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煦不明白, 为什么他们总是吵架,他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江盛黎在某些问题上太理想化了, 「斩草除根」这个词明明还是对方教他的,为什么他这样做的时候, 那人却否定他?

  还有在「奴隶」的事上, 他们也吵过很多次,他举例说明了很多奴隶的好处,就拿祭祀塔这处来说, 这里的城墙,这里的建筑和房屋,全都是奴隶建立的,不用浪费任何资源, 还能在短时间内修建起来, 何乐而不为?

  他不明白江盛黎为什么不愿意!

  而且如果之后发展乌藏大陆,有奴隶的存在,他们能用最低的代价和最快的速度搭建起这里的城镇基础设施和交通马路等, 这些明明都是好事,可江盛黎却一直反驳他。

  说什么「制度社会, 人人平等, 」。

  北煦心里嘲讽,平等?蛮荒之地从没有平等。

  不止如此, 江盛黎还想用所谓的证据、规则来定人罪, 而不是仅靠首领和掌权者的单方面下达命令。北煦很不喜, 这样的做法与大祭司将权力分给所谓的「兽神」有什么区别?

  首领就是首领, 说出去的话就是命令!

  在屠杀的事上, 北煦让步了, 可是在奴隶和权力的事上,他不想退步。

  奴隶对于他而言,利大于弊,他是首领,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因素有错吗?

  可是江盛黎离开了,北煦在一瞬间心烦意乱后,心里竟然滋生出了只要那个人回来,乌藏大陆怎么都可以,但这种想法只有一瞬间,北煦最后还是舍不得,他不想什么都听江盛黎的。

  他不想当个首领还要像江盛黎那样事事亲力亲为,还有数不清的繁杂事处理,更不想再花费一个十年。

  他想,若是他,三年将乌藏大陆发展起来,足矣。

  其实当初亚细亚大荒原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江盛黎太仁慈了,吞并部落前每次都要派人去和对方谈判,协商赔偿和奖励等,就算最后要打起来了,江盛黎也是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去想怎么打才能把人员伤亡将至最低,如何才能让对方部落和平地接受他们。

  这些,看在北煦眼里,简直是多此一举。

  直接打不就行了?

  脑海里像似风暴一般,北煦面上却不显分毫,他将未画完的地图卷起收好,为了避免潮湿坏掉,他还用牛皮纸在外面裹了一层,之后放在量身打造,防潮防虫的木盒子里,最后才放进抽屉里。

  江盛黎虽然要回来了,但在北煦心里,他始终忘不了对方曾悄悄离开的事,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质问的资格,是他先把人关在屋里的。

  其实当天把江盛黎用锁链拷着后他就觉得不妥,本想着回去就解开……但是,人跑了。

  江盛黎是生气了吗?

  北煦忍不住想,但这念头才刚兴起,他刚刚压制下的躁意就隐隐约约有了卷土重来的意思,他按了按隐痛的头,用强大的理智将这些会侵蚀他意志、影响他情绪的东西全都清空出去。

  他撑在办公桌上,难受地闭了闭眼,直至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才脱力一般趴在桌上。

  良久之后,他忍不住想:若是他去把亚虎拿下,把他们的兽晶全抢来送给江盛黎,对方会不会就不生气了?

  再不行,他就逼问亚虎圣珠的秘密,万一真的能让江盛黎回去,他肯定会很高兴。

  想到亚虎等人手里的兽晶,北煦不再多想,强撑起身体迅速开始制定计划,他们的兽晶他势在必得,不管江盛黎怎么想,至少那些兽晶再加上他近段时间获得的,应该足以让江盛黎恢复了。

  事不宜迟,第二天,北煦便带着人前往了丛木盆地。

  然而,意外就在丛木盆地发生了。

  北煦被伏击,跟随他的五鬼和瑁绒等人被对方有预谋地击散。

  无法使用红光,也没法抑制对方,北煦第一次栽在了自己引以为豪的战场和厮杀上。

  他被亚虎的红光炸伤了手臂,危机之时,他不得不下令撤退,但对方穷追不舍,丛木盆地又被对方做了陷阱,他好几次濒临死亡,但都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脱。

  当他终于离开丛木盆地后,没等他喘息一口气,又遇到了两名身体强壮、朝他打劫的兽人。

  北煦不想生事,冷着脸将身上携带的兽晶全扔了出去,他的模样和姿态太狂傲了,明明是被抢,却表现得像似施舍一般。

  丢完兽晶,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打劫的人喊住。

  “给老子站住!”一名兽人被北煦的动作搞懵了一下,他们哥俩打劫过上百人,还从没见过眼前这人这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简直岂有此理!

