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时喻讶异不已。

  被要求唤Mia姐的女人全名叫姜小米,她的经纪公司虽说不算华国顶尖的公司,但在业界也是排得上名次的。

  而她出道至今也有五六年,在圈内算是小有名气,近几年和时喻一样也从傻白甜的网剧转型,逐渐摸到电影制作的门槛。

  只是刚入门就这么大牌的女演员除非家世好,一般不是背后有人撑腰,就是有金主,就算是最底层的糊咖也不至于连一个生活小助手都不分配给她吧。

  是因为没有人应聘助理,所以经纪人得亲自下场?

  这也太离谱了。

  在时喻的震惊下,何导吐出一口烟,这样纷纭杂沓的情形在剧组是最常见的,他没义务也没精力去管,交代了几句话后便让化妆师给她准备下场戏的服装。

  时喻侧目,方才站在她旁边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干净又青涩的小男生,两边酒窝一深一浅,浑身透着灵气,不难看出是个新人演员。

  “你说她是经纪人?哪有人把经纪人当助理使唤的?”她眼皮跳了跳,忍不住询问。

  小酒窝滞了滞,用极轻的声音回答:“时喻姐你刚来可能不知道,Mia姐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她上个助理和上上个助理都被骂哭过,基本没有跟组超过一个星期的。孟黎姐的确她的经纪人,迄今为止已经快连个月了,是最长的一个。”

  时喻眉梢微挑,她这是什么炮灰体质,前有牛马公司,后有魔鬼剧组。

  想避开都难。

  小酒窝看上去腼腆文静,实际却是个话痨。

  他视线往化妆间飘着,旋即又提醒她:“而且她是女主角,你跟她搭戏的话还是要小心一点。”

  时喻笑了笑,莫名感觉他很像家里年幼的小侄子,刚见到她的时候只会眼巴巴躲在人身后看着,后来熟络起来顽皮又是另外一件事,于是问起他的名字:“谢谢你啊,你是……?”

  “啊是,忘记自我介绍了,”小酒窝挠了挠头,轻抿嘴唇:“我叫谭暮清,在这部剧中饰演的是一个见习警察,嗯……小配角男主。”

  时喻再一次被他惊讶到了,哑然失笑:“男主都算是小配角的话,那我岂不是跑龙套的。”

  后起之秀,她或许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谭暮清连连摆手晃头,绞着手指磕磕绊绊说着:“不是不是,我在这部戏里也只有中后期才有戏份,主要还是Mia姐和你,说起来可能算是双女主,但不是那种……总之我的台词也很少。”

  见他手忙脚乱辩解的样子,时喻不由得笑出了声,两人稍微聊了两句便各自补妆,她要准备一下她的第一场戏。

  剧组的条件不算差,男女两边都有专用的化妆间。

  镜子前摆放着各类瓶瓶罐罐的化妆品,由于空位不是很多,时喻择了较为偏僻的位置坐下,角落一侧的衣架上垂挂着道具服装,看着略显凌乱。

  化妆师首先端详了良久,因为角色本身就属于正邪不定,混入正道中的反派,她的造型并不需要过多修饰,但后期上演的却是谍中谍,考验的是她眼神中的变化。

  这场戏是室内,温度偏高。

  造型师索性就精简着装,不多时,一个身着吊带背心的女人缓步走来,边将衬衣系于腰间边束发,基本是不施粉黛纯素颜的一个状态。

  时喻饰演的角色名叫明颜,是组织内唯一的女打手,这一场是明颜完成组织任务后回到家,撞见黑衣人杀害自己父亲的画面,而警方来得迅速,她不得不掩饰身份,至此展开她的复仇之路……

  “这看上去就像是个刚出校园的大学生,能行吗……?”

  因为情绪转换很快,他们一时间也找不到适合的演员,这才让时喻有了机会,一旁的副导不由得担心她能不能驾驭,侧头询问着。

  何导默了默,只道:“试试吧。”

  随后眼神示意场记,得到指令后场记颔首打板,镜头内只剩下时喻。

  “第三十二场第一镜,action!”

  门窗紧闭,昏暗漆黑。

  碎瓦颓垣的厂房内打斗声接连不断,拳头落下发出的重响带着一丝节奏,头顶年久失修的灯泡随之晃动。

  女人喘了一口粗气,额间欲落不落的汗珠夹杂着零星血渍顺着发丝向下淌着。

  她将缠绕在手掌上的护手布一节节扯下,布条从骨节中溜走,顺势覆盖在倒地之人未闭的眼眸上。

  彻底遮去了他眼底的惊恐。

  女人蹲下身将一张卡片夹在那人指间,轻蔑地回头看了一眼后,旋即离去。

  “咯吱——”

  老旧的门扉翕开,一阵微风拂来,镜头缓缓推进,倒地之人细节被放大,卡片登时被吹翻淹没在血泊中。

  这也让人看清了卡面内容——

  无字,只有一个唇印。

  画面微转,明颜走进明亮的楼道,此时的她脸上干净无暇,血迹早已被泯灭,她将最上方的衬衣扣子系上,抬眼的瞬间只见一个戴着黑口罩的男人站在楼梯口。

  男人快步下楼,却在擦过明颜的肩时稍顿,旋即将黑色帽檐压得极低,叫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明颜眉间微蹙,拧动门把手后却见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画面。

  “爸!”

