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的一声, 楚榕觉得自己被傅年平平无奇的五个字击中了。她不禁伸出罪恶之爪,当着老师的面在傅年的脑袋上揉了两把。

  老师缓缓撇开视线,战术性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楚榕轻咳两声, 收回手和傅年的班主任正式地打招呼:“老师您好,我姓楚, 是傅年的妈妈。之前没来过,您可能不认识我。”

  “哦, 哦。原来是楚小姐,之前确实没怎么见过您。”老师扶了扶眼镜, 他有些无所适从地理了理桌面上微乱的教案, “上周五傅年请了一天的病假,现在病好了?”

  “嗯,孩子有点发烧, 带他输了两天液。现在烧退了, 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也不算撒谎, 请假那天不是这个原因, 但是当天晚上傅年就因为洗澡的时候受凉发烧了。楚榕因笑道:“没耽误什么吧?”

  “没有。傅年这孩子我一直很放心, 虽然马上期末了,但是傅年的成绩一直摆在那儿,就算耽误一两天也没什么,身体最重要。”

  “您过奖了……”

  楚榕和傅年的班主任随意寒暄了几句,并留了自己的家长联系方式,随后亲自送傅年到他的班级门口,“放学妈妈来接你啊。”

  楚榕看着傅年慢吞吞地走进去,又小声地说:“校门口等我。”

  “嗯。”傅年放下书包, 和靠在后门门框上的楚榕摆摆手, “你回家吧, 傅余应该要醒了。”

  “那我可走啦?”楚榕歪歪脑袋,笑着小声揶揄道:“妈妈走了,年年可不要哭鼻子哟。”

  傅年睁大眼睛,似乎是没想到楚榕会这么说,他雪白如玉的脸微微红了红,头也垂了下来,微恼道:“谁哭鼻子。”

  “不会最好哦。”

  傅年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现在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教室里只来了少一半的人,坐的位置都离傅年不太远。有几个小男孩儿看到楚榕,都一瞥一瞥地偷偷用余光看她。

  楚榕注意到,弯唇冲那几个男孩笑了笑,然后朝傅年拜拜,“走啦。”她转身离开,傅年仍旧低着头,好半天才回过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楚榕一走,几个男孩就窸窸窣窣地说起悄悄话,越说越大声,甚至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生跑到傅年的桌子面前,大声问他:“傅年,那是你妈吗?”

  傅年拿出自己的文具和书包里带的一本小书,看也不看那男孩儿一眼,自顾自地翻开书页自己看。

  “喂,傅年,你听见没有?”庞浒推了推傅年的肩膀,他人小力气大,傅年又生得瘦,被他轻轻一推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傅年扶着桌子稳住身形,抬眼看了庞浒一眼,“别碰。”

  “我就碰碰咋了?那是不是你妈?你真有妈啊?以前为啥没见过。”庞浒看不惯像傅年这种只知道看书的男生,以前叫他一起玩他也不领情,久而久之,庞浒就没耐心再和傅年玩了。

  傅年不理会庞浒,在他眼里,庞浒的行为实在是幼稚,傅年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庞浒旁边的小男孩看上去要机灵一点,他推了推庞浒的胳膊,小声说:“庞浒,你这么说傅年的妈妈不好吧?我爸说了,‘你妈’是骂人的话,小孩子不能学。”

  “我哪儿骂人了?你少说话。”庞浒还真没有那个心思,他嚷嚷道:“傅年,你上周为什么请假?那真是你妈?你说话啊,真的是的话,那你跟你妈长得还挺像的。”

  庞浒根本看不出来傅年和楚榕长得像不像,仅仅是因为楚榕和傅年皮肤都白,眼睛也大,好看的人总有相似之处,他想找理由跟傅年说废话,大人口气学的像模像样的。

  傅年闻言嘴角动了动,“嗯。”

  “嗯?”庞浒不怎么大的眼睛瞪圆了,“真是你妈啊?”傅年竟然还会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实在是太让庞浒震惊了!

