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白新冬睁大了双眼,瞪着头顶黑乎乎光秃秃的天花板发呆,默默在心底数了7遍的九十九只羊,可还是困意全无,脑子里清醒地能做完一整个年度的运营分析表。
“还没睡?”身边的陆梁轻轻地叹气。
白新冬惊恐:“我没有发出声音!”
陆梁:“我知道。可你就是没睡着。”
“嗯,睡不着。”白新冬有点愧疚。
果然,陆梁翻了个身,脸朝着白新冬,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传到了他的脖颈间:“怎么了?都换了3个房间了,这套房子可只有3个房间。”
言下之意,再换就得换房子了。
“唔……对,对不起。”白新冬也跟着叹了口气,转过头,解释道,“我有点太清醒了,睡不着。”
“为什么清醒?”陆梁不解,皱起眉头,“后悔了?是你答应了可以同居的。”
是,白新冬是答应了。
假扮男友其中一项业务:同居。
下午被夏福星一眼就看穿两人只是假扮情侣,多少让陆梁没了面子。
两人也是自信过了头,以为在曦市聊了一个下午的原生家庭困境,就能所向无敌了。
哎,实在失策,居然没有对过两人恋爱细节的口供。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谁先表白的?
约会都去过哪里啊?
有没有定情信物啊?
之类之类的问题,统统都没有窜供过。
于是,陆梁当机立断,两人先试着同居,这估计是最快了解彼此,发现潜在问题的捷径。
去哪里同居,是首要问题。
白新冬存了私心,不想陆梁搬进自己的小公寓。像陆梁这样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哪里受得了老破旧二手房的煎熬呀。
那里隔音也不好,院子里的猫猫狗狗一叫,听的一清二楚。
况且,他去了睡哪呀?就只有一张床!
总不能白新冬和他抢床睡吧。
就在白新冬纠结着该怎么拒绝陆梁住到自己的公寓时,陆梁已经开车带他到了位于公司附近的大平层。
大平层里有三间房,白新冬上楼就想好了,自己选最小的那间,绝对不会打扰到陆梁。
可陆梁皱着眉头没同意:“我们得睡一张床,万一兰总突击检查呢?”
“你以前也没说会突击检查。”白新冬下意思就环住了自己的胸,涨红脸蛋,气急败坏,“干嘛又要睡在一起啊。”
陆梁也扶额:“连夏福星都骗不过去。兰总迟早会发现的。你现在要放弃吗?”
白新冬咬牙,上回陆梁都说了要是任务顺利完成,那套公寓就归自己了!
啊,他心心念念的公寓!
“两床被子!”白新冬伸出两根手指头,做最后的挣扎,但看上去却像是对着陆梁比了个V。
陆梁:“……”
好不容易,两人洗漱完毕,拉上窗帘,躺下后,白新冬又发现了问题。
太!安!静!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
而且,一点光线都没有!
陆梁的窗帘效果也太好了,整个卧室黑洞洞的,就像是关禁闭的小黑屋。
房间里唯一的响声,就是陆梁轻微的呼吸声。
白新冬紧紧拽着被子的一角,试探地问:“陆哥,能换个房间吗?我有点认床。”
陆梁没有拒绝,抱着铺盖,陪着白新冬换了两次房间。
现在他们躺的是这套房子里,最后一张床了。白新冬要是还想换,就只能躺到客厅的沙发上了。
陆梁被折腾得不行,困意早就袭来:“怎么会睡不着?真的认床?以前出差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这个毛病。”
他说的波澜不惊,不带任何感情。
就好像,白新冬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天经地义。
白新冬:“……”我想回家了。
“明天还有会议,你得睡了。”陆梁说完,往床边挪了挪,“我尽量不靠着你,可以吗?”
白新冬听着陆梁扯着被子往床边挪的声音,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这到底是陆梁的家,怎么能让主人那么憋屈。
可白新冬又真的没法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和陆梁同床共枕。
虽然他和陆梁已经在一张床上躺过两次了。可一回是他喝醉了,完全没有意识,而另一回是他睡着了,被抱走的,也是不清不楚。
这下……该怎么办啊?
白新冬想来想去,分析利弊,又四处找补,总算是把自己绕晕了,迷迷糊糊打了轻鼾。
而一旁的陆梁却是真睡不着了。
陆梁没有把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当作什么要不得的事情。
一来,白新冬和他一人一床被子,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二来,前两回他都没做出格的事情,那都是白新冬先主动的!
可,现在他却哪哪都不自在。
今晚的白新冬怎么那么乖?裹在被子里,睡得鼾声直响,也还一动不动。
他这么睡,不热吗?
