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途中, 最高兴的莫过于两个小团子。从傅和玉家离开,傅年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放松,昨天晚上僵了一晚上的神经今天总算是可以些许松弛了。小孩子多觉, 傅年从昨天起就挺困的,一直没有休息好, 现在强撑着不睡觉,是因为怕自己睡着又错过楚榕傅如晦吵架了。

  他要及时在爸爸妈妈有矛盾的时候出面调解, 傅年给自己赋予了极大的使命。

  不过楚榕和傅如晦并没有在吵架,甚至没有讲话, 楚榕是怕自己和傅如晦一说话就暴露, 傅如晦也被她用眼神警告不可以讲话。

  傅如晦全程配合,嘴巴闭紧,揣着双手坐在副驾驶, 顶着严重的黑眼圈也不睡觉。

  “爸爸, 你为什么不和妈妈讲话啊?”傅余很好奇, “为什么是妈妈开车呀?”

  傅如晦道:“爸爸不能疲劳驾驶。妈妈怕爸爸讲话影响到她开车。”

  楚榕稍稍警惕起来的神经暂且放松, 说的话都是正经话, 而且没什么出戏的内容,还算过关。

  “疲劳驾驶?爸爸你很累吗?”

  傅如晦淡淡道:“不累,但是妈妈担心我,所以不让我开车。妈妈心疼爸爸,知道吗?”

  傅余:“知道啦!”

  楚榕:“……”就知道不能对傅如晦放松警惕。

  她忍住想吐槽的欲望,在清晨六点多的路况中赶紧把车子开回了家,一进门楚榕就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和傅如晦的冷战状态,具体表现为不等傅如晦换鞋, 自己噔噔噔就跑上楼了。

  正迎接楚榕和傅如晦回家的芸嫂目光奇异地看着慢悠悠脱掉外套的傅如晦, 有些不解, 先生和夫人这是怎么了?看先生这表情也不像是闹别扭的表情啊,一向不多事的芸嫂可不会闲着没事干打趣楚榕和傅如晦,她一直是知分寸的人,从来不多行一步。

  “先生,一会儿七点半开饭吗?”芸嫂帮正在和鞋带作斗争的傅余换了鞋,淡定地问道。

  “嗯。”傅如晦先是点头,然后想了想,说:“不用叫我和榕榕。”他一晚上没睡,楚榕昨天睡得晚今天起得早,也没休息好,干脆两人一起补个眠,中午在一起吃饭。

  芸嫂有些吃惊,自从她到傅家做事以来,先生就没有一天不按规律作息,三餐按时按量,这还是头一回,傅先生说自己不吃早餐。

  傅如晦反常的举动让芸嫂疑心昨天夫妻俩是不是真的大闹了一场,昨晚都没回家住,今早上又起这么一个大早,两人这是真吵架了?看着也不像呀,夫人性格那么好,先生也是个温柔脾气,芸嫂实在是想不到能让这两人吵起来的事。

  她想这些也没用,夫人先生虽然不吃早餐,但是两个小少爷还是要吃的,芸嫂也不可能闲着,她回到厨房里忙活自己发好的面团,准备做一顿花卷和手擀面条。

  傅余睡得饱饱的,缠着傅年给自己念书,傅年困得直点脑袋,坐在地毯上就能直接睡着。

  “哥哥,你困啦?”傅余看到傅年眼皮撑不起来,贴心地拍了拍傅年的背,“那你去睡觉觉呀,我可以自己玩的哦。”

  “没关系,”傅年轻打了个哈欠,“吃完早饭就不困了。”

  傅余把书一丢,靠在哥哥身上,“那哥哥陪我玩闭眼游戏吧!看谁眼睛闭得久,谁就获胜哦。”

  傅年闭上眼睛,知道这是傅余的小计谋,他笑了笑,接受了弟弟的好意。

  果然不出傅余所料,哥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两人依偎在沙发边厚厚的软地毯上,静静地享受着睡眠。芸嫂将早餐端上桌的时候,发现小朋友竟然在客厅睡着了,身上什么也没盖,昨天刚下过一场雨,今早的天气还十分的凉爽,尤其是早上六七点,空气中甚至透露着一丝丝寒冷——夏季最热的时候也要过去了。

  芸嫂大惊失色地叫醒了傅年傅余,在这种天气打个盹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孩子免疫力低,很容易就感冒了。

  傅余俏皮地睁开眼睛,“芸姨,我没睡啦,是哥哥在睡觉。”

  芸嫂连忙伸手探了探傅年的额头,果然是有点发热,“少爷先去吃早饭吧,我给你兑点预防药,餐后半小时喝。”

  傅年揉揉眼睛,除了稍微有点头重脚轻,倒是没有额外的不适,他和傅余一起吃了早餐,食欲不好,傅年只吃了半个花卷就吃不下了,看着盘子里剩下的香软面食,傅年有点犯难。

  爸爸说的不可以剩饭,傅年在吃饭之前也没想到自己会吃不掉,他喝了口牛奶润润嗓子,准备硬塞进去。

  傅余已经吃掉一个花卷了,他注意到哥哥盯着剩下的半只花卷不动,一下子就明白哥哥是吃不掉了。傅余戳了戳傅年的胳膊,“哥哥,我可以吃掉你的花卷吗?”

