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封锦话语中的认真产生了震慑力,总之接下来一路除了岑极偶尔指路,谁也没吭声。

  车灯照亮的前路逐渐从平坦柏油变得坑坑洼洼,最后更是一颠三折的。

  车子又从一个大坑上过去,得亏这车改装过,性能好,不然怎么都要陷里面,封锦浅吸一口气,“你确定这路对吗?”

  “对,肯定对。”岑极回答,“大概再走二十分钟吧,是吴家之前设立的一个制药工厂,对外宣称是十年前就破产了,但这片地一直没卖出去,吴家把控很严格,实际上地下产业又运行了六七年。”

  江揽忍不住:“我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这消息我手下人挖了有一年了,现在是吴庸莲他二侄子家的花匠。”

  江揽:“……”

  “你大半夜别拿我们消遣。”封锦越听越离谱。

  “真的!”岑极强调,“我另外两个手下在吴家投资的星辰酒店工作,一个混到了经理,也听到过这件事。”

  江揽稍微转过身看岑极:“我开玩笑说你打通了豫都所有酒店跟餐厅的服务业,你来真的?”

  岑极的语气反而很平静,“不然呢?江总,你基因卓绝,恐怕很难想象吧,那些从爱心孤儿院出来,又或者从实验台下侥幸活下来的人,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有多难生活,除了清洁卫生,几乎没有更好的工作。”

  这是一件至今不为世人所知,隐晦到撼动人性底线的事情,甚至于有那么一刻,江揽难得共情,触及到了岑极无法对人言说的煎熬跟担子。

  实际上岑极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他的分化非常成功,重新开启人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功夫,但是他就没这么想过。

  封锦也陷入沉默。

  “李铭耀那天被你信息素攻击,人虽然被李家带走,但听说已经废了。”江揽接道。

  岑极冷声,“老子最近顾不上他,跟他的账还没算完,我弟弟遭受的可不止这些。”

  “嗯。”江揽点头,“这些事牵扯到我父母,牵扯到韵康,我跟封锦都不会袖手旁观,你有贺蓝盯着,我暂时相信。”

  封锦已经看到了黑沉沉的高楼,闻言诧异:“谁说我……”

  “小鱼。”江揽淡淡。

  封锦连忙看了他一眼:“真的?”

  “你帮忙,我帮忙。”

  “……行。”

  但也只是帮忙,封锦的优点江揽愿意多说两句,可最后到底怎么选,还是看小鱼。

  车子在疯长的灌木中停下,跟四周环境融为一体,向左二十来米就是高大的铁丝网墙,废弃的药厂一共七层,安静矗立在那里,好似沉默的巨兽。

  “还有监控。”岑极说完身体下压,身上肌肉紧绷,眼眸锐利如刃,随时打算一跃而上。

  “啪!”荆棘从一旁攀上铁网,直接将供电的总电闸拍废了,火花“刺溜”一闪,刺激着岑极的神经。

  行,顶级了不起。

  “进去吧。”江揽说。

  三个Alpha的身手都很好,攀上铁网时,岑极看江揽动作很稳,调侃道:“江总很熟练啊。”

  江揽超凡的目力在此刻派上用场,“看不起谁?”

  整个旧药厂彻底断电,岑极装备多,从后腰抽出手电筒,边照边说:“最好别从正门进,,一旦留下痕迹……”

  “它会打扫。”江揽直接推开正门。

  后面跟着封锦跟岑极,二人频频转头,看向将他们脚印扫没的荆棘。

  封锦递给江揽一双手套:“它什么时候出现的?”

  “分化时就有。”

  “还挺拉风啊。”岑极忍不住伸手去摸,结果荆棘倒刺一瞬间立起,满是警告。

  “别惹。”江揽低声提醒,“除了小弦,谁碰都翻脸。”

  这一幕如果放大看就很诡异了。

  三个人身形气质各有不同,走在黑暗中可以成功避开各种障碍物,阴风阵阵,荆棘则跟扫把似的,在后面清理痕迹,“沙沙”声不断。

  换成任何一个人加入,都要被吓得撅过去。

  短短十五分钟,三人从一楼溜达到楼顶,但是除了乱摆的桌椅板凳,似乎也没什么。

  但是谁也没怀疑岑极说过的话,反而愈加警惕。

  因为太干净了。

  明明是药厂,但是跟药物有关的一点儿东西都没有。

  “来人了!”岑极沉声。

  抬头看去,三辆越野车车灯明亮危险,急速朝这边驶来。

  远处的寒风呼啸扑面,吹动硝烟一般的味道。

  暴露会让一切行动丧失意义,岑极说:“不行先撤?”

  “不走。”

  这一系列的反常触及到了江揽的逆鳞,废弃杂乱只是伪装,只要一想到吴家掩藏的东西极有可能牵扯到父母死亡的真相,江揽就恨不能将这里一寸一寸掀干净。

  荆棘自脚下朝着四方八面延伸而去,密集程度让封锦跟岑极一动不敢动。

  这样大规模的搜查不是一点儿副作用都没有,会很耗费精力。

  三辆越野车已经到了铁丝网前,好在江揽提前破坏了总供电,现在他们哪怕拿出身份识别门也打不开,但这些人当机立断,很快拿来工具,打算将铁丝绞断出一个窟窿。

  进来了……

  岑极蹙眉。

  下一秒江揽豁然转身:“跟我走!”

