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但是傅如晦这话讲出来楚榕听着就怪不自在的,她清了清嗓子,企图转移话题:“没有, 小鱼和哥哥一起睡睡不着吗?”

  “我想和妈妈一起睡,哥哥也是。”

  傅余大言不惭地代表了傅年的想法, 并且理直气壮道:“妈妈就是要和我们一起睡的。”

  傅如晦把傅年放到床上,听到小团子的的宣言, 他心情很微妙,好几个月没回家, 两个儿子似乎除了见到他的第一面热情了点, 似乎并没有对他很想念。

  心头好像中了一箭。

  “你和妈妈一起睡,那我睡哪里?”傅如晦倒也没有真的心塞,顶多是有点吃味, “你不想爸爸吗?”

  “想爸爸, 但是爸爸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霸占妈妈的床啊?”傅余撇嘴, 认真地说:“爸爸, 你要讲礼貌的。”

  傅如晦眉峰一动, 这小家伙在讲什么?他看了看笑容有些尴尬的楚榕,意外地歪了歪头,看来小朋友的逻辑是另一个‘小朋友’教的。

  他轻轻一笑。

  “那你和哥哥睡在一起,爸爸和妈妈睡在一起。”傅如晦朝楚榕伸出一只手,自退一步,“这样可以吗?”

  “爸爸,你这样不对哦。是我和哥哥先和妈妈一起睡的,爸爸你不要来沾边。”傅余摇头, 抱紧楚榕, 嘴里说的是自己从楚榕口里学来的热词, “我和哥哥要跟妈妈挨在一起。哥哥快躺好,我困啦。”

  傅余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傅年默不作声地钻到傅余旁边,以自己的动作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傅如晦抱臂看着这俩兄弟的动作,摇头喃喃道:“小鱼和年年真是变了不少啊。”变可爱了。

  傅如晦想,是楚榕的功劳,她教出来的孩子,和她自己的性格如出一辙。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还好床够大,就算再加两个孩子也不见拥挤,只是这下两个圆圆的脑袋一挡,傅如晦要想侧着身子和楚榕讲话,就没那么方便了。

  和傅如晦不同,楚榕因为傅年傅余躺在床中间轻松多了,和傅如晦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虽然傅如晦人很温柔,但是他的攻势实在是太猛了,原著里从来没描写过的片段放到了楚榕面前,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这下好,有自己比较熟悉的小团子挡在中间,楚榕非常安心,一直被压制的睡意也自由释放,躺下没多久,她就和傅年傅余同频睡着了。

  傅如晦对楚榕的快速入眠也感到惊奇,他关掉床头的小灯,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三人有些羡慕,长期不着家,回来之后似乎很不得大家亲近啊。

  有点不甘心。

  傅如晦撑在床头看了许久,终于探出身子在楚榕脸颊上落了个轻如羽毛的吻。

  这下舒坦多了。

  这一觉大家都睡得很好,除了傅如晦。

  以往大床上只有楚榕母子三人的时候,睡相都不怎么样的三个人谁也不嫌弃谁,满床打滚,竖的睡成横的,从这头睡到那头,各种奇葩的姿势层出不穷。

  傅如晦睡相很好,睡前是什么样子,醒了基本还是什么样子,因此,一个有如木桩的人挡在床边,楚榕三人滚起来就更肆无忌惮了。

  楚榕和傅余两个分别把自己的一条腿和脑袋压在傅如晦身上,傅年也不遑多让,两只小脚搭在傅如晦的肩头,再往前伸一点就到他的嘴里了。

  一个晚上,本来觉就浅的傅如晦醒了十多次,任劳任怨地把肚子上的腿放下来,给楚榕还有两个儿子调整好睡姿,自己再谁睡回去,过不了十分钟他们便又故态复萌,只不过姿势会稍微转换一下。

  来来回回一晚上,天擦亮的时候,母子三个总算没继续折腾,傅如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于能安安稳稳睡一个觉了。

  因为睡得最晚,所以早上起床的时候,只有傅如晦没有醒。

  楚榕和傅年傅余见到睡得正沉的傅如晦,三人默契地传了个眼色,脚步轻轻地开门下楼了。

  “爸爸竟然比妈妈还起得晚。”傅余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脸的新奇:“这下妈妈不是最后起床的了。”

  每天早上傅年傅余都要花力气叫楚榕起来,唯独今天楚榕自己就醒了。

  楚榕:“那是你小孩子觉少,要是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肯定比我还能睡。”今天要不是自己的潜意识不踏实,觉得身边有个不太熟悉的人躺着,她也不会这么早睁眼。

  当然,楚榕是不知道自己晚上往傅如晦身上翘了几次腿。她的潜意识应该并没有因为傅如晦而不踏实。

  “要等爸爸吃早餐吗?”傅年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傅年是不怎么说废话,一说就是一个值得让楚榕思考的事情。

  这是傅如晦回家的第二天,昨天都没有一起吃饭,今天是一家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要是不等他是不是有点不好?

