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现代言情>冷潮【完结番外】>第85章 机场

  十二月底, 总是律所最忙碌的时候。

  今日Jess姗姗来迟,一边脱大衣一边对梁倾说:“诶,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梁倾将刚刚送到的咖啡递给她。

  “那个什么不明肺炎。好像武汉挺严重的。”

  梁倾皱皱眉, 说:“啊?前两个星期就看到朋友圈有人转了, 之后好像又没有消息了,又有人说是造谣,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多严重?”

  “我有个高中同学在武汉当医生, 说他们医院挤得水泄不通,很多医护都感染了, 人传人, 症状挺可怕的。最开始说是普通肺炎, 后来发现根本不是。”

  “武汉... 小赵家不是武汉的吗?”

  “还真是?也不知道她家里还好不好。”

  过一会儿,赵婷也到了,她平素总是一副活力满分的模样,今日却也是忧心忡忡, 无疑也是看了那些新闻了。

  “你家里人还好吗?”

  “目前还好, 但是我家离那个市场挺近的, 我爸妈怕得要死, 已经不敢出门了,他们说昨天晚上有救护车过去拉人。”

  “想起当年非典,不过那时候我还小。但也记得北京特别严重。好像正好是五一期间,但是根本没人敢出门,□□广场都空空荡荡的。”Jess回忆道。

  “南方好像好一点, 但我记得我们那时候天天在教室里烧醋。”

  “希望别像当年那样了。”

  -

  然而事与愿违, 又两周过去。形势愈发严峻起来。

  KC为了职员们的安全考虑, 也开始居家办公。

  武汉已经封城了, 赵婷原想立马回家, 也被家人和老师齐齐劝阻。她来公司拿电脑的时候,看上去十分疲惫焦心。

  跟灾难同等令人绝望的是随之而来的次生灾害,网络上求助信息的绝望,物资供应的乱象,弱势群体就医的困难,医院物资告急, ECMO告急...

  梁倾见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问她:“昨晚没睡好吧?”

  “跟傻逼网友吵架呢。一晚上没睡着。还有人在说是造谣,造他奶奶的谣。多少人命都没了,好多医生自己都快病死了。”

  赵婷将将二十岁,正是最理想主义的时候,学的又是法学,对人类社会的理性与正义必然有非常高的笃信和偏执。

  但这世界的运行规则往往是灰色的,善良的被噤声,邪恶的却张狂,理性的被狂热的分食。而那些沉默的人么,他们只是看着,投下手中的石子。

  像她这般的年轻人愈纯净,与世界的碰撞注定愈强烈,且极易头破血流。

  在办公楼前分别的时候,梁倾与她拥抱。这一瞬间她亦有泪意。

  她总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八年,足够坚强,能应付人生的诸多磨难,但没想到,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她依旧像个孩子似的脆弱。

  但这好像是她眼前唯一能做的 —— 给予身边人尽量多的拥抱和支持。

  人人自危,共享车都打不到,何楚悦开着那辆大众来接她,尾箱一揭开,全都是菜和生活用品,梁倾问:“你去超市了?”

  “你都不知道,新鲜蔬菜水果有多难买,跑了两家大超市,才买到这几颗大白菜。还是一个大妈好心让给我的。好在这些速冻的蔬菜还有卖。水果我买的都是好放的。希望撑得过去。”

  梁倾把电脑和一台显示器放进去,定睛一看,里头还有一盆半人高的龟背竹,乐了,说:“怎么还买绿植?”

  “我想万一到时候封城了,没人买,它在超市里,没人浇水,岂不是很可怜。”

  两人难得一笑。

  梁倾坐上车,又问:“南佳他们囤吃的了吗?”

  “我早上问了,她说老陆昨晚就去买了,老陆还说晚点要送口罩和消毒水过来。小馒还这么小,南佳现在根本不敢出门。对了,小瑶和行舟呢?”

  “我问了,他们在学校里,倒是相对安全,她说好像要封校了,我早上在外卖软件上给她买了点生活用品送过去。”

  她们不再交谈,各自有些忧心忡忡。

  街上人和车较平时都少许多,一派凄凉的景象,街边不知是谁的麦当劳掉了一地,几只巨大的乌鸦正在抢食,马路边有个看上去已经年迈的老人,拖着一辆二轮板车往前走着,车上面堆着许多废纸板。

  她想,她们尚且年轻健康,会看新闻看微博,会使用最新潮的app获取生活资源,可是这些人呢,他们被时代抛诸脑后,那么病痛会对他们手下留情么?

