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博听到她这话，兴味地抬起头，干脆将书本合上，抱着双臂，期待她能说出什么来。
“她来真的吗？”身旁的男生诧异地眨眨眼，小声嘀咕一句。心中是止不住的好奇，他伸长了脖子瞅了瞅走上台的林竹眠。
“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罗博的桃花眼里氤氲着笑意，手指轻轻搭在桌上。
无论她是选择上台，还是选择放弃分数，结果在他眼中，其实都差不多。
a大经济系的学生虽然平时不声不响的，但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杀进来的。有了他们珠玉在前，林竹眠想要翻盘，很难。
更何况，她是毫无准备。
他下台之后，一边在低头看书，一边也在留心听这些竞争对手们的展示。数据翔实、视角独特、演示流畅，他们多少会占几个，一看便是修改过好几次的成果。
林竹眠或许是天资聪颖，但在考试之前，她也是复习了很长时间的。可这次突发的展示，她不具有任何优势。
没有事先的调研，没有准确的数据，没有搭建逻辑框架，她甚至……连最基本的PPT都没做，要怎么展示？
赶鸭子上架，吹五分钟的牛罢了。
“竹眠，别中了他们的激将法。”陆雪茗忧心忡忡地咬了一下嘴，用口型悄悄对她说。
台上的少女脊背挺的笔直，对她安抚般地笑了笑，然后对旁边的李教授轻声开口：“李老师，我这边可能需要调试一下设备。”
李教授宽容地点点头，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他把脑袋撑在玻璃茶杯上，看着台上的林竹眠，她正在低着头，将手机连到大屏幕上。
这群孩子最后把她闹上台，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份纵容。原本只要他一句话，这些学生就不会再闹事了，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出面，这些不忿并不会被真正平息。相反，它会被埋在心里，在某一天爆发出来。
这其中，也有他的一份私心。
他想看看，在被逼到极致之后，林竹眠的反应，包括她的抗压能力、临场反应能力和组织语言能力。
台上的少女垂眸，袖口的丝质布料被空调暖风吹得一阵颤动，可她却丝毫未察觉。她这番冷静的模样，让下面的学生越发好奇起来了。
这是装的，还是真的？
林竹眠抬起头，对着李教授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完毕。李教授也不和她客气，按下自己手机上五分钟倒计时的按钮。
“开始吧。”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偌大的屏幕上瞬间出现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填充了整个屏幕，没有任何文字的出现。
在a大读书的学生们，自然对这座城市的每个建筑都很熟悉，一下子便认出来了，这是a市最顶尖的建筑。
之所以称它为最顶尖的建筑，是因为这栋矗立的高楼里，每一层都是知名的金融证券公司。
毕竟能够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坐拥如此绝佳的地段，年租金自然不会太少。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入驻的公司无形中增添了门槛。只要是在这栋办公楼里工作的白领，月薪必然是以“万”为最基础单位的。
而在这栋高楼之上，是a是最顶尖的空中餐厅。
每到夜晚，被繁花包围露台会点亮红烛，在微醺的爵士乐下，西装革履的侍者们端着香槟穿梭在人群之中。
在这里，一顿晚饭可能就会吃掉一个普通家庭一个月的伙食费。
大家本来也就没有期待她会摆出什么新鲜玩意，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照片上的内容，整个教室都乱哄哄的。
“这不国际金融贸易中心吗，上面那家餐厅，我女朋友还闹着纪念日的时候要去吃。我看人均五位数，不知道值不值。”
“就那回事呗，我妈生日的时候我去吃过，法餐就那样，摆盘好看吃不饱，最后我下来和我姐一人吃了一个卷饼。”
“我哥的公司就在这栋楼里，第五层，一整个大平层都是他的。”
能进a大经济系的学生，家里的经济条件都足以支撑他们去讨论这些话题。样样都要追求最好的他们，对这个地方自然相当熟悉。
林竹眠垂下睫毛，温润的声音带有着莫名的震慑力，似乎只要她一开口，再乱的环境也会安静下来。
“这个地方，不用我多加介绍，大家也都了解了。可是，大家知道这张照片……是站在哪里拍的吗？”
站在哪里拍的？这是什么问题？
他们愣了一下，再次把目光投向这张照片。
照片中，这栋直入云霄的高楼，显得更加巍峨。昂贵的玻璃面折射出天空上流动的云彩，与周边的楼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虽然不能确定林竹眠具体是在哪个位置拍摄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方的地势一定很低，否则不会拍出这样仰视的效果。
罗博凝视着这张照片，嘴角肆意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推了一下眼镜，坐直了身子，一改看戏的姿态。
旁边的男生看到他端正了姿势，悄悄凑过来，感到有些稀奇：“罗哥，您这是……知道在哪拍的？”
何止是知道，他可太熟悉这个地方了。
“是站在a市影视基地旁边的贫民窟拍的吧。”
他没有站起身，淡淡地看向台上的少女，带钩子般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个贫民街道，一直以来都是a市政府的心头大患。里面不只是常年靠着低保维持生计的贫困户，还窝藏着许多犯罪分子。
这块地方，具有很强的排外性，一般人根本无法融入进去。当然，他们也不欢迎外人的融入。
他父亲经常带着办公室的人来这边考察，只要接到他们过来的通知，这个街区的居民就会做足表面工作，让他们抓不到一点错处。但只要工作人员一离开，贫困便会像病毒一般蔓延开来。
跟着他们来来去去多了，罗博自然对于这个地方很熟悉。
站在贫民窟里，a市的顶尖建筑格外雄伟醒目，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讽刺。罗博迅速抓住她想表达的点，对她微微一笑。
“对。”林竹眠也不诧异有人能够猜到，隔着几排座位，对他点点头。
听到这个回答，下面的同学们一头雾水。摆烂也不能这么摆烂吧，从在贫民窟里随意拍张照片，放上来就想拿到三十分？做梦吧！
林竹眠并没有理会恼人的喧嚣，白皙的手指轻轻滑动屏幕，她抬起眼，轻声开口。
“我一共准备了两张照片，现在，这是第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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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
这张照片拍摄的伏笔，在第九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