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老公,新的生活!◎
屋里悄然密布阴云。
原莺懵然地回头,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贺知宵,再看了看他。
贺知宵先她一步跨进门。
何宴压着眼皮:“换鞋。”
“好久不见。”他微微一笑:“不下楼喝一杯, 叙叙旧吗?”
何宴懒得理他。
长臂一伸, 把还呆在原地的小姑娘捞回身前。
“吃早饭去。”
“……哦。”
她一步三回头地打量他们。
大哥好像认识他——认识Egon Von Kasier这个身份的他。
他一点都不惊讶。
为什么?
原莺做福尔摩斯状推理。
如果大哥认识何宴,她并不感到意外。
她早有猜测, 他作为贺知宴的朋友,彼此见过面, 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
大哥问的一直都是Egon,她提到男朋友的身份也是Egon。
鲜少人知道真实面貌的德国艺术家。
好奇怪啊。
她趴在桌上吸溜吸溜地吃粉,偷偷支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房间。
长廊尽头的窗不知道被谁打开,干燥的冷风穿堂吹过。
何宴一言不发地倚在门边。
他形容懒散,眉眼却戾。半耷的眼底,眸光淬冰。
贺知宵笑一下:“还以为今天也见不到你。”
“有事?”他冷淡地开口。
“没有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贺知宵的唇角始终保持上扬的弧度,可看他的眼睛,却说不上在笑。他轻声:“毕竟, 血浓于水。”
何宴哂:“你自己不觉得荒谬吗?”
贺知宵:“至少, 我还没有揭穿你的身份。我还是向着你。”
何宴:“你随意。”
贺知宵笑一下:“你放心, 我一定不会说的——这可是我的一道保险。现在看,已经生效了。”
何宴:“是吗?”
“你很喜欢她吧。”贺知宵的目光越过门扉:“的确,她是个很忠诚的好女孩。我和她相处九年,她还是站在你这一边。”
何宴终于抬起头。
光在他的脸上变换一瞬。
他的眼深如寒潭。咬字,比逡巡四周的空气还冷:
“你少打她的主意。”
贺知宵微微一愣。
旋即, 他笑:“这话明明该我对你说。TSS的源码收到了吧?”
何宴嗤:“我从来没见过, 小偷偷了东西, 还要跑到主人面前炫耀一番。”
“别说的这么难听。”贺知宵笑:“我这不是在物归原主吗?只是——让你有了更多的选择。感情和事业,对你从来不难选吧。”
“当然。”
他答得毫不迟疑。
面上没什么情绪,冷淡地盯着贺知宵。这种反应,让他不由皱一下眉。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对她手软。”他观察着何宴的表情:“她会被以商业机密泄露罪起诉,无论成不成功,业内不会有人愿意再要她。对了——她还没有毕业吧,真可惜,上京大的毕业证书可是很有含金量的。”
“你可以以试试。”何宴无动于衷:“看看,和你进监狱哪个快点。”
贺知宵唇边的弧度消失:“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讨人喜欢。”
“说完了吗?”
何宴散漫地吊起眼皮:“说完我回去洗碗了。”
-
原莺咽下最后一口粉。
梁照影正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桌上的水杯。
气氛有些沉默。
原莺:“大嫂——”
“不用这样喊我。”她转过头:“叫我照影就好。”
“好。”原莺思索一个话题:“说起来,你和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呀?”
梁照影:“不认识。”
原莺:“唔?”
梁照影语气和表情一样淡淡,仿佛衣袖一抹,能轻易地擦除。
她说:“我昨天才见他第一面。”
原莺愣了一下:“你们是……”
“联姻。”她说。
“……哦。”
原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给她倒了杯水。
梁照影说了声谢谢:“我听他讲,你本来是和他弟弟订婚了。”
“嗯。”
于是,她也想到了贺知宴。
两个不认识的人,见了第一面,就要躺在一张床上——他还对她别有想法,真是太可怕了!
梁照影:“你会庆幸他死了吗?”
原莺呆住:“啊?”
“抱歉。”大概知道很失礼,她不好意思地笑:“因为我看你们两个很相爱,突然想这样问了。”
原莺:“也——不至于庆幸吧。”
梁照影:“可是他活着,你们就不能在一起。”
原莺:“先婚后爱……真想试试啊……”
梁照影:“……?”
原莺想了想:“如果他没死,我们顶多在婚礼上见一面吧。”
梁照影:“不觉得遗憾吗?”
“当然不啦。”原莺快乐地想:“新的老公,新的生活,感觉也很不错。”
梁照影笑:“你的想法很特别。我在济春大学做女性心理学,欢迎你来找我聊天。”
“心理学?”原莺愣了一下:“平常会处理精神病吗……”
梁照影:“不太一样,但我们的确会去精神病院替部分病人排解情绪。”
原莺的眼睛倏地亮了:“太好了!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没有找到时间咨询。如果一个人在车祸过程中,脑袋受伤,康复后偶尔胡言乱语是什么情况?”
梁照影思索:“言语紊乱……可能是伤到了中枢神经系统。脑外伤,脑血管疾病也都有可能。但我不是这方面的医生,你应该找神经内科医生问问。我给你一张名片。”
原莺担忧:“很严重吗?”
梁照影:“具体情况可以讲一下吗?”
原莺:“他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讲一些话。比如,有一次他开车来学校接我,我上了车,他却突然问——‘女人,你知道上我的车要付出什么代价’,真是奇怪!”
