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尔和Voldemort都没有贸然接近倒在不远处的陌生闯入者。

  两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只见魔王手中的魔杖遥遥对着那人轻点了几下,随即对方身上就泛起了一阵五颜六色几乎要晃花人眼的缤纷光芒……

  “每次看到你用这种检测咒都觉得很喜感。”雷尔忍不住低声说道。

  到底是谁发明了这种需要依靠施咒以后反馈回来的光芒的颜色来判断一个人身体的各种状况的身体检查魔法的呢?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天才的想象还是无与伦比的恶趣味了!

  ——要记住每一种颜色的光芒所代表的不同症状,有时候根据检测咒语的不同,这种分类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对于雷尔来说,与其花时间去死记这些东西,他宁愿去背下一整本亡灵咒术大全——后者起码背诵熟练以后立刻就能轻松使用了。

  Voldemort闻言几乎是纵容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有时候真是坦率得让人牙根发痒。”他低笑着说。

  雷尔撇嘴。

  “这句话,我就当成是赞美收下好了。”

  顿了顿,他又好奇地再次看向不远处那个正像霓虹灯一样不停闪烁着各色光芒的陌生来客:“这个人……还活着吗?”

  “是的,只是状况有点糟糕。”

  失血过多,黑魔法伤害,空间转移过程中魔力不稳,于是导致的体内大范围魔力回路紊乱……

  “如果不是我们正好这个时候回来,再晚上几天,大概就只能看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魔王最后这么总结。

  雷尔闻言忧郁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们最近的运气似乎不大好。”他忧伤(?)地说,“不是遭遇不想碰见的人就是莫名其妙地被卷进这种麻烦事,难道是被厄运之神眷顾了吗?”

  “或许。”魔王似乎觉得雷尔的说法很有趣一样低声轻笑了起来,“如果真的有那种神明的话,我想我大概更早之前就被他或者是她所钟爱了吧?”

  ——的确。

  想到对方穿越以来的种种遭遇和自己比起来真的不知道哪个才算更倒霉一点儿(雷尔好歹还有系统这么个外挂在呢,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了点),雷尔不由略显不厚道地笑了。

  “所以你才是Dark Lord。”他一脸正色地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就当提前为你的王位买单了如何?”

  黑发魔王要笑不笑地侧眼看他:“你确定这是安慰?”

  雷尔耸肩:“你确定你需要安慰?”

  两人相视而笑。

  一直安静站在一边乖乖被雷尔护在怀里的金发小正太见状不由撇了撇嘴。

  哼!默契一笑什么的最讨厌了!

  还有,哥哥和Voldemort叔叔(亚利安绝对不承认自己是故意要这么叫某魔王的)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点什么?那边还有个濒死状态的可怜人正挣扎求生着呢,你们就这么把人家无视掉会不会不太好==

  默默扭头,对自家这两位“目中无人”的家长,亚利安表示压力很大。

  ——

  雷尔和Voldemort最后还是把那位倒霉的闯入者捡了回去,只是因为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并且从之前的检测结果来看他似乎也是一个巫师,所以不好随便将人带回法师塔,于是只有暂时安置在了捡到人的海滨别墅里。

  好在这幢位于法国南部临近地中海的别墅是雷尔和亚利安比较偏爱的几处住所之一,里面常年预备有几人的生活物品,雷尔又随身携带着足够数量的炼金使魔,所以短时间内几人的生活质量还是很有保障的。

  只不过,在雷尔通知赛西路他们要再次延迟归塔时间的时候,被这位近几年来气场愈发强大了的执事先生温柔微笑着念叨了足有半天的时间……

  “他真的是僵尸吗?该不会进化成什么我所不了解的物种了吧?总觉得赛西路变得越来越可怕了==”

  事后,法师塔塔主大人这样对魔王先生抱怨。

  正举着一瓶魔力调理药剂慢条斯理地通过漏斗将之一点点灌进某位伤患胃里的黑发魔王闻言勾唇一笑:“是雷尔你对赛西路太纵容的关系吧?真是的,对认定的‘自己人’就这么不设防可不行啊,赛西路他们到底是诞生于黑暗的亡灵生物,就像我到底是Dark Lord一样,太相信我们的话,迟早……会吃亏哦?”

  说到最后,比起认真严肃的“警告”,魔王的语气倒更像是某种玩笑。

  但雷尔知道,他的确是认真的。

  “放心吧Voldy,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该不该交付,又应该交付怎样程度的信任,我心里一直有数。”

  他同样认真地回答。

  看到对面的人微微挑眉,一脸怀疑的样子,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得了,别把我当成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我虽然没有你们斯莱特林那么精于算计,但是好歹也是有脑子懂得分析的,而且……看人的眼光也不差。”

  Voldemort闻言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雷尔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不满,也当然不会继续抓着之前的话题不放,他的视线很快转向安静地躺在大床中央,呼吸微弱却渐渐变得越来越平稳安定的白肤少年……

  “啧啧,捡回他之前,还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容貌出众的美人儿呢。”

  ——雷尔这说的可是实话。

  当对方被Voldemort漂浮着送进了此时栖身的这间客房,在放进床铺之前被毫不温柔地赠送了一个“清理一新”以后,露出了那张原本遮掩在一脸血污之下的俊秀容颜的时候,雷尔还的真是吃了不小的一惊。

  一方面的确是因为对方的脸孔真的端丽得有些过分,非常容颜能够惊艳到他人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方实在……过于年轻了。

