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赢双给两人一人舀了一碗冰糖雪梨:“你们两个现在肺都不好, 需要润润肺。”
“谢了。”两人接过碗,安静地低头吃。
一旁刑云拎着篮水果,朝白谦易道:“董屹给的, 他说怕你尴尬,就让我拿来。你拒绝他了?”
白谦易点头不语。
刑云问:“你怎么就拒绝了?他不是挺符合你的标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谦易现在最不想谈的就是感情话题。他简单带过:“有些地方不合吧,勉强不来。”
“哪里不合, 你告诉我, 以后我先帮你把关一下。”刑云又道。
“不用了!”白谦易朝刑云使眼色,但刑云与他还是少了点默契, 只继续看着他。
他头疼不已, 随口道:“现在很忙,不想谈恋爱了, 可以吗?”
他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身边的骆凡勺子一停, 幽幽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他不敢去看骆凡是什么表情, 就怕看到骆凡又要哭。
但他转念一想, 奇怪, 他回话干嘛还要顾忌骆凡的心情?
薛赢双善于察言观色,朝刑云眨了下眼。刑云这下总有默契了, 虽然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立刻打住话题。
病房一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但薛赢双随即又找到话题,问骆凡道:“好喝吗?”
骆凡赶紧点头:“谢谢学长, 真的很好喝,甜度刚好, 喝了非常舒服。”
刑云轻哼了声:“好喝就给薛赢双一个签名吧, 他现在已经是你的粉丝了。”
“啊?”
“那天看了那部微电影后, 他立刻成了你的铁粉。”刑云阴恻恻道,“说起来,我还没找你们两个算账呢。”
白谦易和骆凡:“?”
刑云拿出手机,哒哒一通按,接着朝两人一摆,怒道:“跑去当我们公司竟品的模特,是想气死我吗!”
骆凡:“……”
白谦易:“这什么东西?”
手机屏幕显示着一家淘宝店的商品图,卖的是男装,而模特恰好就是骆凡。
照片中,骆凡穿着各种款式的潮流男装,表情一个比一个拽。
拍摄时骆凡的头发特别梳理过,还化了点BaN淡妆,精致度又一次超越白谦易的想象极限。
先前白谦易都照着自己的口味给骆凡买衣服,难免走不出正装风格。
一直看了这些照片白谦易才晓得,日式、韩式、学院风、运动风……原来还能这么玩骆凡。
“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白谦易吃惊。
“前阵子的。”骆凡轻声道,“想给哥哥一个惊喜。”
“这有什么好惊喜的?”刑云不懂两人的脑回路,“我这有公司你不来,跑去给其他人当模特?”
“我以为他们家是专卖男装的,而学长的公司什么都卖……”
“一样!竟品就是竟品!”刑云直截了当,“来给我当模特吧,价钱不用你担心。”
白谦易纳闷:“你们公司不是一直不用真人模特吗?”
刑云刚创业时请不起模特,只能拍商品图。久而久之,这反倒成了他们公司的一项特色,各种广告中都只有布置得精致漂亮的家,却没有一个活人,只有做宠物用品广告时,才会偶尔出现小狗小猫两三只。
这项特色让他们品牌被戏称卖的是鬼屋用品,还因此引发讨论过。
没想到刑云这下竟然想打破这个惯例了。
刑云眉毛一挑:“所以更该抓住这个机会不是吗?”
刑云说完,另一边薛赢双立刻抓着骆凡的手,可怜兮兮道:“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我一跪下来就会给你连磕一百个头,你忍心吗?”
骆凡:“?”