梁照影:“……”
梁照影:“不要秀恩爱。”
梁照影收回了名片。
原莺急:“我没有呀!他真的脑子有问题。陪他住院的学长亲口说,他车祸伤到了脑子,才偶尔讲这种话。”
梁照影笑:“我下周二有一堂女性恋爱课题的讲座,欢迎你来听。”
原莺茫然地眨眨眼。
她还想再问,房门被推开,他们一前一后地回来。
何宴的脸上没什么情绪,贺知宵的表情却不太好。
咦。
比她想得好。
还以为他们会打起来呢。
原莺好奇:“你们聊什么啦?”
“聊你呢。”
贺知宵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
原莺还没来得及缩脖子,就被何宴半拖半拽地抱走了。
“大哥,”她不满地控诉:“都怪你老摸我的头,我才长不高。”
贺知宵笑了笑。
何宴掰过她的脸:“吃完了?”
“嗯。”原莺在他的怀里扭了扭,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角度:“你的都冷掉了。我放到了微波炉里,你记得自己加热哦。”
何宴亲了亲她:“好。”
贺知宵笑:“看到你们这么好,我就放心了。照影,走了。”
梁照影跟在他身边。
原莺向他们挥手:“拜拜。”
门关上。
她立刻扭头:“你们刚才说我什么了?”
“没什么。”何宴走向厨房。
“没什么是什么?”她殷勤地抢过碗:“我自己洗——你说嘛。”
小姑娘纯稚的眼里,写满了好奇。软绵绵的一团小东西挂在他的手臂上,撒娇似的左右晃。
何宴移开目光。
“你说嘛——说嘛!”她蹦蹦跳跳:“是不是夸我了?如果说的是缺点那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何宴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原莺。”最终,他只是碰了碰她的脸,声音艰涩:“我以后,全都会告诉你。”
她更加好奇:“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因为,”他垂下眼皮:“我还没有做好决定。”
水流声响起。
原莺:“决定?”
神神秘秘、云里雾里的。
她嘟着嘴审视他,一动不动,似乎非要把他看破个窟窿,挖到真相才罢休。直到,何宴用沾冰水的手碰她的脖子,登时,冷得鸡皮疙瘩,叫她逃出厨房。
“我生气了!”她趴在厨房门边跺脚。
何宴慢条斯理地擦手:“哦。”
原莺:“你就这个反应?”
何宴:“换衣服去。等下不是要出门吗,药房今天中午就关了。”
原莺打算给钟将清买一对艾草护膝。
他上了年纪,到处跪,膝盖不好。听说艾草可以驱寒,她在药房订了一对。
原莺噘嘴:“等有一天我真的生气,就不理你了。”
何宴掐她的脸:“不许。”
原莺朝他做一个鬼脸,跑回卧室换衣服了。
-
原莺从药房出来。
何宴的手里多了两大袋东西。补药还算小包,里头最大件的,是一个折叠泡脚桶,看着格外沉。
何宴:“就一对护膝?”
“一不小心就买多了嘛……”她心虚:“我帮你提一点?”
何宴:“你叫车。”
原莺招了一辆出租车,帮他把东西放进后备箱。
何宴:“你和他感情很好?”
“当然了。”她说:“师父带我入行的,和我爷爷一样。”
何宴:“怎么想到要去哭丧?”
“嗯……”原莺想了想:“因为高考毕业,大家都去找兼职。我在电线杆上,正好看见有火葬场招聘——赚得比奶茶店多多了!你去过火葬场吗?”
何宴:“没有。”
“我们在大厅集体吊唁后,工作人员会把遗体送进小炉子里,后面把骨灰倒出来压碎。我就是干这个的。”她说:“火化的时候,家属要在玻璃外哭,哭得越大声越好。有一天,来了一家很奇怪的人,他们就站着,也不哭。我的同事提醒他们,有个女人——唔,可能是死者的老婆吧,说哭灵的人还没到齐,能不能先别急着火化,或者找个人替她哭。同事一听都傻了,说不行不行。真是的,大夏天,火炉边很热的好不好。我就出来说我哭。当时领头的就是师父,他看我哭得特别有天赋,问我要不要跟他学哭灵,一场能赚八百,我一听立刻就答应了。”
何宴笑:“所以是为了钱?”
原莺:“当然啦。不过,我后面发现,哭灵还挺有意思的。人虽然是跪着的,但是有限的视角,能看到很多事。”
何宴:“比如?”
“比如——”她想了想:“有一次哭灵,哭的是女儿位,主人家要求唱的词却是妻子送丈夫的。他老婆当时脸都绿了。什么伦理大剧,刺激死了!”
何宴:“……”
他无奈地笑:“你不害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
出租车抵达小区门口,原莺把东西搬下后备箱,帮他拎着袋子的一边。
“原莺,”何宴问:“你在火葬场,看见别人哭的时候,自己会难过吗?”
“不会啊。”
“那你的亲人离开,你会难过吗?”
“肯定会呀。”她说:“外公走的时候,我哭了三天呢。”
何宴垂下眼。
“不过,我很快就不难过了。”原莺想:“毕竟,外公也希望我可以快快乐乐下去。”
“没有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嘛。”
何宴微怔。
他下意识停了脚步,手边的袋子,被还在向前的原莺用力地拽了一下。
“嗯?”她茫然地回头。
他闭了闭眼:“没事。”
作者有话说:
贺总离开老婆会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肥屁屁屁、我懒羊羊大王不可能失 5瓶;35228461 4瓶;小看怡情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