉得还是得收敛些。

  钟迦并不清楚,她喜欢的其实不是真的我。

  脾气吗?钟迦认真地想了想:“还好,我很软的。”

  谢迎年沉默几秒,忍不住垂眼,随后,她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你往后退一点。”

  “不是……不是这个软,你也太不正经了。”钟迦耳朵都给她说红了。

  “是你贴得太近,先去吃饭,别让人等。”

  “哦,好的。”

  导演让助理订了两种套餐,这桌是鱼汤火锅,邻桌就是青椒鸡,可以窜桌混吃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小菜也很家常,但可能是食材新鲜,也可能是气氛好,大家还真吃出了年味来。

  艾以蓝的妈妈接孩子回去过年了,有个亲戚家就在崇乡附近。楼上的大老爷们唱起了浑厚的难忘今宵,还有人即兴说相声,鼓掌喝彩,跺脚跺得吊脚楼都像是要塌了,墙壁上串起来的彩灯也跟着晃。

  春晚倒计时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崇乡没禁烟花爆竹,砰砰的声音引得一堆人乡巴佬似的去围观,还有闭眼许愿的,被人笑说又不是流星。

  同桌的都是长辈,敬了导演不敬别人说不过去,一轮酒下来,钟迦眼神都有点飘了,还剩最后一杯,她转头,是谢迎年。

  “喝这个。”对方递了罐旺仔。

  谢迎年在她敬酒敬到一半的时候叫了服务员要的饮料,也顾不上旁边的小年轻起哄了,哦的一声,好像她俩真的怎么了似的。

  钟迦的耳边仿佛循环放着剧务大哥那句甜甜跟你差不少呢,碗里的鱼汤稠白,是谢迎年盛的,鱼刺也给剔得干干净净。

  又被她照顾了。

  农村用的土灶炭火发出荜拨声,蒋弗闻弯腰调了调风口,滚沸的鱼汤泡泡变小。

  握着酒杯的女孩却觉得自己心里的泡泡变大了,还泛着难受的酸味。

  “不喝奶,要喝酒。”钟迦说,“我不是小孩了。”

  说着,便举杯,仰头闷了那杯老板说度数不低的土酒。她以为自己很清醒,顺序反了不说,杯子还端不稳,手一歪,碰到了来混菜吃的阿姨的碗壁。

  清脆的一声,没过一会儿,又是一记闷声——谢迎年看着一头歪倒在自己臂弯里的女孩,实在很想笑,什么酒量啊还逞强。

  最好就这么睡过去吧,别像几年前就好,哄这人睡觉都难,又是儿歌又是讲故事,谢迎年脑子里没货了,随手拿了本周淳的育儿宝典念得呵欠连天。

  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十六七的高中生喝得烂醉,给周淳发了很多条语音,放出来没有一句是能听的,嗯啊哦啊,哼哼唧唧,话很多,听不清也听不懂。

  周淳烦得要死,手机甩给了谢迎年,说管管你闺女,未成年酗酒!

  “喂——”谢迎年直接拨语音电话,醉成这样赶明儿不断片就不错了,也听不出是她。

  那头顿了几秒,然后是特别可怜的一声“妈妈”,尾音发颤,顿在疑问的语气上,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个人又不敢相信似的,谢迎年澕脑海里浮现了嗷嗷待哺的某种幼崽,眼睛蓄泪。

  钟迦那双眼睛,唉,是长得蛮好,很惹人疼。

  她叹了口气:“得,真当妈了。”

  周淳敷着面膜还不忘补刀:“谁让你给她念育儿宝典?”

  谢迎年:“……你这也没什么正经书啊,教绑人的我翻了翻,好像用不着,绑螃蟹倒是可以借鉴,不是,这位辣妈,你孩子幼儿园没毕业呢你就买五三了?”

  作者有话说:

  预估失误,这周有榜单,那么多更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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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迦:我脸皮很薄很薄的。

  作者:啊???(一脸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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