  她望着后视镜,直至那个老爷爷成为一个灰色的小点。

  她恍惚觉得这个冬天永远不会过去,它将会愈发残忍,且不可战胜。

  -

  楼下卸了东西,还未拎到手上,陆析的车也开进了小区。

  “这都什么事儿呢。家里有老人小孩的,真的犯愁。小馒还有一阵疫苗没打,现在也不敢抱去医院。”他帮她们将物品提上去,一边抱怨道。

  进了门,梁倾给他倒了杯水。他仰起脖子,喝了个一干二净。说:“南佳爸妈也不会用那些app,我还得赶紧去超市再给他们买点东西送过去。”

  “你父母呢?”

  “在澳门呢。他们担心我们,急着回来,我说你们来了也帮不上忙。我要他们就在那儿呆着,也陪着我爷爷奶奶。”

  “是,而且现在交通工具上尤其不安全。”

  “可不是。”

  “我看这架势,感觉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了。你们过年回去么?”

  何楚悦从厨房走出来,也喝了口水,坐下来说,“我和阿倾商量,我们就在这儿过年吧。春运那人流量,一个人得了估计全都得了。到时候传染给家里人怎么办。”

  “是。”陆析点头,难掩忧心忡忡。又抬头看一眼梁倾,欲言又止。

  梁倾见他这眼神,也知道他想聊谁,很平静地主动问:“周岭泉那边还好吗?他大嫂还怀着孕。”

  “那边目前情况还可以。但地产企业肯定要受冲击,内地项目受影响太大了,停工,或是一些要开工的也延迟了。没办法。”

  梁倾点点头。话题就此结束。

  晚上十一点,梁倾正在房间里与贺灼通话。一是对方询问她博士申请的进度,二则是谈论那门课程的一些问题。

  课程本身倒是可以继续通过线上形式进行,但志愿者机构们都纷纷反映,因为疫情缘故,许多活动都无法再开展,一些面对面的志愿服务只能停止。再则经济下行,许多志愿机构也开始出现了资金短缺的问题。

  更令人揪心的是,各地陆续封城造成的家暴率却不减反增。

  饶是贺灼见过多少风雨,语气中也不免有些焦虑。

  挂了电话,已近十二点。周岭泉的微信如期而至。

  早晨问好,晚上则是琐碎地说一说自己一天做了些什么。周岭泉绘画上有造诣,文字表达上却真的差强人意,内容简直像小学生日记。还是被家长逼迫写的那种。

  她甚少回复,亦是希望两人能够彻底冷静下来,不再藕断丝连,但对方却似乎十分执着。

  最初她收到了,心中总难免有一阵纠结。后来随他去,偶尔礼貌性地回复。她到底对他最心软,无法置之不理,或者干脆将他拉黑。

  独独今天,收到他的信息,觉出一份心安。

  仿佛这是这世上唯一笃定,不会瞬间消逝的东西。且完全属于她。

  他说‘听说你们也开始居家办公了。我给你和你室友定了人体工学椅,明天能送到,你办公时间长,记得起来走动走动。俞医生那里,记得坚持去。我给你一个电话,你存一下,我妈的一位朋友,他是xx医院呼吸科的,若万一有什么急事,你直接给他打,请他帮忙。我这边还好,就是公司事情太多。我想你可能会惦记大嫂,所以跟你说一下,她目前一切都好,快要生了。’

  梁倾横卧在被褥间,汲取一点热量,听窗外北风嚎哭,扑打窗户。

  新生命要降临了。可是今夜不知道又有多少生命要在绝望和痛苦中逝去。

  她不敢想,盯着这行文字,不知为何眼眶热了,鼻子发酸。

  自他们那日不欢而散后,她第一次回复他:“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对方沉默半晌,像是被她的温柔震撼。

  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作罢。

  十分钟之后,才发来一个字 ——“好。”

  -

  一月中旬,梁倾居家办公已有半月余。

  这夜十一点,她还在加班,资本市场有一定滞后性,仍是热火朝天。

  她的房间书桌前那扇窗,四楼的高度望出去,已是梧桐树冬季干枯的枝桠。

  一轮模糊的月,怜悯地看向人间。

  这两周在俞医生的建议下,她开始适当减少社交媒体的使用 —— 这样的特殊时期于心灵敏感的人尤为折磨,前几月她又有焦虑频发的迹象,但与心理疾病缠斗多年,她已学会在滑向深渊前尽量拉自己一把。