  “还是我们先吃吧。”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楚榕下了决定,“爸爸说不定得中午才起床,他时差没调整过来,让他好好休息。”

  傅年没有异议:“哦。医生叔叔说,吃早饭前要先量个体温。”

  记忆力很好的人形便签傅小年非常称职。

  量完体温,刚好吃饭。

  今天早上吃各式面点,傅余爱吃咸的,傅年爱吃甜的,楚榕什么都喜欢,来者不拒。芸嫂做了奶黄包和豆沙包,还有肉馅菜馅的小包子,四五口就能吃完的那种。

  “哈,我就说我身体还是倍儿棒吧,从来不发烧的,就算发烧也能很快好。看,36度多一点。”楚榕拿着体温计得瑟。

  傅年傅余要先喝牛奶,没嘴说话,只能用亮晶晶的眼神作以回应。

  “我看看。”男人有点慵懒的调子在楚榕身后响起,楚榕举在手上的体温计被一只手拿走。

  她往后一看,穿着睡衣睡裤的傅如晦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了,应该还没洗漱,头发有点乱,几缕黑色的软发搭在他额前,家常的样子看起来比西装革履的他少了一些压迫的气质,多了点温和斯文的感觉。

  年纪看着也更小了,不像是三十岁的人,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退烧了。”傅如晦微微眯眼看了看温度计,放心地点了点头,“中午和晚上再量两遍。”

  “哦。”楚榕拿起一个豆沙包,咬了一口。

  “吃饭完喝药。”傅如晦接着说。

  “啊?”楚榕的豆沙包咬了一半,“还有药?”

  “嗯。几包冲剂,芸嫂在煎。”傅如晦随手拭去楚榕颊边的一点面屑,“我去洗漱。”

  楚榕泄气,“为什么烧都退了还得喝药啊。”上次年年病好之后医生都说不用继续药物治疗了。

  傅年喝完自己的牛奶,为楚榕解惑:“医生叔叔说烧的太久,有伤元气,所以还得补一补。”

  从傅年的用词中,楚榕听出来一点门道,她警惕道:“这个医生不会是个中医吧?”

  傅年摇头,“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中医西医之分,反正医生叔叔都穿的白大褂。

  “那傅如晦说的冲剂不会是……”楚榕看向紧闭的厨房,诚然芸嫂是开了油烟机的,但还是有一丝丝清苦的味道顺着门缝飘了出来,刚刚楚榕没有注意到,现在有了心理作用,她觉得那一丝味道非常刺鼻。

  真的是中药!

  楚榕脸都绿了。

  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有亲戚是中医,有点头疼脑热就会给她抓药喝,楚榕因此有幸喝过几次中药,或许是她耐苦性太差,每次喝都苦的她想撞墙。

  但是因为没法拒绝亲戚的好意,楚榕只能拒绝生病,从源头断绝问题,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简而言之,生病了也不吃药。

  这么多年没吃过药的楚榕小感冒什么的都熬过来了,现在傅如晦竟然要给她整中药?别啊傅总!

  手里的豆沙包都不香了。楚榕恹恹地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平心而论,我觉得我的病已经好了。”

  傅年很给面子:“嗯。”

  “那么傅年同学,你觉得一个健健康康的人还有必要继续喝药吗?”楚榕握住拳头充当话筒,递到傅年的嘴边。

  傅年咳了一声,“医生叔叔是这么说的。”言下之意,我的意见不重要,该喝还是要喝。

  “妈妈,你不想喝吗?喝了药才能好的快啊。”傅余咬了一口肉乎乎的包子,肉汁浓郁,香味扑鼻,他幸福地眼睛都眯起来,“芸姨做的肉包包好好吃哦。”

  楚榕自然是不能给孩子当坏榜样,要是下次小朋友生病了也逃避喝药就不好了,她先是否认:“不,我没有不想喝。”接着话锋一转:“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什么没有必要?”傅如晦洗漱好,带着一身清爽的气息在楚榕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看到她吃了一半的豆沙包,笑道:“吃不完?”