  神奇的是,傅年给出庞浒一个回应之后,这肉乎乎的小男生就瞬间熄了火,没再继续烦傅年了。

  庞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跟着他的那几个小男生也就一起散了。

  后门墙后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楚榕放了心,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虽然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儿,但是还没到欺负的程度。

  她这下才是真的转身要走,然而一个扭头,‘梆’的一声,楚榕和一个人直戳戳地撞在一起,她的脑袋砸在一个很硬的物件上,眼冒金星差点摔倒。

  “我……焯。”和她撞在一起的人下意识吐出一口国粹,但是可能又想到自己在教室附近,又硬生生地把后一个字咽进了嘴里。

  楚榕表情狰狞地捂着脑袋,心想还好她忍住了,不然傅年那个尖耳朵,肯定能听见她的声音。

  “这位小姐,你没事儿吧?”可能是撞的没有楚榕疼,对方很快缓了过来,看到楚榕一副脑袋都快碎了的样子,他关切地问道。

  楚榕摆摆手,捂着头就准备溜走,只低声道了一句:“……没事。”

  “你是学生家长吗?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对方很有责任心,扶着楚榕的肘子还想送她去包扎,“我脑袋比一般人硬,你肯定是撞疼了,去看看吧。”

  什么?撞到她的竟然是人类的脑壳吗?她还以为对面的人举着一块铁呢。

  楚榕放下捂着脑袋的手,努力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一张模糊的人脸,她抹了把眼睛,认真地道:“不麻烦了,我家里煤气还没关,急着回去关煤气。”

  “啊?”对方似乎想说什么,只是语气很迟疑,“你是……”

  楚榕点了点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确实是金刚不坏之身,没什么事的。这位老师,你快去上课吧。再见。”

  她已经说的够多了,声音压的低,但难保傅年不会听见,她可不能叫傅年看见自己赖在这儿半天不走,那哭鼻子的人就换成她了。

  “哎,等……”

  不能再等了,楚榕一下抽出自己的肘子,迅速溜了。

  楚榕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傅年小小的身影同一时间出现在后门口。

  “……傅老师?”傅年有点惊讶,刚刚不是楚榕的声音吗?他竟然听错了?

  傅老师望着楚榕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来来往往的学生看到他都一一向他打招呼,可惜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直到预备铃响起,才将他的思绪拉出来,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小萝卜头,傅老师莫名一笑,“是傅年啊。上课了,快进教室吧。”

  傅年看着傅老师脸上儒雅的笑容,问道:“傅老师,您看到我妈妈了吗?”

  “你妈妈?”傅老师怔然,“你妈妈是?”

  “她穿着紫色的裙子,长头发,很漂亮。”

  傅老师眼珠小幅度地转了转,“是你妈妈?”

  “对。”傅年点头,“刚刚傅老师是在和我妈妈讲话吗?”

  傅年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诚,还有点懵懂,看上去好像是真心在请教傅老师问题一样。

  傅老师淡笑着摇了摇头,“大概不是。好了,真的马上上课了,进教室坐好。”他抬腕看了看表,温和道。

  恰巧,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正式上课铃响了,傅老师没有再看小小的傅年,自己绕过他,径直从前门走进了教室。

  -

  从傅年的学校出来,楚榕莫名舒出一口气,好久没感受过学校的压迫力了,她实在是不喜欢面对老师,也不喜欢呆在教室。

  还是学校外的天空舒服啊。

  李志召还在等她,楚榕不想暴露傅年的学校,所以这回出来的时候没带摄像机。

  “夫人,您还好吗?”李志召目瞪口呆地看着楚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楚榕靠在椅背上,觉得疲惫头疼,“回吧。”

  “您的额头……真的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楚榕扬了扬眉,她的目光对上车前的后视镜,一时间自己都被肿成红紫的额头吓了一跳,“这什么情况?”

  怪不得刚刚觉得头疼,原来那一头槌的后遗症这么严重。

  想起刚刚那位老师说自己的脑袋比一般的头要硬的话,楚榕不禁在心底为这位老师竖起了大拇指,确实不是凡人的脑袋,她就是一头撞在牛角上,也就只能肿成这样了。

  “去买点药吧。”

  那就得晚点回家了。楚榕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发了条消息,同时节目组的一条消息也弹了出来。

  综艺摄影:楚小姐,小朋友一个人在家哭起来了,您能尽快回来吗?

  嗯?小鱼?

  楚榕往下滑拉两下,发现手机里还有芸嫂发来的消息。原来傅余在十分钟前醒了,没看到楚榕和傅年,自己一个人吃早餐正默默流眼泪呢。

  楚榕叹了口气,撤回了消息,对李志召道:“李哥,直接回去吧,一会儿得麻烦你帮我买点药。”

  李志召转了转方向盘,“夫人,怎么了?”

  “小鱼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李志召哈哈一笑,“家里不是还有芸嫂吗,哪里是一个人。”

  楚榕笑道:“我和年年都不在,小鱼肯定会心慌嘛,李哥没小孩,不理解吧?”

  “啊?”李志召一愣,随即笑道:“夫人不是也没自己的孩子嘛,哈哈哈哈。”

  楚榕:“……”

  真会说话啊小老弟,要是原来的楚榕不得被你气死,这情商,亏她之前还说他机灵,小机灵鬼儿,你简直机灵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