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延绵的拉扯戏展开序幕。

  被偷走U盘的女阿飞寻找小偷,再顺走U盘。之后被地头蛇威胁,为求自保的小偷傅昀又踏上了寻找女阿飞余妍的路程。

  港市繁华拥挤的街景在影片中一一晃过,刺激的追逐战后所有喧嚣吵闹落幕,随着余妍倒地的身影,江冶终于在结尾缕清导演想传达的故事。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三角恋,她爱着他,而另一个他又爱她。

  余妍饰演的小混混为了获得与男友远走高飞的启程资金,选择铤而走险,偷走龙头老大的犯罪证据。还未开始找买家,到手的U盘又在路边的一次相撞中被傅昀顺手牵羊。

  两个底层人物因为一个U盘展开拉扯,傅昀没有害死一条人命的勇气,只得小心翼翼地商讨,在这拉扯过程中他慢慢发现余妍倔强表面下为爱的孤注一掷。

  于是傅昀藏起自己的心意,在每次盘问中都有意无意提供错误的线索,保下余妍的命——虽然连他自己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然而余妍还是死了,信息被最爱的人出卖,在贫民窟的废墟里中枪身亡。

  “我早就告诉你了,脑袋里不要装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因惊讶而张大的双眼永远在这一秒凝固。

  崭新的皮鞋刷得油光瓦亮,男友小心地从尸体旁路过,仿佛地上有什么脏东西。

  来到申哥背后,他极力用夸张的笑容掩饰内心恐惧,声音仍带着颤抖:“申哥,我跟她不一样的。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很忠心,不然也不会提前通知你啊。”

  生命力正从脸上缓缓流逝,余妍躺在地上,像头被撞死在路边无人问津的野鹿。

  夜深人静的时候,穿着褐色毛线衣的青年来到那块早已被人清理干净的地方。他身上伤痕累累,哭得像个死了猫的孩子。

  傅昀跪在地上,抚摸过地上残留的血迹,最后捡走了地上的一串手链。

  画面又回到开头的那片大海,青年决绝地将手链抛入深沉的海中,然后沉默着走远。

  “——我有时候感觉命运真的很神奇,很多事情真的是上天注定,你会遇见哪些人,发生什么事,逃不过,躲不开。”

  “——我打赌你的生命中也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她犹如昙花一现,比烟火还要易逝。但在某个瞬间,她的眼神、笑容足够你记一辈子。”

  黑幕,R&B音乐衔接,女歌手倾情献唱,这段夹带着导演浓浓的私人喜好。

  Cause I’m a vision

  One you clearly couldn’t see

  宝贝只因我是场美丽幻象,尘埃如你当然理解不了我生来耀眼。

  ……

  放映结束,观影厅内亮如白昼。

  江冶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总算明白了王恒一的神奇之处在哪里。

  他用镜头语言将情绪无限放大渲染,叙述一个平淡的小故事,然后配上一大段有意无意的台词来让人回味无穷。

  王恒一,不愧是文青捕手。

  身后的小情侣互拥着进电梯,女孩红了眼眶,嚅嗫着问男生,会不会像余妍对男友做的那样爱她?

  男生尴尬地笑着,哄她:那都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情结。

  那些话语透过层层筛网,模糊的漏进他耳里,江冶对电梯墙上反照出的身影发愣。

  -

  自上次三天的相处后,再聚集在一起,氛围比先前轻松活跃了许多。

  江冶没想过自己会对一档综艺节目的录制如此期待。

  大家或多或少发生了一些小变化,田小恬挑染的粉发染回原发色。屈雪莹说话尽可能小心谨慎,大概是被恶评弄出PTSD了。柯浩则退出了综艺录制,理由是不适合,这是两方商议的结果。

  他以为再见到余妍,她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毕竟从她在海外的路透来看,风光无限。

  余妍剪短了头发,微卷的中长发披肩,坐在角落里的她面色丧得像生了一场大病——这是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

  等她再出现在机位前的时候,又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了。

  江冶莫名感觉得出,余妍的情绪不太妙。每个人都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就像女生来大姨妈一样,但她的模样明显是碰到了什么烦心事。

  “姐,晚饭为什么不吃呢?”江冶提着一罐可乐,乖乖蹲在她边上。

  余妍洗碗的动作一怔,摇了摇头:“不想吃。”

  她在控制饮食,心情也是一部分因素。就在刚才,她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想洛杉矶如梦似幻的一切,并且不停的回想着:如果当时她隐忍一下,会不会好点?