  傅年啊了一声,有点迟钝的脑子先答应了傅余的要求,“可以。”待傅余拿起花卷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小家伙是想帮自己解决剩饭呢,傅年道:“不用,我自己能吃掉。”

  傅余嗷呜一口咬掉了半个画卷的二分之一,“但是我觉得哥哥这个更好吃。”

  傅年哑口无言,傅余的小聪明总是显而易见,却十分暖心。

  他只能道:“谢谢弟弟。”

  “哥哥,你一会儿喝完药就去休息吧,我会陪着你的。”傅余摸摸傅年,“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呀?”

  傅年摇头,“没有,就是困。”

  “可怜的哥哥。”傅余想了想,突然凑到傅年的耳边小声道,“哥哥,你不要怕哦,爸爸妈妈肯定会和好的。”

  傅年微微一怔,“我知道。”

  “哥哥不害怕,我会照顾好你的。”傅余用自己还没擦的小嘴巴在傅年脸颊上亲了一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傅年眼眶陡然一热,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来弟弟还是一只小小的只能躺在摇篮里晃荡着脚丫的娃娃的时候,爷爷奶奶都说爸爸妈妈是出远门在海上去世的,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妈妈在弟弟被带到家里的之后,就再也没有再回来过了。

  那天妈妈怀着弟弟出门,他当时有一件快要拼出来的模型,拒绝了和妈妈一起出去玩,也是那一天,傅年清楚地记得,妈妈再也没有回过家。

  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天之后,被抱回家的弟弟。

  傅年如果想到那天是他最后一天见到妈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妈妈带他出门逛街的邀请。弟弟被送到家里后,傅年和爸爸吵过要妈妈,爸爸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了他一下之后离开了家。

  从此,傅年也失去了爸爸。

  妈妈爸爸的脸早就在傅年的记忆里被模糊了,他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爸爸妈妈的长相,可是那种被抛弃的心情,傅年刻骨铭心。

  后来傅年被从国外回来的傅如晦领养,拥有了新的家。能提醒他往事如何的只有弟弟,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傅年一直没法形容自己对弟弟的感情,他觉得弟弟可怜,又觉得弟弟幸运。

  弟弟从没有记忆的时候就不知道亲生爸爸妈妈是谁,拥有的第一个妈妈是个坏女人,弟弟一定不知道他们的亲妈妈有多温柔多宽容,受原来楚榕折磨时,傅年没有告诉过傅年他们还有一个亲妈妈,他只是向他描述了一个编出来的母亲,像童话里的妈妈一样,其实就是按照他们亲生母亲编出来的。

  傅年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有这样的妈妈的,傅余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傅年一直觉得弟弟可怜,因为他梦想中的那个仙女一样的母亲,其实真的是他们的母亲,可是傅余从来没有体会过。

  可是弟弟没经历过被抛弃的痛苦,傅年又觉得他幸运。

  到底是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要不幸呢,还是有过又被抛弃更不幸呢?傅年也说不准这个。

  至少现在,楚榕出现了,傅余对他编织的谎言坚信不疑,傅年觉得,苦尽甘来,才是傅余的幸运吧。

  “我会照顾好自己。”他没嫌弃傅余有点油腻腻的嘴唇,自己在他脸颊边轻轻吻了一下,“你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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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昨天没睡觉啊?”三楼卧室,因为没有别人,楚榕暂时不用演戏,她被当作抱枕一样塞在傅如晦怀里,闷声问道。

  傅如晦道:“是呀。”

  语气很雀跃的样子,楚榕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你干嘛不睡?难不成费湫那里没你住的地方?”

  “睡不着。”傅如晦懒洋洋道。

  “那你现在快睡。”楚榕无语,“别说话了。”

  傅如晦嗯了一声,看了看时间,“一会儿可能会有人来找我。”

  “谁啊?”楚榕知道这家伙是有点玄乎的,他说的事,十有八九会灵验,和神算子似的。

  “大概是你想引出来的那个人。”傅如晦闭着眼,“马上就能解放了,开心吗?”

  楚榕和傅如晦做戏的目的就是引出04,傅如晦这么说,她有点兴奋,“真的,这么快?”

  傅如晦笑了笑,“等了一晚上,不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