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余妍惊讶地一挑眉,随后恢复如初。

  忽略掉齐秀莉打量自己的目光,余妍随和地冲许竟安点头一笑。

  齐秀莉扬唇,往隔壁的空位抬下巴,示意许竟安入座,老朋友般地闲问:“文怡不来?”文怡是许竟安的妻子。

  “不来了,影展那边有点事。”

  齐秀莉半开玩笑:“就这么放心的让你一个人出来跟女人应酬呀?”

  “瞧你这话说的。”他左手解开一颗西装纽扣,风度翩翩入座,不好意思地对余妍笑笑。“大家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难说了。那么多演员前仆后继地往你身上赶,我要是文怡,每天觉都睡不好。”齐秀莉娇俏地咕哝道:

  “上次不是有个女演员就穿着个睡袍来敲你门,结果走错房间闹出个笑话。娱乐圈呀,名利场。你就是一块蛋糕,多少苍蝇见了都要眼红的。”

  “这么久不见,你倒是给我留点面子,别什么八卦都往外说,还有其他小姑娘在这。”许竟安尴尬地抿口茶,下意识看余妍,余妍拿着汤匙搅着自己面前的咖啡,看不出在想什么。

  齐秀莉摆手:“你放心,这个‘小姑娘’在圈里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早就见怪不怪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点菜。”说完,她向远处的服务员招手。

  余妍放下杯子,仰头和许竟安打招呼。

  许竟安轻点头,倒没有半分疏离感,很是亲切地和她交谈:

  “早前我有个剧本打算找你,听科尔曼说你要拍《银刃》,我想是抽不出时间了。你现在应该是已经在训练了吧?”

  这两个大导演的拍摄周期都是出了名的长,又讲究事无巨细,对演员的要求都是极为苛刻的。

  余妍觉得许竟安是在客套——许导很喜欢用新人演员,手上已经有一个项目在筹备中,如果真的有意找她,打个电话的事罢了。

  当然,现在就算是给她再顶好的项目,哪怕是冲金相奖的剧本,她也不会接了。守信、不扎戏是她作为演员的根本素养。

  菜品陆续上齐,大部分时间都是余妍和许竟安侃侃而谈,齐秀莉期间会插进来几句话,但大多都是有关投资的事情。电影人聚在一起,从来不缺话题,总有几个项目能谈。

  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余妍和许竟安从泛泛之交一下子热络地好像几十年的老友。

  饭吃到最后,许竟安一看手机,向余妍和齐秀莉道:“最近事有点多,我要先走一步,有什么事电话再联系。”

  “大忙人呀!”齐秀莉开玩笑似的瞪他一眼。

  他连连赔笑,用毛巾擦完手,起身后冲余妍说:“小余,那个剧本你看一下,有兴趣的话就给我打个电话。现在不急着做决定,要筹拍起码也是三四年以后。”

  余妍点了点头,许竟安翩然离去,整个餐桌上一时只剩她和齐秀莉。

  齐秀莉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递了块水果,笑说:“我就知道。像你这样优秀的演员,只需我中间牵个线就能自己把握住机会啦。”

  所以意思是,这顿午饭是齐秀莉为了给她引荐许竟安攒的局?

  她不由得肃然危坐,对齐秀莉接下来的话严阵以待。

  果然,齐秀莉又接着开口道:“我挺佩服你的,年纪轻轻,凭本事闯出现在这番成绩。你跟沈廷欢那一圈子的导演关系交好,却从没利用人际关系抢资源。每个跟你合作过的人,都心悦诚服。”

  “你有抱负。有抱负的女人,是不会局限于家庭的。”齐秀莉说完,坐直了身子笑吟吟地望着她。

  余妍对这番话很受用。好话嘛,谁不爱听?她也只是莞尔而笑,一言不发的,等着看齐秀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是男人啊,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到最后都会期待有一个能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女人,成为他的港湾。江冶现在还处在叛逆期,他年轻,不懂事。成熟了,自然就懂了。”

  “我想你应该是很骄傲的性格。”齐秀莉往前压低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些,“余小姐,我知道你的童年生活不太幸福。你需要一个更成熟的人去包容你、照顾你。而不是跟一个毛头小子牵扯。”

  没想到齐秀莉竟然连自己的家世背景都调查过了,看来她为这个儿子还真是操碎了心。余妍垂眸想了几秒,欲开口又被齐秀莉打断:

  “你这是在浪费时间。江冶倒无所谓,可你呢?在事业上升期谈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恋爱,对你有任何帮助吗?倒不如想想,如何抓住机遇,更上一层楼,不是吗?”

