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玄幻奇幻>纯爱派>第36章 猎巫-23

如果没看错时间,洛斯被艾森吵醒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他听见执着而坚定的敲门声,在他醒来故意装听不到的两分钟内坚持不懈地敲,就知道是谁了。毕竟除了他,还有谁,能如此理直气壮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呢?

于是洛斯下床,不小心一脚踩上了卧在窗边的妖精,妖精猛地惊醒,呜呜呜地哭,又马上跟在脚边,洛斯嫌弃地踢了一脚,叫它滚远点,然后拉开了门。

门外的艾森背着手,一脸严肃,说:“我们聊一下。”

洛斯心里警铃大作,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有没有招惹他?有没有说错话?有没有……

艾森越过他向里看了一眼,看见地上的妖精皱起眉:“我的天,秃的啊?”

洛斯摇头撇撇嘴:“丑死了,第一次见到这么丑的妖精。”

妖精哭哭啼啼地望角落里躲,洛斯不耐烦地凶:“哭什么哭,吵死了。”

艾森转开脸:“好吵。”

洛斯靠在墙边:“你能不能把它杀了?”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吵到你了啊。”

“我拒绝。”艾森偏偏头,“出来聊。”

洛斯叹口气跟出来,从艾森的语调中,他判断艾森对他没有杀意。

他们刚走出来,妖精就也跟了出来,在洛斯脚边跑,艾森低头看了一眼:“它什么来头?”

“妖精,在垃圾场里碰到的,妈的居然想抓我。它住在沼泽里,那叫一个恶心,好像把我认错成别人了。”

“没有认错,”妖精尖亮的声音响起来,“你就是贝莱!”

艾森打量了一眼洛斯:“你这身体吧?”

洛斯点头:“对啊,不过死都死了,它追着我有什么用?最讨厌这种缠缠绵绵、藕断丝连的东西,要我说,死亡就是死亡,就应该意味着结束,就连厄瑞波斯你,每死一次就是死了一次,来的也是新的,旧的就该做旧,少玩什么还魂的把戏,黏黏腻腻,恶心。”洛斯又冲着妖精说,“你也差不多该死了,你死了就不用这么执着了,还给我添麻烦。”

艾森停下脚步,盯了一会儿妖精,问道:“你以前也这样吗?”

洛斯在旁边嫌弃:“别问了,谁在乎?”

妖精仿佛终于找到了听众,蹭到洛斯脚边,仰头看艾森:“尊敬的先生您好,我叫加内斯,我是贝莱的恋人。”

此时洛斯翻了个白眼。

“两千年前,我和贝莱结为伴侣,他是普通的人类,我是灵力低下的妖精,我们冲破重重阻碍,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可是好景不长,贝莱生了病,我为了给他治病向女巫借了一些东西,但并没有救活贝莱,也惹怒了女巫,女巫就给我施下诅咒,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生不死,还告诉我我的恋人会原样归来。从那时起我就一直等待着,疏远了族群,离开那莹绿色的树林和宝蓝色的泉水,离开了永恒挂在天边的彩虹桥,春夏秋冬飞扬的花雨,住进了肮脏腥臭的沼泽,尽管我已非人形,尽管我丑陋不堪,但我的双眼依旧可以盼望,我的呼吸尚未停止,终于在今日,我再次和你相遇。”

他讲得动情,但没有人在听。

“……”艾森嗯了一声,“可是我问‘你以前也这样吗’指的是,我上次见到你你不是在飞吗?”

洛斯笑眯眯:“我把他翅膀拔了。”

艾森“哦”了一声点点头。

洛斯转头看妖精:“两千年,你一定活够了吧?活够了可以告诉这位,这位很牛逼的,杀你不过一句话。”

艾森叹口气:“现在时间膨胀太厉害了,动不动就一千年、两千年,搞什么。”

“是啊,十年就催一代人苍老,一千年不过也是无意义的重复。”他瞥一眼妖精,“自我感动,走火入魔。”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天台,洛斯一看摇头:“你怎么老喜欢来天台。”

艾森不说话,熟门熟路地走过去坐在天台边,洛斯也陪着过去。

“聊什么?”