这被子可是霍朗刚送给自己的新款蚕丝被,说寒冬腊月盖一层也就够了!他是看白新冬伸着两根手指头说要分被子睡,才从柜子里翻出来的。
热过头了,也不好吧。
陆梁叹气,心说还得我来照顾,就支起胳膊撑着上半身看过去,然后替白新冬敞了敞被子一角,又摸了摸熟睡人的额角,擦掉一层薄汗才罢手。
“半夜踢被子,我可不会给你盖啊。”陆梁弹了弹白新冬的鼻头,见他梦里都不舒服地嗅了嗅鼻子,反而笑得更深了。
仔细看看,白新冬长得还真不赖。
刚跟在身边做事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个愣头青,空有一腔热血,加班加点从不喊累,脑子却不带转弯,人情世故总是吃亏。
明明顶着陆总助理的名头,出门却还总是灰头土脸,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那时候,陆梁根本没心思打量这个助理到底长得如何?只是盼着他别再穿大学城夜市里10块一件的印花T恤,换一个严肃正经的白色衬衣配皮鞋。
但他旁敲侧击好几次,直到把季度奖金发了出去,白新冬才真正换上了西装皮鞋。
陆梁还记得那天,白新冬一大早就候在办公室门口,搓着手,小狗眼睛眨巴眨巴望着自己,又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暗示他。
陆梁觉得好笑,还冲了一句:“哟,舍得买西装了?”
“嗯,正好学校也发奖学金了,加上季度奖金,有不少呢。”白新冬难得开口讨赞,“陆总,还行不?”
“行,挺好的。”其实陆梁那时候就想说,你该那么穿了,跟着我出去,穿个T恤球鞋,谁能把你当回事?
可听到白新冬凑了学校奖学金和公司季度奖金才舍得给自己买新衣,那些调笑的俏皮话就都说不出口了。
再说,那时白新冬已经不喊他陆哥了。
白新冬一向是抠搜过日子的。上班的时候,甚至会自己带便当过来。可跟着他,哪里有准时准点吃饭的时候?
好几次,陆梁都看见白新冬在茶水间,看着已经变味的便当愁眉苦脸。
好歹后来,他顺带着让老霍把白新冬的午餐一起做了,这才了了一桩心事。
要说,陆家太子爷的助理天天得愁便当会不会变馊,要想着去地摊抢便宜T恤,这能有什么出息!连带着陆梁都更掉价了。
差不多从那时候起,陆梁时不时就会找点名头,给白新冬发点红包,给点奖励,看着小家伙吃的渐渐像样,穿的也渐渐像样,心情也会好不少。
果然,富贵养人。
现在敢躺在他的床上,勾引人了,是吧?
陆梁眯起眼睛,揪起白新冬的鼻头,狠狠捏了一把,他确定刚刚看见白新冬对自己努嘴了!
这家伙,又想趁睡着了,爬过来撩拨人是吧?
可白新冬只是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唏哩咕噜两声,又转过身,背对着陆梁睡了。
陆梁心头一凉,怎么换来一个凉飕飕的后脑勺?上两回,还上赶着抱上来呢,这会怎么改抱被子了?
我输给了一床被子?还没被子抱的舒服?
陆梁泄气地躺回枕头上,没一会又笑了,心想脑子估计坏了,和白新冬这个没心没肺的计较什么?
就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具体要说清楚,好像又听矫情。
算了,属羊吧。
陆梁从一数到九十九,又从一再数到九十九,数了不知道多少遍,才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两人差不多同时睁眼。
扭头一看,哎,又抱在一起了。
这回白新冬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他叫道:“陆哥,这回肯定是你先动手的!你看你那里的位置留了那么多,我都快要滚到床底下了。”
陆梁起床气重,眼神不太和善,嗯了一声,就松开抱着白新冬的手。
然后,白新冬连人带被一股脑地都摔到了地上。
陆梁:“……”我不是故意的。
白新冬:“……”报复心那么重的吗?
白新冬吃瘪,又不肯伸手要陆梁拉自己回到床上,就扭着身子,一拱一拱地挨着床边,翻了上来。
好不容易,爬到了床上,陆梁已经先去洗漱了。
看都没看他。
白新冬撅着嘴巴,也跟着他进去卫生间刷牙。
然而……陆梁家里的洗漱台太高级,他不会用!!!
明明只是一块镜子,可牙刷往下一伸,牙膏就冒出来了。而水龙头也是各种玄机,长条型的出水口,按一下是冷水,按两下是热水,放中间是洗手液,放两边又开始吹热风干手了!
这就算是智能家居了?
根本就蠢得要死。多一寸,少一分都不能达到效果。
要洗手的时候,出来的全是洗手液,黏黏糊糊,冲都冲不干净。
光一个刷牙洗脸,白新冬就折腾了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弄完,他想冲个澡醒醒头脑。
一打开淋浴间的门,好家伙,连个喷淋头都看不见,光秃秃四面墙,不知道要按动哪块马赛克砖,才能打开对角巷的大门。
你厉害!老子不洗了!
反正上班臭的也不是我!
白新冬撅着嘴进卫生间,又撅着嘴回了卧室,看见陆梁已经换上整齐的西服,挫败感涌上心头:“你家太高级了,我实在不会用。”
“多用几次,就会了。”陆梁整了整领带,嘴角翘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可白新冬不干了。
他说:“那万一兰总突击检查,我连个水龙头都不会用,一秒就能穿帮。下个月就是寿宴了,这么短时间,我学不会。”
陆梁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睡我家吧。”白新冬的脸蛋还是鼓鼓的,心气不顺地加了一句,“反正那也是你的房子。”
陆梁倒是无所谓,把手一摊:“可以。正好明天周末,可以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
嫌弃我家是狗窝嘛!
我那里可是相当温馨的,最起码,淋浴间里能看见水龙头和花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