  楚榕对傅如晦猫一样轻巧的脚步已经习惯了,她被傅如晦身上的薄荷味包裹住,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没有什么。就是傅总你刚刚说的冲剂什么的啊,不会是指把各种草药煮开熬成汁的那种冲剂吧?”

  傅如晦笑得温柔:“真聪明。”

  楚榕:“……”好,不愧是你啊傅如晦。

  她兀自神伤,思考要怎么像说服傅年傅余一样说服傅如晦,而傅如晦却略过这个话题,自然而然地拿起楚榕盘子里剩下的那半个豆沙包尝了一口,评价道:“甜。”

  “豆沙就是这样,”楚榕先是下意识为豆沙包正名,随即反应过来:“傅总,你吃的好像是我的那一半。”还是吃剩下的。

  “嗯,是的。”小巧的包子被傅如晦三口吃掉,他点头点的很理所当然。

  楚榕恶向胆边生:“傅总,我可是还需要喝药的病人哦,你小心被我传染。”

  傅如晦带笑的眼睛看向目光谴责的楚榕,“你叫我什么?”

  楚榕立即收回自己谴责的眼神,殷勤地夹了两个豆沙包给傅如晦:“这里还有,您慢用。”

  傅如晦笑出声。

  “爸爸你为什么要吃妈妈的?”小小正义使者傅余站出来,他可是目睹了爸爸吃掉妈妈包包的全过程,非常有话语权,“你要是想吃可以自己拿呀,妈妈说了,不可以抢别人的东西的。”

  傅如晦面不改色且毫无悔意:“那是其他人,爸爸妈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傅如晦道:“爸爸是妈妈的,妈妈是爸爸的,爸爸妈妈的东西本来就是对方的,不存在抢,知道吗?”

  傅余傻乎乎地问:“对方是谁啊?”

  “……”傅如晦撑头,无奈地笑了。

  楚榕被傅如晦说的满脸通红,她连忙岔开话题,叫停了这无意义的讨论:“好了好了,小鱼,自己的包子还没吃完,咬了就要吃光,不可以剩饭哦。”

  傅余被岔开了,“哦,妈妈我不会剩饭的,我还要再吃一个包包呢。”

  “……也不要吃太多,小肚子都撑的鼓囊囊了。”

  早饭吃完,傅如晦上楼去换衣服了。

  “一会儿要出门吗?”楚榕问。

  傅如晦摇头,“有人会来。”

  “啊?是客人吗?那我也换一下吧。”楚榕意识到可能是傅如晦的生意伙伴,既然来家里,那她这个名义上的女主人应该打扮一下。

  “不用太隆重,你就这样没事。”傅如晦略略一想,“不算生意上的人,你先喝药。”

  既然不是生意,那应该是傅如晦的朋友?就算只是朋友,那她应该也不认识,还是要收拾一下,穿睡裙也太不像话了。

  “我还是换一下吧。”楚榕噔噔噔走进电梯,“药先放着一会儿喝。”反正到时候傅如晦的朋友来,他肯定不会当着朋友的面非要她喝,然后磨蹭到中午,嘿嘿,就有是午饭时间了。

  傅如晦只是看着她窃喜的表情,纵容道:“好。”

  换好衣服出来一看,傅如晦还真是穿的随意,白色短袖黑色休闲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出门跑步。

  相比之下,楚榕穿了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上面还有些亮闪闪的晶片,好歹还勉强像个小礼服。

  傅如晦挑眉看着楚榕的打扮,很真诚地夸奖道:“好漂亮。”

  楚榕:“……”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嘲笑啊。

  “我还是重新换一件吧。”楚榕郁闷道,没想到傅如晦说的不用太隆重是真的这么不隆重啊。

  “不用。”傅如晦拉住楚榕,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扣住她纤细的腕子,“就这样。”

  傅如晦都这么说了,楚榕还能怎么办?再说了,这小裙子确实很漂亮,她很喜欢,在自己家里穿,也没碍着别人。

  “紫色很适合你。”傅如晦帮她理了理裙摆,“艳若桃李。”

  楚榕接道:“冷若冰霜?”

  傅如晦弯唇:“冷吗?哪里?”

  对于傅如晦直接的撩言撩语,楚榕总是会迟钝上那么几秒。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夸她漂亮,楚榕怪不好意思:“傅总,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这么直接啊?”