  如果齐秀莉指的机遇是和许竟安未来有可能的合作,那确实挺让人心动。

  齐秀莉瞧见余妍低头沉思的模样,更胸有成竹了几分,打算乘胜追击,对面的余妍忽然抬起头,莹然的眸子里透出抹拗执的底色,这让齐秀莉无端联想到江冶小时候,也是这样。

  齐秀莉不禁恍然,再回过神,对方眼神又平静得像一片湖。只听得那迤逦的嗓音传来:

  “那对齐女士来说,什么样的爱情有价值呢?”

  齐秀莉张嘴,脑子里有一大串想当然的词要跳出来。什么是有价值的爱情?那当然是利益置换,就像她和江父一样。

  余妍仿佛能猜到她想要说什么,自己先是低头一笑,接着说:“对我来说,爱情不需要什么价值,只要能够取悦彼此就行了。”

  “您大可以放心,我们只是谈个恋爱而已,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指不定哪天新鲜劲儿过了就一拍两散。”她拎包离座,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

  “有句话你说的很对,我很骄傲,也很自负。这种‘施舍’来的机会,我宁可不要。”

  余妍离开时的背影摇曳生姿,天鹅绒黑裙衬得发红如火。

  金属电梯门一开一合。

  她回到酒店,打开房门后就将高跟鞋踢开,整个人松懈地靠在墙上。一点点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对面的浴室传到她耳中。

  余妍愣住,迟疑观望了一会儿,慢慢靠近那扇门,手靠在门把上一推既开。里面的人正埋头洗脸,浴巾裹着下半身,背部的线条优美有力。

  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对方忙把水龙头拧住,一把抹去脸上的水与她面面相觑。水珠从半干的发梢处低落,流淌过棱角分明的脸。

  余妍睁大眼,上下看了两圈总算回过神来:“江冶?!”说完,她将身子往外探,瞧见卧室的门半开,地板上堆着江冶的包。

  “回来啦?”他眉欢眼笑。不由分说地凑过来,连带着沐浴乳的清香也跟着一齐袭来。

  自然而然地环过余妍的肩,将下巴搁在她的锁骨上,他低声问话,声音里带点沙哑和请你::“去哪儿玩了,嗯?”

  肩头瞬间变沉,还有些稣痒。

  余妍往外踏步,迈了两大步发现自己是在做无用功——江冶的另一只手正牢牢箍在她腰上。

  “你先放开。”她无奈叹气,只得扯了扯手臂。

  “不放。”江冶委屈地瘪嘴,眉毛皱起来的模样楚楚可怜,手上的力气却是大到出奇。

  余妍斜看他:“你看我裙子,全被你身上的水打湿了。”

  “噢,对不起。”江冶这才悻然松手。

  余妍往卧室走,他跟着过去。她边走边后背拉链,曼妙的腰线暴露在空气中,灯光打在她光洁的背上,江冶目光在胸衣的背扣上停留一秒,马上狼狈地转过身去给自己开了瓶矿泉水喝。

  再回头,余妍已经换好了衣服,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似笑非笑。

  “没去过时装秀后台吗?”

  “什么?”江冶没想到话题跳得这么快,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没什么。”她转过身,“反正也不是没看过。”

  “咳咳。”江冶擦掉呛出来的水,突然意识到,她都浑不在意,他扭捏个什么劲?于是把水瓶往桌上一摆,直直地跟了进去。

  她侧躺在床上,如同一只慵懒的猫,看到他进来,仰头问道:“你就打算穿成这个样子跟我讲话?”

  江冶耸肩:“不可以吗?这又不是公共场合。”

  “随你。”她一手支着脑袋,一只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

  那语气,真跟使唤狗一样。

  江冶牵牵嘴角,目光流连过她细细的脚踝。作对似的,他跨步坐到床尾,一把扯过她的腿。余妍原本拢成一捆整齐的秀发瞬间散开,像一片暗红色的丝绸。

  江冶欺下身,半压在她身上,兴味盎然地等着她的反应,可她只是垂下眼眸看他的表演。于是他缓缓凑近那双唇,欲印下自己的痕迹,冷不丁听见她说:“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心里的旖旎打散了一半,江冶闭眼的睫毛一颤,决定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试探,滚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又听得余妍说:“关于你妈的。”

  好了,这下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江冶睁开眼,目光一片清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在她身侧躺下,无奈道:“说吧说吧,洗耳恭听。”

  “我中午和你妈吃了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