薛赢双:“答应吧,求求了。”
骆凡看向白谦易,白谦易朝他点头,他才又怯怯朝刑云和薛赢双道:“好。”
这声好字一说出口,刑云和薛赢双都露出笑容。
赚了。
在看《窗台》之前,刑云本来还对骆凡的实力半信半疑。毕竟骆凡息影多年,也不知儿时的出色是否仅为昙花一现。
直到看完《窗台》,刑云随即态度一转,坚信骆凡迟早会爆红。
无论是骆凡本身息影后复出的话题性,还是那过硬的演技和脸,爆红都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刑云当下便升起请骆凡当模特的念头,但有事耽搁,一时没执行。
一直到前两天他无意中发现骆凡竟跑去其他品牌当模特,这才意识到不能再拖了,必须快点把这个人抢到手。
现在骆凡的热度还没起来,他推骆凡一把,等时候到了,就是他蹭骆凡的热度了。
这种双赢的好事,自然事不宜迟。
“过两天签合同,”刑云露出奸商的和蔼笑容,亲切地上前朝骆凡伸手,“就这么说定了。”
“谢谢学长。”骆凡恭敬地伸出双手,眉眼中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终于等到了。
霸总狗和绿茶狗握手,在这一瞬间成立狗狗同盟。
*
白谦易原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顺地放个病假,好好休息两天。
谁知刑云和薛赢双走后不久,病房里又出现了其他访客。
“是白先生吗?”一对略有年纪的夫妇前来拜访,手里提着水果篮和大把的花束。
“我是。”白谦易没见过这两个人,“……请问您是?”
“你是我们宝宝的救命恩人!”
确认了白谦易的身份后,两夫妇像是被按下什么按钮一样,当下就哭了起来。
那个做太太的抓住白谦易的手,直接就要下跪,白谦易连手忙脚乱地阻止她。
“要是没有你,我们宝宝该怎么办啊!”丈夫红着眼眶。
这对夫妇正是小胖子的父母,两人年纪颇大,好不容易才生下了小胖子,把小胖子视为命根子,甚至取名就叫“一宝”,意思是唯一的宝贝。
昨天是一宝的生日,但夫妇俩在国外有要事,无法赶回国,只好让一宝和同学朋友们一起过生日。
之前一宝的堂姐才在那餐厅办过派对,一宝挺喜欢,他们便也选了那里,谁知竟然会出事。
夫妇俩人连夜赶回国,看过一宝后,得知一宝是白谦易救出来的,立刻就来致谢了。
“孩子现在状况如何?”白谦易问道。
“已经醒了。”一宝的母亲说,“医生说幸好出来的即时,不然再里面多待几分钟,可能就糟了。”
“那就好。”白谦易松了一口气。
“你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一宝的父亲道。
白谦易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忙道:“大家都做了很多,我只是尽我所能罢了。我弟也帮了不少,最后一宝还是他抱出来的。”
这对夫妇又双双看向正在另一张病床上看戏的骆凡。
两人一见骆凡那张即使穿着病号服也帅得过火的脸,一下愣了,三秒后才回过神来,连番道谢:“这位小兄弟也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谢谢你!”
说完了又要跪。
骆凡连忙推辞:“别这么说……”
“这个请你们一定要收下。”两夫妇忙拿了准备好的花和水果来,白谦易收了,接着他们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塞得厚厚的红包。
“这个也请收下。”
“不了!我不是为了钱才救人的!”
“这只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三人拉拉扯扯,最后一旁的骆凡猛地咳了起来,三人才被打断。
白谦易道:“这样吧,这笔钱就算我收下了,但请你们帮我捐到医院的烧伤科吧,那里有很多和一宝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一定能派上用场。你们说这样好不好?”
两夫妇见白谦易温文儒雅,知道对方也不是缺钱的人。他们的谢意到了,又能把这份心意转送出去,自然没有意见。
“就照白先生说的做吧,以你们两位的名义可以吗?”
“当然。”
他们拍胸脯保证马上去办,又说改天要让一宝来认两人做干爹。千恩万谢了一番后,他们不敢再多打扰两人休息,告辞离去。
一宝父母离开后,白谦易和骆凡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一同笑了起来。
骆凡道:“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白谦易打趣道:“那小孩还要认我们做干爹,说得好像我们两个有了孩子一样。”
此话一出,骆凡的脸登时红了,片刻后轻声问:“这样是不是和夫妻一样?”