  他恶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掂着手里的兽晶慢慢走近:“小子,你这什么态度,啊!不服?想反抗?”

  北煦回头瞥了眼,抬起鲜血淋漓的胳膊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深邃的眸中闪着寒光。

  这两人有完没完,好烦!

  “嘿!这什么眼神!我去你!”兽人被北煦的举动挑起了怒火,猛地出拳,本是想给这狂妄的人一点教训,岂料出其不意的拳头竟直接被对方沾满血液的手掌稳稳当当握住。

  那是北煦被亚虎炸伤的一只手,整条胳膊几乎没一块完整的皮肤,像似被高温烫掉了皮,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皮下组织,上面还有斑驳的被爆炸烧焦的黑点,看着就触目惊心。

  北煦顺着掌心接住的拳头,抬头盯着袭来的人,眼中带着可怕骇人的目光,原本淡漠的气场骤变,嗜血的气息喷薄而出,看得出拳的那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兽人咽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让另一名同伙上前帮忙,一边想要收回拳头,一边挥出另一条胳膊。

  “砰!”另一个拳头也被北煦接住。

  兽人见此,瞪大了眼睛,他可是一名力量型兽人!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人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力气,竟然让他抽不出手来。

  这人莫非是骗他们的?其实根本没有受伤!?

  “我不想再随便杀人,但你们是自找的。”北煦说着,神色狠戾,五指一合拢,竟直接捏碎了手中的拳头,那兽人也随即爆出惨叫声。

  “啊啊!!我的手!!杀了他!快啊!”挥拳的人的手掌成了一滩烂肉,他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只余下尖嚎着想要脱手逃离,可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跪下来。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淌进了他的颈窝,沾在了他的脸上,让他嘶吼着的狰狞面孔愈发扭曲。

  抢劫的同伙见状,举起武器就砍了过来,谁知北煦竟然用手就接住了锋利的刀刃。

  只是□□到底比不上坚硬的武器,北煦的手掌被砍出一条深可见骨的刀痕,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掌不断淌下,可他却不知道疼一样,面无表情看向握着武器的兽人。

  “力气小了点。”他淡淡点评,随即双手一个用力,左手握着的拳头瞬间发出「咔嚓咔嚓」的骨裂声响,而右手则瞬间让那锋利的武器崩裂开来,处在北煦握力最大的地方甚至被捻成了白色粉末,可见其力道有多骇人。

  拿着武器的人被北煦的力气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一脸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白色粉末,双腿止不住的哆嗦:这人!这人是怪物!

  北煦歪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阴森的笑:“真弱,就凭你们?不配拿我的兽晶,还我。”

  “给…给给给!”同伙连忙丢下已经破损的武器,将兜里以及兽人手里掉落的兽晶全都递到了北煦面前,“这是我们身上所有的..所有的兽晶,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放了我们。”

  “放了你们?”北煦手掌最后一握,之前挥舞拳头的兽人顿时只剩下小臂,而他的手掌已经成了地上的血水。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之前挥拳的兽人瘫坐在地上,受伤的手臂无力地垂在一侧,他想爬起来却因为双腿发软屡次失败,最后在北煦寒冷的目光中,裆部渐渐湿了。

  “好啊,我可以放过你们当中的一个,你们想想谁活下来?”

  几乎在北煦声音刚落下的瞬间,那同伙就捅穿了双臂已废的兽人的胸膛,随后颤抖道:“我...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北煦盯着他,笑了,而就在对方战战兢兢离开后,他直接捡起一根棍子,扬起手臂一投,才走不远的兽人被木棍刺穿胸膛,永远地倒下了。

  北煦居高临下俯视着两具尸体:“不长眼的东西,敢抢我的东西…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他的脸上露出了病态的潮红,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圣珠又在吸收他的力气。

  他抬手撑着树干,额间的细汗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他在纠结要不要毁了圣珠,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虚脱完蛋。

  可是……圣珠的秘密还没弄清,万一它真的是江盛黎回家的唯一希望,被他毁了,那家伙肯定又要生气……

  “啪!啪!啪!”忽然,从不远处的树后面传来掌声,随即一个孔武有力的兽人走了出来,正是虎类兽人——亚虎。

  北煦见有人来,站直身体,忍着浑身的不适和虚弱,硬是撑着没表现出丝毫。

  在他眼里,谁都不配看见他软弱的一面。

  亚虎摸着下巴,将北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随即眸中露出了几分邪气。

  他唇角勾起一丝坏笑,评价道:“不愧是连大祭司都警惕的人,真厉害,被圣珠如此吸收力量,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太厉害了,你要是个亚兽人,我都想留着你为我生孩子了。”

