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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哑巴跟陆冥说过, 不要频繁去找他，以免引起裂缝世界注意。
可是陆冥藏着心事，还是破例去见了《零下世纪》的卡戎。
陆冥跟尼洱他们打过招呼, 没有随便编个理由敷衍应付，委婉地告知他们, 想去下面的副本体验一下剧情, 散散心。
尼洱他们表示理解，像家人一样叮嘱陆冥要小心点, 顺便玩得开心，又给他塞了一堆的零食。
陆冥捧着乱七八糟的零食，有点茫然自己是不是被他们当成小孩呵护了, 可是心里很暖, 也很感动。
“谢谢你们啊。”陆冥半阖着眸, 狭长的眼尾上挑，“我会快去快回的, 不用担心我。”
尼洱泪眼汪汪地一步三回头, 最后又跑回来给了陆冥一个很大的熊抱，只把许桑和司雾羡慕得要命, 也就尼洱像个小孩子可以光明正大做自己想做的事，这要是他们这样抱抱准是变味成耍流氓了。
然而, 当陆冥进入《零下世纪》时，突然发现副本被重置了一样，不是续集，是成了他未曾经历过的起点。
他身上换上了熟悉的雪族白色祭服, 此刻跪在祭坛下, 四周都是白发精灵耳的雪族，就和第一次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一样。
这个地方是地下冰城, 抬起头就能看到天空雪岛，每一块岛屿下面都是一片漆黑的阴影。
陆冥回过头，目光搜寻着四周，却始终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陆冥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字眼。
“你说，那个灾星死了吗？”有人问。
“不知道，他命硬，邪乎得很，听说洗罪池的水都换了好几遍了，我第一次知道一个罪人的血那么浓。”另一个人回答。
“他活该，这些都是他应该承受的，谁让他把灾厄带给我们。”第一个人愤慨道。
陆冥身体一震，无意识握起拳头，指尖深陷掌心肉里。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陆冥在脑海里询问系统。
系统机械解释，“体验副本是随机的，可以是玩家通关后的，也可以是玩家未体验前的。”
系统一说完，直接下线，绝不多说一句信息。
陆冥松开手指，跪到这场荒诞的祭祀结束，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寻找他的小哑巴。
副本里的落魄小哑巴，是被舍弃的神明，是被当成邪祟虐待的小可怜。
所以此刻究竟被驱逐到哪儿？
陆冥去了地下冰湖，绕过那些诡异的冰雕，去了各处他所知道的每个地方。
没有，都没有。
他走了那么久，载了一身风雪，脸色越发苍白失色。
不知何时，钟声响起来，回荡着沉闷厚重的声音，直击他的心脏。
陆冥捂着胸口，突然朝着钟声的方向疯狂奔跑。
白色祭祀服衣袂飞扬，雪花纷纷坠落，冰雕在钟声响起后，快速变幻位置。
那是一个很高的冰台，镂空花雕里镶嵌着一个巨大的钟，每次到昼夜分界线这个时间点的时候，就会响起来。
此刻上面滴滴答答地淌着雪血，很快结成冰珠，像一串红色锁链。
里面住着一个人，或者说是守钟人，每次钟声响起，他都必须回到这里，也是他进来的目标。
他的小哑巴卡戎。
陆冥呵气，看着烟雾升腾又飘散，心脏被无形的手揪着一样快要无法跳动了。
大钟的附近只有一个绳梯，在风雪里摇摇欲坠。
陆冥攀附着梯子，慢慢爬上去，但是都是冰渣子，还有点滑，花费了一些力气才上去。
古钟很大，所以这个台子也挺大的，有一种身处童话故事的感觉，单从视觉效果来看，冰台钟摆还是很好看的，然而现实却是冷冰冰的，要是住在这儿，除了冷，就是孤独的感觉。
陆冥打开了古钟一道很小的木门，弯着身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地下湿漉漉的血水已经被冰封印住了，很刺眼。
可能听到声响，少年木木地抬起头，看向门外，眼神空洞地穿过他，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陆冥俯下身钻进去，慢慢靠近少年，最后半跪在他面前，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头。
小哑巴瑟缩了一下，突然往边缘挤了挤。
“你别怕，我不打你。”陆冥垂着眉目，很轻很柔道。
小哑巴原本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去，偷偷地观察着闯入他地盘的陌生人。
陆冥心想，自己应该没有长成吃小孩的样子，即便看起来冷冷清清不好接近，也不至于凶神恶煞。
遍体鳞伤的哑巴少年，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布满伤痕的手，去碰陆冥的手，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幻觉一样，在碰到后又缩回去。