  一地狼藉。

  明颜丢下手中塑料袋,盒装的樱桃霎时间滚落脚边,她嘴唇颤抖,惊慌地扑上前,喑哑的嗓子呜咽着吐不出完整的字句。

  随着鸣笛声响起,她幽黑的眸子翻涌着,阴狠又偏执:“我会找到你的……一定。”

  “卡——”

  第一场便是疾痛惨怛的哭戏,结束得过快导致片场众人都还未从悲怆的情绪中出来,而时喻除了有些虚脱外,很快收敛了情绪,任由妆发师为她整理发型。

  这倒是让何导有些惊喜,路过她身边时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肯定。

  接下来轮到谭暮清出场,时喻可以暂时休息片刻。

  “我要的不是这件!你耳朵聋了吗?!”

  化妆间内,果然还是姜小米在训斥经纪人孟黎。

  孟黎有些无措:“可导演说那是给配角的……”

  “你不懂变通吗?跟那个小演员借一下不就行了?”姜小米依旧咄咄逼人。

  时喻撇了眼,不想多管闲事,接过花花递来的纸巾后回到自己座位,只是还未等她坐下,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女音冲着她袭来。

  “谁让你坐这儿的?这是我放包的位置,起开。”

  “?”

  只见姜小米端着一张狰狞的脸,明明是小巧精致的五官、明眸皓齿淡颜系,此时却红唇烈焰,就连眉眼间都带着一丝戾气。

  她将包随意一扔,霸占了时喻的位置。

  花花见状,愤怒地反驳:“为什么不能坐?这座位上写你名字了吗?”

  “你谁啊!我在跟她说话,你插什么嘴,轮得到你说话吗?”姜小米睨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继续补妆。

  “你……”

  花花刚想骂回去,却被时喻拉住手腕,继而笑道:“没事,就是一个位置而已,她想坐就让给她。”

  “可是……”

  “毕竟花有百样红,人与狗不同。”时喻嫣然一笑,转而看向镜子后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经纪人孟黎,“你说是吧?”

  孟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怼人,在时喻看向她的时候下意识点了点头,旋即反应过来后视线飘忽两秒垂下了头,可隐藏于厚厚镜框下的眼睛却泛起了一丝笑意。

  闻言,姜小米蹭的站起身,顷刻间心底怒火中烧:“你说谁是狗?!”

  时喻摊了摊手:“谁应了就是谁咯。”

  “噗嗤——”

  人群中不知何人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姜小米脸色霎时青一阵白一阵,只觉颜面全无,旋即剁了跺脚愤愤不平摔门离开。

  待她走后,众人这才放声大笑。

  “她还真把自己当顶流了,天天在我跟前耍大牌。”

  “谁说不是呢……看见她我就来气,上次还把我的卷发棒摔坏了,我心都在滴血!”

  “臭泥鳅沾点海水,还真把自己当海鲜了。”

  许是受打压久了,剧组工作人员纷纷反水,言语间充斥着厌恶。

  孟黎见她离开,忙不迭准备跟上。

  “等一下。”时喻叫住她。

  同时从随身包里翻翻找找,最后取出一只白色的药膏递给她,说:“这个对烫伤或许有效果,嗯……应该是抗菌类的,也能减轻疼痛。”

  孟黎目光停落在她红润的掌心,微微有些出神,下意识收起了被烫得发红的手背。

  半晌她才挪着步子,接过药膏小声道:“谢谢……”

  “不客气。”

  时喻眨了眨眼礼貌回应,孟黎这才拿起披肩追了出去。

  有点呆呆的。

  -

  在剧组的日子通常过得非常充实,每天就是磨打戏、练台词、对剧本。

  除了姜小米时不时单方面找自己不快以外,时喻对现状还是挺满意的。

  这两天节目组都是出外景,并且选景地荒寂僻远,住宿的条件比不上影视城,酒店从外观上看就有些古老的意味。

  明天要拍摄的是她和谭暮清两人的对手戏,算是整部戏的一个重要看点,时喻回了酒店顾不得小憩,自顾自开始对台词。

  时间分秒流逝,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是十点零五分。

  时喻困倦地打了哈欠,打开绿色的软件翻了翻,和某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出差那天,顿时有点胸闷气短。

  进组之后就杳无音讯。

  好气。

  她撒气般猛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正当她起身准备洗漱时,一阵敲门声将她的神思牵引过去。

  “时喻姐,你在吗?”

  时喻蹙了蹙眉,这么晚了谁会敲她的门……

  是谭暮清要来和她对剧本吗?

  作者有话说:

  时喻:本章含裴量为0!冷他几天好好反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