多嘴!
白谦易只想抽自己一巴掌,这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
“我……”白谦易哑口无言,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幸好这时候,病房的门又一次开了。
白谦易松了一口气,心想护士来得正好。然而他转头看去,却发现来人不是护士也不是医生,而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
“请问是白先生吗?”年轻男人颤声问。
“我是。”白谦易感觉刚才的事情又重演了。
果然,这是另外一个小孩的父亲。
这个年轻父亲的态度不像先前那对夫妇一样激动,但从他发红的眼眶能看出来,他受到的惊吓不比任何人小。
“谢谢你,那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年轻男人道,“真的谢谢你。”
“孩子是我弟弟救的。”白谦易道,“是他把孩子背出来的。”
年轻男人又去朝骆凡道谢,骆凡朝他点点头:“孩子没事就好。”
除了年轻男人,还有另一个男人站在门边。那人一身黑衣,带着帽子、墨镜和口罩,模样十分神秘。
那男人进门后也不说话,只将一个红包递给年轻男人。红包很薄,看来里面装的是支票。
年轻男人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接过,转身又要将红包送给白谦易和骆凡。
“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你们的恩情,希望你们能收下。”年轻男人诚恳道。
于是刚才推来推去的戏码又上演了一次,白谦易故计重施,又希望两人把钱捐了。然而这回那个黑衣男子却很强硬,只冷淡道:“要捐你们自己捐吧,反正给你们了。”
他把红包往白谦易的手里一塞,动作有几分粗暴。
一旁的骆凡按捺不住,站起身来。
黑衣男个子颇高,但骆凡又比他高上一些,居高临下看着他。
黑衣男却半点不怯,只一拉墨镜,露出一双漆黑的眼,平静地打量着骆凡。
骆凡一下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看过。
“谢谢你们救了我儿子。”黑衣男忽然开口。
骆凡和白谦易俱是一愣。
小孩到底是谁的?
“请你们收下我们的谢意吧。”黑衣男子语气不太自然,“谢……谢了。”
白谦易和骆凡都感觉奇怪,最后也只能把红包收了。
那两人不像一宝父母一样热情,道谢完后随即就走了。
两人走后,白谦易把红包打开一看,十万。
“拿去,收好。”白谦易把支票交给骆凡,“你的。”
骆凡却又把支票放回白谦易手上,轻声道:“哥哥收着吧,我的就是哥哥的,哥哥要拿去捐了还是花了都好。”
白谦易脸也是一红,手像被烫到一般,只觉得热。
*
白谦易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也有恨不得立刻上班的这么一天。
访客们都离开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他和骆凡。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平常他和骆凡待在一起很舒服,尽管不说话也非常自在。但今天不同,他只要一空下来,脑海中便会浮现昨晚骆凡哭着和他告白的样子。
这、这实在……他一想到就脸红,不知该如何面对骆凡。
然而他和骆凡的性格都敏感,他一静,骆凡便知道他尴尬,便也更静。他知道骆凡知道他尴尬,于是又加倍的静,两人陷入奇怪的寂静循环之中。
终于熬到了下午的检查,两人的身体状况不错,已经能出院了。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在一起,仿佛在冷战,却又没有一点吵架的意思。
“哥。”骆凡忽然开口。
“嗯?”白谦易紧张回头。
“电梯人太多了,我们走楼梯吧。”骆凡示意白谦易看电梯前的人群。
白谦易回过神来,连忙点头,跟上骆凡的步伐。
下了一楼,楼下正好是心脏内科。骆凡多回头看了一眼,白谦易以为又有什么,也跟着回头望去,但什么也没看见。
白谦易:“怎么了?”
骆凡:“没什么。”
两人正要下楼,这时忽然听到一妇人的声音道:“骆凡?”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就见身后是一个中年护士。护士快步上前,朝骆凡笑道:“是骆凡吧!我刚才看到个侧脸就知道是你,”
骆凡朝她一点头,脸上带上淡淡的笑意:“阿姨,好久不见了。”
“好多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心脏好点没?”