  加班到十一点半,她披衣去楼下散步。

  绕着小区里走了几圈,又遇上那对老人,风雨无阻,连姿态都一模一样,老太太搀着老爷爷,老爷爷推着一架助步器。走得缓缓的,悄悄的。

  梁倾与他们照面过很多次,但也不好意思上前攀谈。

  她的视线越过他们,却听见那身后的花丛里,传来一阵细细的小猫叫。她侧耳听,又疑心只是风声,刚准备继续往前,又再听到一阵。便上前查看。

  是一只小橘猫。可怜兮兮地在草丛里哆嗦,感觉已经被冻傻了。北城晚上零下十几度,这样的小猫若是没有母猫带着,一晚上就能冻死。

  梁倾戴上手套,将它从草丛里拽出来,小家伙脾气不小,瞪着眼睛,龇牙咧嘴地。

  “呀,是只小猫。”旁边凑上一个人。

  梁倾侧头一看,是那个老奶奶。

  她大概已经七十有余,面相却很柔和可亲,似乎还有种少女的神态。

  “好小啊。刚刚我和老头子找了一圈,耳朵不好,眼神也不好,硬是没找着。还是你们年轻人眼睛好使。作孽哦。也不知道是和母猫走散了,还是被人抛弃的。”

  一问才知,他们就住梁倾同单元一层,家里也养了一只老猫。

  梁倾带着小猫回了家,何楚悦找了些棉衣和纸盒,给它在暖气片旁边临时做了个窝。

  两人围着纸箱蹲坐着,紧急刷着社交媒体,学习如何照顾奶猫。

  看样子小猫三个月都不到,瘦瘦的,眼睛和鼻子处都有分泌物,她们看了半天越看越担忧,不知道它是感冒,或是猫鼻支猫瘟之类的疾病。

  小猫大概得了温暖,已经不怕人了,只是有些蔫蔫的,垂着小脑袋。梁倾把手试探性地伸进去,它好像是第一次见人的手,有点好奇,又有点怕,一点点地凑过来,嗅一嗅,又躲回去。

  过一会儿,有人敲门,竟是方才楼下那个老奶奶,还带了一大堆幼猫吃的和用的,包括她们急需的羊奶粉。总算可以解燃眉之急。

  梁倾请她进来,老奶奶俯下身看小猫,又拿出棉签给她一点点擦拭分泌物,有点担忧地说:“这小猫还太小了,千万得让它暖和,几小时就得喂一次奶。小姑娘,我那个袋子里有试纸,你能不能帮我拿来一下。”

  她二人觉得这老奶奶十分经验丰富,一问才知,她竟然是农科院牧医所退下来的老兽医。

  梁倾伸出一只手,挠小猫的脑壳顶,它本还龇牙咧嘴地反抗一阵,后来又觉得好舒服,眯着眼睛由她去了。

  “看它精神头这么好,应该没有生病吧?”何楚悦问。

  她正这样说着,不一会儿,那试纸上却出现了两条杠。

  -

  当夜她们轮流守着小猫,后半夜小猫发起了烧,开始咳嗽呕吐。她们只能轮番给她换热水袋,喂药,滴眼药水,强行喂一些葡萄糖和羊奶进去。

  小猫半阂着眼睛,并不反抗,非常虚弱。

  支撑到早上七八点,何楚悦去敲楼下奶奶家的门,请她再来看看。

  老奶奶看情况不好,便给它上了吊瓶。

  疫情了,哪里也去不了,梁倾还得上班,何楚悦一时赋闲下来,便时时刻刻守着小猫。

  对这条小生命,她们都有种强烈的使命感 ——似乎在拯救这个小生命的过程里,她们面对疫情惶恐不安的内心,也能得到一点点救赎。

  -

  小猫接受抗生素治疗两天,情况有了一些改善,似乎没有再恶化下去。

  第三天的傍晚,何楚悦一点点给它喂羊奶,抬头问梁倾,“你说它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啥?”

  “虽然生了病,没有妈妈,但是它又遇到了你,又遇到了楼下的奶奶。农科院牧医所的老兽医诶,那相当于猫中的协和医院吧?”

  梁倾愁眉一展,也笑起来。

  “叫它什么名字好。你带它回家的,你来取。”

  梁倾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其实她想说,现在起名,若是小猫救不回来,只会更难过。

  第三天的晚上,梁倾守下半夜,前半夜小猫睡眠良好,小肚皮吃得圆鼓鼓的,也有了些精神,它不再怕人,脑袋顶着梁倾的手,睡得好香。

  过了一会儿,它醒了,却开始呕吐,似乎很不舒服,还开始腹泻。

  梁倾六神无主,只能按照兽医奶奶的嘱咐,把药和在温水里,给它一点一点灌下去。又把它抱在怀里,给它一点点地按摩身体。

  它还是吐,吐得到处都是,梁倾又给它灌药,边灌边在内心祷告。西方的东方的神仙都拜一遍。

  其实名字她想好了,就叫‘柿子’。柿子和枣子看上去是亲戚。

  折腾到了四五点,小猫不吐了,睡着了,十分虚弱的样子。

  梁倾想,完了,它要死了。她们还是没能救它。

  后来她太累了,盘腿坐在地毯上,摸着小猫的身体,竟然睡着了,她做了个梦 —— 梦里是三四岁的她,夏夜的梁家老屋,梁坤在,爷爷也在,梦里的她也在竹席上打瞌睡,枕着老枣的圆肚皮。年轻的梁坤和爷爷正在下象棋,手里捏着一把大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扇风。