  北煦看着来人,忍不住眯起来眼。

  亚虎继续道:“北煦,圣珠你带在身上的吧,让我猜猜,你如此草率地带兵过来,是想活捉我询问圣珠的事吧,你抓了红衣祭司的手下,只了解了圣珠的皮毛,要想完全利用圣珠,你还是得靠我。”

  北煦听出对方只是在试探他,虽然对方说的没错,他确实不了解圣珠,但是从对方的一番话里,他也听出了这人很在意圣珠。

  他冷哼一声:“你废话真多。”

  “呵呵。”亚虎笑了一下,随即一边靠近,一边慢悠悠道,“北煦,把圣珠交出来吧,否则你迟早会被它吸收成一具干尸,你以为大祭司为什么不随身携带着,就是他也怕被圣珠标记为力量吸收源。”

  北煦冷笑:“圣珠吸收我的力量,你以为我还会让它完整无缺?”

  亚虎一听,脸色瞬息万变:“你毁了圣珠!?”

  北煦微微扬起下巴,轻描淡写:“我控制不了的东西,我宁愿毁了也不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

  “北煦!你真是个疯子!那可是圣珠!能释放出庞大力量的圣珠!你…你竟然毁了!”亚虎气得脸庞都扭曲了,他双手散发出红光,眼底的杀意也不再抑制,“既然你身上没有圣珠,那就去死吧!”

  “轰——”

  北煦及时躲避,但也被爆炸余波震得内脏一颤,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迅速躲避在树干后,趁着对方胡乱轰炸间,变成了兽形闪进了茂密的林中。

  枯黄的树叶随风而动,从枝头掉落,盘旋着飘落在了地上一滴鲜红的血液上。

  江盛黎这边,因为带着庞大的技术人员和各种物资,以及一路上收难民、发物资,所以速度十分缓慢,不过这也有好处,他在路上就将东方帝国近来发生的事了解了大概。

  “江哥,乌藏大陆要怎么发展?按照亚细亚大荒原那样吗?”

  听见拱光的话,江盛黎想到了北煦那套奴隶规则,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随即道:“等到了再具体商议,乌藏大陆不比亚细亚大荒原,这里的人会使用红光力量,没有那么好控制。”

  “嗯。”拱光点了点头,随后说起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将那些尸骸遍野的景象说与了江盛黎听,“江哥,我们的到来可以挽救那些还活着的人吗?”拱光害怕来不及。

  江盛黎:“生死有命,我们不可能挽救所有的人。”说完,他又想起来北煦对残余部落的屠杀。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北煦和别人不一样,一些人是因为拥有了权力和地位之后才会变得麻木不仁,甚至是藐视生命,但北煦,他生来就漠视一切,对于生命也没有敬畏之心,他眼中只有目标。

  但在这个蛮荒世界,这样的性格好像也没什么,毕竟在这里,一场冬雪就会要了大部分人的命,甚至是一个部落都会在稍大一点点风雪里被掩埋。

  再者,北煦从小被抛弃,孤身一人来到亚细亚大荒原,那么小的孩子,就算他有几年是在现代……

  江盛黎想到了圣珠梦境里那只小猞猁对于汽车和沥青路的害怕,后面小猞猁如何在保护区生活他没看见,但可以想象的是,肯定也不轻松,那么小的幼兽……

  想到此,江盛黎忍不住捏紧了缰绳,他突然反思,自己自我以为的观点是不是在强人所难,他口口声声说要融入这个世界,行事作风却依旧带着曾经的观点。

  他一直在约束北煦。

  但……

  江盛黎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圣珠带来的那个梦,他有时候会想,若不是北煦,不是对方带来的那场奇异的天象,他是不是就不会被认定为灾星?

  他会在家人万众瞩目下降生,再也不用为了一口吃食混迹在街角巷道里,和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走投无路只能出卖自己一身的力气去做个打手。

  江盛黎是觉得有些可惜,可要说埋怨,他也没法对北煦滋生出这样的情绪,他就是觉得,这大概就是天意了,而他呢,不信天命,所以上辈子挣扎,这辈子也挣扎。

  在现代,他过得不尽人意,但在这个蛮荒,他好歹把「罪魁祸首」绑在了身边。

  如此想着,江盛黎闭了闭眼,心道:等回去了,再和北煦好好聊聊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猫猫和蛇蛇就见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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