“已经好了,定期检查都没事。”
“今天也是来检查的吗?”
“为其他事情来的。”骆凡轻描淡写,“已经准备走了。”
“行,没事就好。”那护士朝骆凡一挥手,“我还要忙,先走了,下次空了,约出来聊聊!”
护士匆匆走了,骆凡看着她的背影,脸上仍有笑意。
白谦易听完两人的对话,当下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担忧道:“你心脏怎么了?”
骆凡道:“没什么。”
白谦易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跑:“你给我说清楚!”
骆凡无辜地看着白谦易,见白谦易瞪大着眼,最终开口回答:“以前得过爆发性心肌炎。”
爆发性心肌炎……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要人命的高死亡率疾病,骆凡竟然得过?
白谦易眉头微蹙,骆凡突然想看哥哥为他哭,便老实承认:“那时候被下了好几次病危。”
听到“病危”两字,白谦易的眼泪滑落。
白谦易的泪水晶莹,骆凡心头一动,继续道:“是钱老师救了我一命。”
钱老师?
白谦易又一次从骆凡口中听到这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
“那时候我初三,有一阵子身体不舒服。”
回家后,骆凡将东西收拾好,又给白谦易泡了茶,接着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初三……”白谦易推算时间,“那时候你拍完《陶家》了吧?”
“拍完了,但还没有上映。”骆凡道,“本来想要继续拍戏了,但那阵子身体不舒服,所以暂停活动。”
骆凡已经忘了事情从何而起,只记得某一天,他的身体有些倦。
他原以为只是冬天到了,感冒了,睡一觉起来便会好。然而日子一天两天过去,他一天比一天疲倦,同时开始胸膛发闷。
“去了村里的诊所看,医生也说是感冒。”骆凡道,“那种小诊所的条件落后,最后只给我开了点感冒药。”
骆凡回家吃了药,一度稍稍好转,但随即病情恶化,每天只能在床上躺着。
他家里的大人不是出外打工,就是跟着他舅舅做农村宴席。那时好巧不巧,他舅舅、舅妈都到另一个城市去协助一次的活动,好一阵子都不在家,他自己已经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
“那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快死了,但也不怎么怕。”骆凡淡淡道,“毕竟我从小没妈妈,爸爸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死了好像也不要紧。”
白谦易悲伤地望着他。
“但不怕归不怕,心里却还有一个愿望。”骆凡道,“想着再见钱老师一面。”
两年前的支教中,他认识了前来支教的大学生钱老师。
钱老师带着他看电影,教会他什么是艺术。同时他也为了让钱老师看见自己,最后进入《陶家》剧组开始拍戏。
“我想提醒钱老师记得去看《陶家》。”骆凡的话中带了点笑意,“想让他看看我演得好不好。”
“你找到他了吗?”白谦易问。
“我整天发烧,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骆凡道,“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清醒过来。我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大概马上要死了。”
结果他睁开眼,就见到原该在大洋彼端的钱老师出现在他床边。
“他怎么知道你病了?”
“我妹妹写了信,托人带到美国,他收到信,赶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那一年,骆凡的表妹不过也是小学年纪。
她用自己稚嫩的口吻写了一封信,告诉钱老师,哥哥快死了。
那一封信被她交给邻居,邻居又交给了朋友,一人传过一人,最后被人带上飞机,奇迹般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美国,并被寄到了M大去。
然而谁也无法肯定钱老师是否收到了信。
更没人知道,钱老师是否会为了这样一个只见过一暑假的少年,千里迢迢回国。
但就在下着大雪的那一天,钱老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骆凡面前。
那个人因为一封信,不远千里,回来见即将死去的骆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情人节必须告白上!
另外今天也顺便让一直没写成的《禁止退货》的CP出来溜溜,上次那个撞到白猫咪的外卖小哥也是里面的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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