艾森说:“等一下,我酝酿一下。”

洛斯打了个冷颤:“哦。”他吸了吸鼻子,妖精小声地问,贝莱,你是不是冷。洛斯懒得理他。

确实是有点冷,这么深的夜,这么冷的天,本已经进入甜蜜梦乡的洛斯,被天杀的厄瑞波斯拉起来,爬楼顶,坐天台,明明是他说要聊一下,现在居然还要酝酿,如果没想好,为什么不想好了再来叫。

但这是厄瑞波斯。所以洛斯咬咬牙,算了。

就在洛斯纠结要不要开口请求回去拿件衣服的时候,艾森开口了,他说:“我……”

洛斯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只是真的,真的很害怕这个人。

因为如果厄瑞波斯要伤害他,洛斯没有还手之力。就这么一个字,就突然让他回想起了他是如何跪在满屋同类的尸体前向满不在乎的厄瑞波斯求饶,才换来了现在伴之如伴虎的状态,虽然他对同类毫无情谊,但当日兔死狐悲之感就因为艾森的一个字翻涌上来,让他差点呕吐,他手克制不住地轻微发颤,仿佛站在悬崖边和逼近的太阳对视,这巨大的压迫感,这一瞬间袭来的恐惧,他屏住呼吸,无论如何想活下去。

艾森说:“我今天跟人接吻了。”

像从悬崖下跳下去,又像从呼吸不上来的河底浮起。

生死都在洛斯的每个细胞里过了一遍,他足足愣了半天,才在心里破口大骂,骂也骂不爽,甚至连不成语句……他妈的贱种……大晚上叫醒我就为了……妈的差点吓死我……我操……早晚杀了你。早晚杀了你。一定杀了你。

艾森看他:“你好平静啊,没什么要说的吗?”

洛斯深呼吸,转头:“哦,是吗?接吻了啊。原来是这样。”

艾森伸出食指碰了下嘴唇,搓了搓手指,又清了清嗓子:“是你说,知道红泥的下落,也是你劝我,安莉可以帮我摆脱诅咒。喂,现在我还是摆不脱,我们的关系也搞成这个样子,你不该负责任吗?”

“哎那个什么,计划赶不上变化,您现在不是打算杀女巫吗?”洛斯伸出手比了个斩,“杀了女巫就没有诅咒了,一了百了。至于关系……哎等,安德烈……就是说……?”

艾森点点头。

洛斯神色古怪地盯了一会儿艾森,又问:“口味这种东西,也是可以遗传的吗?咱们爸爸怎么称呼,我想给咱们爸爸寄一些慰问礼品。”

艾森斜眼盯他。

洛斯故作深沉地咳嗽了两声:“不用担心我的厄瑞波斯,安德烈这样的人,就有这一点好处,他浪惯了,见一个喜欢一个,约等于谁也不喜欢,你跟他有点什么,他也不会往心里去,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艾森犹豫着问:“真的吗?”

“我保证。我一看他就知道了,他就是这种人。”

艾森松了口气:“那最好了,我是要做大事的人,要杜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

“以前的艾森就总有这些毛病,我决定做一个目标导向的人。”艾森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领,皱着眉,看起来像个装五十岁总裁的十五岁学生,“你跟安莉说一下,让他以后行事多注意,保持工作距离,克制他自己的情绪。”

“你自己怎么不说……”洛斯自言自语。

艾森没听见,正在讲:“我发现自从……之后,我变得非常专心,精神也好了很多,更愿意去搞事业了,整个人焕发了活力,这是为什么呢?”