  “会冒犯到你吗?”傅如晦道,“抱歉,我会改。”

  “没有,不是冒犯。”傅如晦绅士和风流的一面切换的太快,楚榕摆手道:“没有这么严重,就是很不习惯。”很不习惯文中不苟言笑的冰山总裁这么的……直球。

  “不习惯?”傅如晦眸色暗了暗,“我们以前一直这样,是因为我太久没回来的原因吗?”

  “啊不是,”楚榕心中警铃大作,闻言立马否认,又忘了这茬,她又不知不觉地被傅如晦牵着情绪走了。“是我的原因。”

  傅如晦和原主的相处方式竟然是这样的?

  这和原著里写的出入太大了,后期傅如晦和女主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写他这么接地气啊?在楚榕心里,傅如晦一直是个标准的霸道总裁——冷心冷情,即使是对着自己爱的人,也只是会红着眼睛说“你是我的,永远都是,别想逃出我的世界”的那种,他在感情里像是一个上位者,偶尔情动,总是沉默,会为爱人挡子弹但不会为爱人买早餐。

  这样的一个人,抓着她的手,一脸淡定地说“你真漂亮”,还总是笑得嘴角都没放下来过,一点都不像那破狗血小说里说的那样啊。

  看小说的时候,楚榕是真的对男主喜欢不起来,像个有红眼病的暴燥狂一样,没有同理心,除了有钱一无是处,原主不是什么好东西,傅如晦也称不上好人。

  以至于穿进来之后楚榕每天提心吊胆,担心男主用那些‘雷霆手段’收拾自己。

  可是傅如晦本人却用行动向楚榕展示了,原来他是个正常人啊。

  那么她看的原著又是怎么回事?

  里面的傅如晦真的是眼前这个傅如晦吗?

  楚榕一阵惆怅,自己唯一的金手指就是知道原著中的剧情,但是现在剧情的走向已经脱离原著十万八千里了,如果结局不变,那就是殊途同归,可她不知道‘殊途’长什么样啊。

  “不要总是觉得是你的原因。”傅如晦大大方方接受着楚榕自以为悄无声息的打量,“以后我不会出这么久的差了,一直在家里的话,你就不会不习惯了。”

  楚榕:“……说的是啊。”殊途长什么样,有点感觉了。

  傅如晦又是一笑。

  楚榕:果然!又笑了,傅如晦简直是个行走的笑笑代言人,难怪长得这么年轻,一定是因为‘笑一笑十年少’吧。

  不得不说,因为傅如晦始终和煦的笑容,楚榕心里的那点怅然消散了一点。

  一会儿有客人要来,楚榕起先是一直惦记着的,时不时会注意一下有没有人按门铃,而傅如晦就不一样,拿着一本书随意倚在沙发上,悠闲的样子根本没把等会儿要上门的客人放在心上。

  楚榕本想出声问一下,但是一想到万一勾的傅如晦想起来中药的事就不好了,就让他沉迷在书中吧,对大家都好。

  于是楚榕心安理得地玩起来手机。

  是新的,手机号和各类社交平台的账号也是新的,因为楚榕不记得原主的账号和密码,所以只能重新注册了一个,目前的联系人,只有傅如晦一个。

  新账号的好处就是没有后台那么多的消息要看,之前的红点点楚榕还没点完呢,这下好,手机摔坏,直接把一切需要她查看的东西都摔没了,楚榕无债一身轻。

  傅年在写自己的暑假作业,傅余在写楚榕给他布置的暑假作业——练习查字典。

  整个家里,只有楚榕咧着嘴嘎嘎乐,刷到有意思的视频自己无声地笑得肩膀颤抖。

  客人什么的,已经被楚榕抛到脑后了。

  因此门铃响起,芸嫂去开门的时候,楚榕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视频里的人物正在表演铁锅炖自己,楚榕看的津津有味。

  “傅先生您好,这位是傅太太吗?幸会幸会。”

  这样的话突然飘到楚榕的耳朵里,她狂笑的表情一顿。

  傅年傅余已经站起身,向来者问好:“叔叔阿姨好。”

  后知后觉的楚榕收起手机,站起来,先是不动声色地向微笑颔首的傅如晦丢过去一个眼神:为什么不叫我?

  傅如晦仿佛没读懂她的意思,走过来扶着她的腰侧,说家常话一般轻声道:“药煎好了,乖乖喝药,不闹脾气了,好吗?”

  余光里,客人好像朝她投来了微妙的目光。

  楚榕:……

  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