  从那张脸看来应该只有十七八岁而已,正是刚从魔法学校毕业不久的年纪。

  这样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巫师竟然会遭受到这样严重的魔法伤害,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尔不否认,那一瞬间,他的确感到非常好奇。

  不过这一切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前提都只有先把少年抢救回来才行,然而根据这些天来的治疗效果看来,情况却并不是那么乐观。

  “失血过多,黑魔法伤害这些‘外伤’,都是很容易解决的。”

  几瓶补血魔药,身为黑魔法大师的Voldemort亲自施展的黑魔法解咒和治疗术,实在不行还有雷尔的治疗法术,统统一起砸上去,怎么也能把这些问题全部都解决掉,但是……

  “真正麻烦的是他体内已经大部分被空间之力搅乱的魔力回路。”

  Voldemort说到这里,不由微微骤起了眉头。 =书香门第=

  “幻影移行之所以禁止在巫师们魔力大量流失的情况下被使用,就是为了避免像他现在这样的状况出现。”

  “在空间转移的过程中魔力不稳或者缺乏,是一件危险到足以致命的事情,就算好运地转移成功,身上的各部位也没有因此而缺失掉,但是一旦体内的魔力循环系统被空间之力趁机入侵并且打乱,那么到时候巫师的处境,就已经不是用一句凶险可以形容的了。”

  “运气好点及时得到控制和治疗的,修养一段时间以后也就没事了,但是如果运气差点的话……或许就会因此而被彻底弄坏循环系统,变成哑炮。”

  而后者对于巫师们来说,明显比死亡更加痛苦和糟糕。

  “我已经给他喝了三天魔力调理药剂了,但是魔力乱流的情况却只改善了一点而已,这种情况即使是专业的治疗师来了,相信也会一样束手无策,如果两天以后还没有明显的好转,那么结果……基本就已经可以确定了。”

  Voldemort这么说着,表情中显而易见地带上了某种可惜的意味:“他的魔力循环系统原本运转得非常顺畅,自身魔力的积累比起同年龄的巫师也是远远超过在前,只要给他时间成长,再过几年以后相信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巫师的吧?可惜……”

  如果熬不过这一场劫难,即使幸存下来,也只能变成一个不能再使用魔法的哑炮。

  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个原本前途无量的优秀少年巫师来说,实在过于残酷了。

  雷尔闻言抿了抿嘴唇。

  他想到了雷古勒斯记忆里一个出身布莱克家旁支的堂叔。

  那个有着清澈眼神温和笑容的黑发青年就是一个天生的哑炮,在每年年末的家族聚会上都是被人所轻蔑鄙视嘲笑厌恶的存在。

  要不是因为他拥有着非常出众的经济头脑和经营天赋,每年都能为家族带来大量的金加隆,相信年末聚会的席宴上,或许根本不会有他的位置。

  雷古勒斯非常喜欢这位哑炮叔叔。

  虽然他的母亲曾经多次为此而警告过他,让他不要和那些“家族的耻辱”靠得太近,但是雷古勒斯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疏远这位曾经唯一一个注意到独自站在角落里,眼神欣羡地注视着被人群所环绕、接受着所有人瞩目和赞美的西里斯的自己的,温柔的叔叔。

  所以他一直偷偷地和对方交好着,每一年的年末聚会都会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和对方悄悄见面,接受对方精心准备的新年礼物(而他为其他人准备的那些,多半会被看都不看一眼地直接扔掉)。

  雷古勒斯那时候觉得快乐极了。

  叔叔会听他幼稚的心事,会温柔地安慰他,会用一种纯粹的只看【雷古勒斯】而不是【布莱克族长家的二少爷】的眼神看着他,会发自真心地宠爱疼爱他……

  然而这样的时间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随着伏地魔的愈发疯狂和对麻种和混血巫师以及普通人的愈发厌恶,被视为巫师中的耻辱的哑炮的处境也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而雷古勒斯喜欢的这位叔叔更甚,因为他生长在身为伏地魔绝对簇拥者的布莱克家。

  所以最终,他还是被家族除名,并且身无分文地被赶了出去,在他为布莱克家赚取了数不清的金加隆,而它们中的大部分又被“进献”给了他们的Lord以后……

  从那以后,雷古勒斯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叔叔。

  现在想来,雷古勒斯对伏地魔的质疑和反叛,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埋下了第一颗种子的吧……

  从恍惚的回忆之中醒过神来,雷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巫师们的世界,他果然还是不懂。

  弱肉强食的确无论是在哪里都是通用的世界准则,但是仅以某种力量作为标准来区分强弱,却未免有些过于武断了,难怪这个世界的巫师们已经没落至此。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雷尔笑了笑,转头对身边的黑发魔王这样说道。

  “我现在就去联络克鲁索斯,有一种只有他能调配出来的药剂,对现在的这种情况,应该会很有帮助。”

  ——雷尔并没有夸大其词。

  两天以后,当Voldemort将克鲁索斯虽然抱怨不断,却依然在雷尔软软地提出要求以后连续赶工了一天一夜制作出来的药水灌进那位巫师少年腹中以后,没有再让他们等待更长的时间,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少年纤长的睫毛就轻轻颤动起来……

  很快地,那双一直紧紧闭合着的眼睑缓慢而挣扎地一点点分离开来,渐渐露出了一双宛如深山之间静默流淌着的幽泉一般,沉静而令人心中微荡的冰绿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