  两方人几乎是同时行动。

  荆棘在黑暗中退去,以这些人的目力很难发现,即便敏锐地照灯查看,也是空荡荡的。

  “老大,我总觉得周围有东西。”

  “有个鬼啊!上楼!”

  岑极能听到从下面涌来的密集脚步声,对方为了保险起见分了四波人,但荆棘带来的信息通过精神链接源源不断反馈到江揽脑海,使得他目标明确,好几次岑极刚关上这边的门,那边出口就有人推门进来,堪堪错过。

  岑极无数次刀尖生活,都觉得没这么刺激。

  此时,江揽刚带着他们从一个房间出来,右侧出现脚步声,左边死路,他们必须要去对面,这是哪怕荆棘提示也避不开的,同时身后房间也进来了人,折返回去更不现实。

  连封锦都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谁知江揽拉着他们小心翼翼退往墙角,在对方灯光照来前,荆棘已经将整面墙都覆盖住了。

  叶片垂落,泛出些许苍老的颜色。

  “我去,这爬山虎都长进来了。”

  有一个人敏锐,凑近了看:“不像是爬山虎……”

  “你管它什么!”为首的人大喊:“有发现吗?”

  一侧的房间应声打开:“老大,什么都没有。”

  “你们闻到了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酒味。”

  封锦往岑极腿上狠狠一掐。

  岑极额角青筋狂跳,咬牙忍住。

  你他妈的……

  “可能是灰尘混合着之前的残留药物吧。”为首的人说,“走,去看看供电系统。”

  等这些人一离开,绿藤覆盖的墙壁打开一个门,江揽带着他们赶紧冲向对面房间,荆棘复原,几秒钟后,有两个人折返回来,他们对视一眼,一个人掏枪一个人抽出腰间的匕首,维持一个绝佳的进攻姿态。

  其中一人眼神骤然狠厉,匕首直接朝着绿藤深处钉去!

  “吭”一下扎入灰墙水泥,他横向一扫,刷啦带动墙皮飞溅,另一人也上前帮忙,结果扒拉开绿藤,什么都没有。

  “哎,我就说你想多了,走吧走吧。”

  这边,岑极使劲儿揉搓大腿,咬牙切齿小声骂封锦:“你是不是有病?”

  “害的我们差点儿暴露,你都不羞愧的吗?”

  江揽薄唇紧抿,眼瞳冷凝,大面积的荆棘覆盖让他逐渐开始头痛。

  “在这里。”江揽最后走进一个房间,指着墙壁:“那儿。”

  与此同时,荆棘在外疯长,有夜风打掩护,很快将封锦的车子淹没。

  “我的天哪,这里的树木茂盛的吓人,东家那边是不是再没派人来过?”

  为首的老大已经坐在了越野车上,正打开车门抽烟,“没事就行,将总电闸修好,李猛,把咱们刚绞开的铁丝网弄上,这地儿不能出事。”

  确实不能出事,所以每一个角落都遍布监控,就刚才那个阵仗,如果江揽不在,不管是封锦还是岑极,肯定会被发现再爆发冲突,然而此刻——

  他们已经发现了书柜后的秘密,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

  空气中一股难闻的霉味,江揽诚恳,“我快吐了。”

  “我住桥洞的时候味儿跟这差不多。”岑极接道。

  封锦被他勾动,开始回忆往昔,“我在垃圾桶旁将就过一晚上。”

  “那你口味比我重。”

  “我当时被人追杀啊你个畜生,我醒来就在垃圾桶旁。”

  江揽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我靠!”岑极忽然低声咒骂,他手电筒照在一个玻璃器皿上,里面泡着好几条老鼠尸体,还被扒了皮,样子实在不好看。

  江揽说:“他们肯定在修复总电闸,这里一定也有监控,岑极你要找什么,快点儿。”

  岑极大步流星。

  江揽看他不是无头苍蝇,觉得他手下人不给吴庸莲二侄子家任劳任怨刷三年马桶,或者在星辰酒店拍完上下领导的马屁得到足够的信任,得不出这么详细的信息。

  “有说法。”封锦点评,显然跟江揽想到一块去了。

  忽的,封锦在岑极找寻时灯光照到的地方发现了什么,大步走过去。

  那是一个类似于U型管般的装置。

  封锦随便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个试管,开始采集里面的液体,就一小点儿。

  岑极没找到自己想要的,桌上很干净,废纸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又很快接受,很多次都是这样,觉得要成功了,实际上白跑一趟。

  扭头看见封锦的动作,岑极笑道:“咋,做实验啊?”

  “封锦经营的是医药公司。”江揽解释:“他肯定发现了什么。”

  “还得回去化验。”封锦将试管装好,问岑极:“你的东西呢?”

  岑极摇摇头。

  封锦顿时想打人,合着大半夜他们在这里玩呢?

  江揽按揉了一下太阳穴:“走吧。”

  电力系统恢复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后门位置离开。

  ……

  凌晨两点,陆弦头发略炸地坐在床头,脸上写满了不爽。

  江揽呢?!

  作者有话说:

  陆弦:大半夜不在家,不爱我了是不是?

  江揽:我……

  陆弦:我走!!!

  江揽:岑极呢?我拳头对他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