  当然,这不是余妍的作风。如果再给她机会选一次,她觉得自己还是会选择狠狠揍一顿。

  无可挽回的事情已经发生,空闲时候她还在不停幻想如果、如果……余妍不是没有骨气的人,可是《银刃3》这块饼实在太大了。

  那天科尔曼尴尬的神情她还历历在目,白发苍苍的大导演做中间人,她与希尔沃勉强“握手言和”。她也算出了场恶气不是吗?到此为止吧,这可是在好莱坞。

  至于女主演的事?余妍不用想都觉得是吹了。

  接连试镜了其他几个项目,还有一些不用试镜就可以敲定的角色,资源互换,片方看重市场,她能借着片子在全球范围刷脸,余妍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她可以为《银刃3》这种在影史上具有开创性的片子争得头破血流,也不愿安稳地跑到一部爆米花电影里去演花瓶,实现名利金钱双收益。

  余妍好不容易把戏路走宽得到影圈的认可,不能再走老路,名利收益对现在的余妍来说,可有可无。

  “我帮你吧。”

  江冶的话又打断了她心乱如麻的思绪。他长腿一迈,端了个小板凳帮她洗碗。摄影机架在前头,两人沉默无言,独留水花声。

  江冶不愿在镜头前跟她谈些夹带私人情感的话题,因为他觉得这样好似在贩卖自己的生活。

  工作就是工作。他想了想,眉眼一舒,问她:“姐,你那边有接到《TREND》电话吗?昨天他们主编给我经纪人打电话,说是下周的拍摄跟你一起。”

  他笑得很开心,就像在街边捡到一张彩票,这与昨天余妍经纪人钟奇勃然大怒的模样成了强烈反差。

  余妍将洗碗手套一摘,恍惚想起钟奇确实提过这事。

  杂志方的主编提出让原定拍单封的两位艺人一起上封面,钟奇是很不情愿的,最后还是余妍自己敲定,说没问题。

  余妍无所谓,钟奇很有所谓。

  他在酒店里拍案大骂,电话那头《TREND》杂志主编温凯被骂的狗血淋头,大气不敢出。

  “……你叫她跟流量挤一张封面?美版《TREND》单封都上过,缺你这一个?什么态度,不想拍就别拍。”

  “钟哥,《心之所向》最近大爆,‘江余’姐弟讨论度很火,我们也是趁热打铁,让两位艺人的热度更上一层,三方都有好处。”

  温凯很怂地斟字酌句,唯恐又惹得钟奇火山爆发,“您觉得不行,就当我们没提过,我在这里跟你道歉,拍还是要拍的……”

  时代已经变了,现在流量占据半壁江山,大家只认一个理:钱。

  流量割韭菜,赚钱多,那流量就是天。

  娱乐圈日新月异,几年前大家还为甩掉“小鲜肉”“偶像”这些帽子发愁,攒头挤进“实力派”。现而今这些词摇身一变,成了招牌。

  有利也有弊。从另外一角度来看,流量是人气的证明。通俗点,就是人场不愁。

  这又不是坏事,资本逐利本就不是做慈善。但随着大批“流量”的出现拉低行业标准,这原本的中性词渐渐成贬义词。

  诚然有的流量明星很有实力,但钟奇还保持着过去的观念,对流量深痛恶绝——什么时候起,标榜在歌手、演员前头的词不是唱功好不好,演技好不好,而是人气够不够高?

  流量和实力这两个词互不排斥,但是从目前的行业水平来看,流量约等于劣质的代名词。

  钟奇很排斥流量。

  认为他们就是货架上批量生产的三块钱一瓶的汽水,是娱乐公司处心积虑包装出来的□□乐、白日梦,爽完就没了。

  可话说回来,累了一天下班回到家谁又不想看点□□乐放松一下呢?日子已经够苦啦。

  总之,现在的环境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简单了。

  很多业内人士都已认清现状,影帝影后们纷纷下凡演起电视剧,跟流量们一起瓜分蛋糕。

  只有钟奇还是守着一亩三分地,继续以前的运作模式,就连这档综艺,如果不是余妍主动提出,他也是打算回绝的。

  对此,很多人表示——降不降咖那都是过去式了,赚钱,不寒碜。

  赚大钱,更不寒碜。

  钟奇也被圈内人诟病,手下的艺人都太“清高”,太“不食人间烟火”。

  就好比说那个影帝傅昀,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就隐居海外,过得跟世外高人一样。

  每天不是遛遛狗就是斗蛐蛐,开个艺术展,连粉丝们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个演员的事情。

  说好听点,佛系。一切向钱看的人会说,糊了。

  你只要没人气,卖不出去货,管你什么影帝影后人民艺术家,高奢都跑去找流量代言。

  钟奇资历老,经验深,就是跟不上行业发展,有人戏称:要不是余妍自己上进,迟早也要被钟奇带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