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娘说完,目光扫过在场的其他几位夫人。

    坐在这里的女性,可不止她一个。

    而且,她和她们一样,都坐在客人位,并不曾坐到主人位置上去。

    一个才刚入府不久,且从来没有见过她的下人,居然能出从这么多位女性中,直奔着她叫夫人,岂不是奇怪的很?

    罗秀梅果然噎住。

    前面秦九娘问她的每一个问题,几乎都是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不动脑子就能脱口而答。

    如今突然落下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好!

    而经秦九娘这样一问,在场众人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纷纷朝罗秀梅投去质疑的目光。

    罗秀梅也只是想法比较多,不如一般的乡下女子朴实单纯。

    但是要论起心机手段来,实际上,她想破脑袋才想出来的所谓好主意,在这些家家后院都有一个无烟战场的大户人家眼中,根本就不够看

    。

    方才他们之所以没有立马怀疑罗秀梅,一是因为不知道罗秀梅是新近才刚入府的。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固有的刻板印象:宴客厅是家中的重地,能在这里当差的,都是深得他们信任的老人。

    既然是家中老人,那自然知道主家的脾性。

    所以,当罗秀梅在秦九娘的面前露出畏惧神色,并且磕头求饶时,他们才会觉得秦九娘善待仆从的好名声是假的。

    如今知道罗秀梅是一个才刚刚入府的新人,他们心中立马就开始起疑了。

    再见罗秀梅回答不出秦九娘的最后一个关键性问题,而且还露出慌乱和惶恐的神色,他们的怀疑更甚。

    此时都目光灼灼地盯着罗秀梅看。

    都是征战商场的老狐狸,眼神个个凌厉毒辣的像刀子。

    罗秀梅到底在乡下长大,年纪又小,哪里经得住他们的目光盯视。

    后背上逐渐冒出冷汗来。

    小脸也一点点的转白,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滴落,砸在她的手背上面,她立马就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般,吓得一个激灵哆嗦。

    偏在这时,秦九娘忽然又“咦”了一声。

    “秀梅姑娘,你不是说你家中贫寒,连饭都吃不上,找不到活路了,这才卖身到沈家做下人的吗?为何你手上还会有一对玉镯啊?”

    罗秀梅闻言,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地捂住手腕。

    她手腕上确实戴着一对玉镯,是姑母送给她的。

    姑母不但送给了她一对玉镯子,还送给了她两对镶嵌着玛瑙和珍珠的耳坠子,一只纯金打造的金簪。

    表哥做的就是女人生意,其中就有首饰这一块,姑母要心想让她做儿媳,所以给起好东西来,很是大方。

    耳坠子和金簪,这些东西一眼就能看见,所以她都取下来揣怀里了。

    唯有这对手镯,她觉得有衣袖遮挡着,旁人看不见,所以就没取下来。

    结果坏事了!

    ……早知道她就该把玉镯也取下来!

    罗秀梅心中又是懊恼又是紧张。

    可惜,这世上,最稀缺的,就是早知道。

    秦九娘心中冷笑,她要是早知道自己是沈崇德的炮灰原配,她上一世也不至于付出那样惨痛的代价。

    “秀梅姑娘,我瞧你那玉镯精致的很,我可以看看吗?”

    早在知道罗秀梅身份时,秦九娘就注意到了对方手腕上面戴着的那对玉镯。

    因为眼熟,那玉镯是她铺子里面卖的款式。

    大概是根植于血液中品牌记忆,未曾重生之前,秦九娘就有意塑造自己的品牌。

    她经营的产业,不管是胭脂水粉,还是成衣首饰,都有一个小小的标记。

    现代人管它叫品牌logo。

    如果她没看走眼的话,那玉镯的内侧,应该就有一个logo。

    罗秀梅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本能地觉得,她手腕上戴着的玉镯,绝不能给秦九娘瞧。

    想到这,她急忙说道:“这手镯是我娘给我的遗物,不能摘下来!”

    秦九娘:“不必摘,我只是瞧瞧。”

    她说完,径直起身,走向罗秀梅。

    后者的面色更白了,本能地后退躲闪。

    秦九娘:“我只是瞧瞧而已,又不要你的,你躲什么?”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一个穷得没有活路,都要卖身为奴的穷苦人,手上却戴着一对价值不菲的玉镯,岂不是奇怪?

    虽然对方说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但是其母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哪有钱买水头这么好的玉镯。

    沈家丫环手上戴着的这对玉镯,怕不是有什么大名堂!

    于是大家纷纷开口,呵斥罗秀梅。

    “你这丫环,忒不知好歹了,秦老板就是觉得你那玉镯好看,想多看一眼而已,难不成秦老板还会抢你的玉镯不成?”

    “所谓做贼心虚,这丫环说话前后矛盾,又心虚成这样,她手上那玉镯,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要我看啊,极有可能,毕竟她方才自己都说了,她家穷的很,饭都吃不上,都卖身为奴了,怎么可能还会戴那样好的玉镯。”

    “正是如此,我方才打眼瞧了下,那玉镯也不便宜,少说也能值个大几百两的银子。”

    “本朝律法有规定,偷窃他人财物价值超过十两,就要收监流放,她这玉镯价值好几百两,杀头都够了!”

    “杀头”二字一出,罗秀梅本就惨白的面容更加惨白了,冷汗大颗大颗的从她额头上滚落。

    她还这么小,她的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她不要被砍头!

    ……可她要承认身份的话,会不会给表哥带来麻烦?

    表哥对她本来就很冷淡,如果这次没能帮到表哥,反倒还给表哥带来麻烦,表哥以后肯定会更加的讨厌她!

    如果她不能嫁给表哥,不能做个富贵太太,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罗秀梅硬是扛住了,咬牙不承认自己是沈崇德的表妹。

    她哭着哀求秦九娘:“秦老板,这玉镯真是奴婢娘留给奴婢的遗物,不是奴婢偷的……秦老板,大家都说你人美心善,求求您为难奴婢了!”

    一边说,一边就“咚咚”地磕头。

    罗秀梅方才的害怕畏惧都是装的,这会儿她却是真的害怕起来。

    因此,没几下,她的额头上就见血了。

    殊不知,她这行为,恰恰对应了一个词:欲盖弥彰。

    众人全都蹙眉望着她。

    秦九娘也略感诧异,没想到对方还挺能扛事,这么多人一起施压,连收监杀头都搬出来了,这位罗表妹还一口一个奴婢的自称,绝口不提和沈崇德之间的关系。

    ……不承认是吧?没关系,她自有法子逼对方承认。

    “秀梅姑娘,你这话就说的严重了,我就只是对你手上的玉镯好奇,想要看看……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话音未落,不等罗秀梅有所反应,秦九娘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径直将她手腕上的玉镯脱下一只来。

    罗秀梅大惊失色,跳起来就要去抢。

    ……可惜被杏儿大力摁住了。

    罗秀梅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把玉镯还给我!快把玉镯还给我!!!”

    “别急,我就瞧一眼,马上就还给你。”秦九娘淡淡道,将玉镯举起来对着光一照,然后她发出了今天的第三声“咦”。

    “这玉镯上面,怎么会有沈家的标识啊?”

    她狐疑,扭头望向罗秀梅。

    “你方才不说,这玉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吗,可是你母亲十年前就去世了,而沈记却是三年前才有的,这……说不通啊。”

    随即,她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一般,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贼,你偷了主人家的东西!”

    “难怪你死活不肯让我看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