洛斯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处男。一个本就不可一世的处男,气势汹汹地撞开成年的门,被人接纳被人照顾被人迁就,只会变得更加猖狂,更理直气壮地向世界提要求。他自信过了头,一般人在这种年龄,多多少少要挨些打,亲情爱情交际和钱,总有一个不顺意,扇一巴掌来纠正满溢的自我意识膨胀。

但他是厄瑞波斯,又是爱得莱德的子嗣,被给予过多祝福和诅咒,却丝毫不成熟。他死得过多于是生也没有意义,即便存活也从未在红尘里滚过,沾上一身撕扯不开的尘土,他没有恐惧、幸福、喜好、意义、沉醉、痛苦这些生活中积累出的感觉,他的自我意识正在疯狂地膨胀,他要压倒一切,总有一天他会要求踩在所有人头上。这一轮膨胀的源头,都因为该死的安德烈,出于个人的恶趣味,逗弄了该死的厄瑞波斯,向他雌伏,向他认输,向他妥协,助长他的气势,在他的十九岁。

洛斯明白这些,但他巴不得看厄瑞波斯长坏掉。

他转头跟艾森说,“其实他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一直都这个样子,克不克制注不注意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自己是不会受影响的,主要是您这边,只要能不往心里去,就没有问题了。”

“我?为什么?”

“因为你,是搞纯爱的嘛。”

***

安德烈走到这个路口,再次停下来,对着地图看了一眼,才确认了方向。不能怪他,他去垃圾场找了巴伦几次,才搞来这么一张所谓的“真实隐藏地图”猎巫犬成员需要地图还必须向上报备,为省掉这层麻烦,安德烈几乎把巴伦当“黑市”用。可想而知,这种地图没什么质量保证。

所以安德烈,花了一个下午才找到这个五金店。

他走入这条街,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远远地望见前面有个屋子前,有石砖堆起了一个小洞,洞里在烧一些杂草,冒出灰烟,门廊上挂着几串编带螺丝帽和钉子的坠绳,叮叮当当的响。

安德烈走进前,木门关上并上锁,他试着摇了摇门铃,也无人应答。安德烈叹口气,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等主人回来。

抽上第二根烟时,天微微黑下来,他注意到街角有个身影往这边来,他猜想就是这家店的主人。果不其然,那人边朝走过来边掏钥匙,走近时,两人同时一愣。

“芙里佳?”

“弗兰基?”

安德烈摆手:“叫我安德烈吧。”

芙里佳也不问,很自然地接受了。她变了很多,眼神冷淡又懒散,现在绑着短发,戴着护腕,脸也晒黑了,刚把钥匙掏出来,还带出来一根烟掉在地上,她伸脚把烟踢到一边,把钥匙捅进锁孔,转头问安德烈:“来干什么?”

“买点东西。”

“五金店内物品都是管制,要有购买证登记。”芙里佳没捅开,把钥匙抽出来,对着路边的公用灯管眯着眼细看了一会儿,又挑了一把捅进去,“不过呢,如果你愿意付点钱,没证也可以。”

还是没捅开。芙里佳把钥匙抽出来,又细看了一遍,咂咂嘴:“妈的。”

她转头看安德烈:“你证件呢?”

“……证件没有,钱的话,要付多少?”

芙里佳挠了挠额头:“鹅卵石也可以,你是猎巫犬的吧,鹅卵石就是比特币。这样,毕竟熟人,算你便宜点咯。”她伸出三根手指,“意思意思就行了。”

“什么币?”

“没什么。说你的。”

安德烈点头:“好,那就鹅卵石。”他抬头看了眼天,“晚上了,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饭,上次没有来得及。”

芙里佳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又看了眼门,转回眼点点头:“好啊,反正我钥匙也拿错了。”她说着指了指斜后方的一间店,“去那里吧,我有酒存在那里。”

在侍应生擦过桌子,递上毛巾,摆上茶,收了点单,关上门之后,小包间才剩下他们两个。

安德烈看着对面用毛巾擦手的芙里佳,笑了笑:“你变了很多。”

芙里佳眼也没抬:“过得好就不用变了,你就没怎么变化。”

“还好吧,我剪了剪头发,”安德烈指着自己的额前的头发,“原来这里有点长。”

芙里佳抬起眼看他,终于笑了下:“神经。”

安德烈看她:“我后来有稍微打听一下,听说你做机器人相关的工作?”

芙里佳撇了下嘴:“‘机器人’?这里有什么机器人,噱头而已。不过,说来话长,反正现在在做这个。”她挠了挠额头,“你要买什么?”

“我想改装一支枪,需要点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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