陆冥却手疾眼快抓住少年的手，抓到了就不放了，怎么可能让他躲掉，好不容易让一只躲壳里的小蜗牛探出头，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缩回去。
哑巴少年肚子咕咕叫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就在他窘迫的时候，手里被塞满了糖果和零食。
他没见过这些东西，两手茫然地捧着，一脸不知所措地盯着陆冥。
随着陆冥把一包薯片撕开，少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葱白如玉的手指，深入包装袋里，夹着一片圆圆的东西凑到他嘴巴。
“好吃的。”陆冥诱哄着少年，将薯片投喂到他的嘴里。
关于用一包薯片，诱拐了乖巧听话的小哑巴这件事，陆冥非常的心安理得。
陆冥在积分商店买了消毒液、绷带、愈合疗伤药。
他花了一些时间，耐心地处理了少年卡戎身上的大小伤口，主要是小哑巴配合，任由摆布。
后半夜，陆冥环抱着少年取暖，什么也没说，时不时还会轻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背，互相依偎着睡觉。
陆冥不知道的是，小哑巴一直没有睡，在他闭上眼、呼吸平稳后，少年睁开了眼。
他的嘴里含着糖，最后被轻轻咬碎，直接吞下。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此刻却深邃如同冰封的琥珀，没有一丝少年人该有的纯真无邪，仿佛对万事万物都洞悉，藏着城府和世故。
他仰起头，在黑暗里，在这狭窄的古钟里，轻轻地吻了吻熟睡男人的左耳垂，很轻很快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地下冰城，雪族人都是有一技之能的，比如雕刻、织衣物、种冰花……
主要是，雪族人依旧排斥外来人，一看到陆冥这个外来人还拥护着灾星，就更唾弃他。
就有人故意刁难，强制要求陆冥干双倍的活，而且不允许小哑巴踏足冰城中心。
因为体验剧情，陆冥必须按照这个世界的主线进行，若是之前卡戎直接变成神明掌管这个世界的话，他就不用这样，可是现在的时间线已经打乱了。
小哑巴是真的不会说话，而且也没有分裂出第二个人格，可能也不记得他，没有他关闭的那些副本记忆。
不管有没有，他都决定留下来完成七天副本剧情体验，始终如一地护着小可怜。
陆冥拿着打了结的毛线，漫不经心地织着，也不管别人的催促，完成不了的惩罚不过是饿肚子没饭吃，哪怕完成了那些量，雪族人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估计也会找理由惩罚他。
随便应付一下就好了，但是陆冥还是好好织了一件白色围巾，依旧丑丑的，但是比之前进步很多了。
大概是真的丑的不达标，被雪族人嫌弃了，没有让他用这玩意儿交差，让陆冥赶紧拿着破烂围巾赶紧滚蛋。
于是，陆冥抱着柔软的围巾，心情愉悦地回大钟的地方。
“小哑巴。”陆冥爬上去后，轻轻唤了一声。
角落的钟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探出少年冻得发白的脸，和逐渐光彩有人气的双眸。
“给你的。”陆冥拿出自己的围巾，特意说道，“不可以嫌弃它，这是我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小哑巴卡戎，亮晶晶地看着他，没动作也没说话。
但是对视了快一分钟，在陆冥嘴角的弧度逐渐变淡的时候，小哑巴卡戎伸出手去拿陆冥怀里的围巾。
“我给你戴。”陆冥突然把少年拉到外面，便要把围巾给他围上。
陆冥也猜不准面前看起来很稚嫩的卡戎，现在是多少岁，应该有十六、十七的样子，个子只比他矮一点，像个温暖可亲的邻家弟弟。
然而陆冥在戴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卡戎身上的新伤口。
就在后颈的领口下去一点点，像是用石头砸出来的。
他帮卡戎戴围巾的手顿了顿，沉声问，“不是让你待着这儿不要出来，怎么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笨蛋。”
陆冥突然抱住少年，闷声问：“疼不疼？”
这只是一个过去式的副本体验，陆冥还是当了真。
小哑巴摇了摇头，用力回抱着陆冥。
零下世纪，好像有下不完的雪，每日每夜，没完没了。
外面的喧嚣、寒冷，或者灯火，都和这个镶嵌着古钟的高台没有关系。
等到一天快结束，午夜降临，钟声才会响起。
而藏在钟里的两人，会互相捂着对方的耳朵，安静注视着彼此，等待钟声消失，然后相拥而眠，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