  她是被手机推送的信息惊醒的。

  定睛一看,上面写—— 港城政府决定将于今日下午两点关闭与内地的所有口岸。

  窗外方破晓,不再是那种浓黑。

  她转头,发现小猫竟然醒了,正在碗前面,吧哒吧哒地喝牛奶。看上去恢复了生命力。

  她怔怔地看了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好一会儿,突然流下热泪。

  -

  梁倾到机场的时候,六点未到,来程街上一个人影都见不着,一个诺大的北城成了鬼城。来了机场,却发现活人都跑到了这一处。

  人人都将焦心写在脸上。

  售票柜台前的队伍里,有人举着手机破口大骂,也不知是在骂哪家客服超售机票,骂着骂着,一米八的中年男人,又掩着脸,蹲下来,哭了起来。

  排了半小时,才轮到她,期间所有的售票app她都查遍了,仍是售罄。

  售票柜台的服务人员告诉她,还剩一张公务舱,刚刚有人退的。她正要刷卡,后面那个带孩子的年轻母亲忍不住,上前问她,能不能把票让给她。她愿意出双倍的价格。

  她比梁倾大不了几岁,怀里抱着婴儿,边哭边说,孩子的爸爸在港城做劳动力,两周前从脚手架上摔下去了,到现在也没醒,她得带着孩子去看看才行。

  梁倾自然让了。

  柜台售票处的姑娘也很善良,跟她说要她在旁边等等,先刷着官网,若是有人退票,她便立马为她办手续。

  梁倾脸上还是沉着的,心里却已经冷了一大半。她甚至嘲讽自己,当初与周岭泉说了那些重话,到头来都是自作自受。

  约莫等了二十分钟,仍没有人退票。她心急如焚,已在查看邻城的机票选项。

  手机响了。时值六点半。显示的来电人是周岭泉。

  “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周岭泉,你在港城等我,我想尽快见到你。”

  “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可是我买不到票了,周岭泉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具体在哪里?”

  梁倾愣了愣,说:“我在售票处。网上去港城的票买不着了。柜台这儿也售罄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别动。我来找你。”

  梁倾听到手机里一阵杂音,混着奔跑的脚步声,那节奏,仿佛震在她的心上。

  她还从电话里听到了机场广播的声音,与头顶响起的如出一辙。

  身体比头脑作出的反应还要快,她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生理性的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泪眼中她似心有感应,朝东边看去 —— 几周寒潮过后,一轮朝阳迟迟到来,那光和暖,照进出发厅,不甚真实。

  而周岭泉却自那朝阳中真切地奔跑而来,携带一种可怖的惯性,瞬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梁倾不敢回抱,愣愣地,抬头看他的脸,他亦眼眶泛红,梁倾的眼泪却已自眼角淌下来。

  周岭泉捧着她的脸,给她擦泪,擦也擦不尽,索性他便任她埋在胸前,胸前的衬衣转瞬湿了一片,温温的。

  她本不是爱流泪的人,怎么又老因他流泪呢。

  “别哭了。差一点,差一点又错过了啊。还好还好。”

  梁倾还在哽咽,闻言却推推他,仰起脸气道:“还好个屁,你不能给我打个招呼?你知不知道今天中午封关?”

  “我知道啊。所以才来找你。我坐的那班,是港城来北京的最后一班。”

  周岭泉看着她哭花了的脸,笑了。

  “好巧,”梁倾收了眼泪,靠进他怀里,这才静静地说:“我想买的也是最后一班。”

  两人拥着,平静了一会儿。

  机场真好,再漫长的拥抱在这里也不显得突兀。

  疫情将悲欢离合浓缩着在此处上演,到处都是眼泪。悲痛的,喜悦的,无奈的,苦涩的。买不到票的人在痛哭,赶上最后一班机的人也在哭。

  在未知的命途面前,人们都在竭力奔向自己最爱的人。

  “怎么忽然来了。”

  “早就想来了,只是原想等公司那边交接完,春节直接去江城找你。谁知道会发生这些。”

  周岭泉被笼罩在朝阳中,他的双眼,那么明亮,那么笃定,里面除了眼泪,全都是梁倾的脸,哭得脏兮兮的一张脸。

  只需要这一个眼神,她便觉得这个世界还不至于糟糕到无药可救,她便觉得,她不至于行到山近水穷,双手空空。

  —— 她还有他。

  “我都想好了,就算人类要集体灭亡,我跟你死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被他这一说,梁倾又哭了。

  作者有话说:

  对yi情的描写没有严格参照现实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