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大宅。

  黑色轿车绕过喷泉雕像停在风景树前,泊车的侍者恭敬地问了声好,随后将车驱进车库。

  早已等在大门口的李妈踮起脚一看,扬起笑容朝里面探过头喊道:“回来了夫人,少爷和上将回来了。”

  “母亲。”沈蕴看见苏宁依,眉眼微弯,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温声开口:“因为一些事耽搁了点时间,您用过饭了吗?”

  李妈替苏宁依答道:“近几日夫人有些忙,这不,才刚用饭没过多久。”

  苏宁依笑得温婉:“不碍事,左右有些放心不下,就多给他们交代了一会儿。”

  她瞧着沈蕴,是被养得极好的样子,心底稍稍欣慰,儿子身旁站着的alpha存在感极为强烈,她又将视线移到陆泽身上。

  “母亲。”陆泽跟着沈蕴叫了一声,他放低姿态,不仅不显得违和,反而有种成熟稳重的魅力。

  “欸,先别站在这了,外面天凉,进去说话。”苏宁依点了点头,心中越发满意,此前忧愁于待客之礼,哪料儿婿竟然亲自联系为她排忧解难。

  身为上将在外面担的是大任,能仔细耐心地告知那些琐碎的事,可见对沈蕴足够尊重。她边朝大厅走边说道:“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累了吧,喝杯热茶舒缓舒缓。”

  “好。”沈蕴刻意落后半步,他凑近陆泽轻声说道:“别拘谨,就当是自己家。”

  早在多年以前,无论是与陆家长辈打交道还是作为领军的人指挥作战,陆泽从来没有害怕退缩过,处变不惊是小时候父亲让他牢记在心的词。

  不过他认为人要在不同的场合有所变通,不能一味如往常。

  他缓声道:“有一点紧张怎么办?”

  沈蕴原本就是客气一下,尽尽地主之谊,倒是没料到陆泽会告诉他紧张,真的还是装的,他抬眼看向对方的脸,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暂且当是omega需要安抚alpha的情绪好了,他熟练于心,柔和的嗓音如同羽毛滑过耳畔:“不怎么办,我罩着你。”

  “你打算怎么罩着我?”陆泽勾了勾唇,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想罩着他,暗自品了一下,觉得说法有点新鲜,便生出了追问的心思。

  “在我的地盘,什么都是我做主,懂了?”沈蕴偏过头,眼尾睫毛浓密深长,随意一瞥,有种别样的矜贵。

  其实很容易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不过陆泽还是选择应和沈蕴这番话,语气似讨好,添了半分轻佻:“那就拜托你多照顾我,我应该怎么表示感谢?”

  沈蕴慢悠悠摇头,学着对方的腔调:“不用感谢,我该做的。”

  辉煌的灯光将大厅晕染,李妈走在最后,看着这对伴侣挨得极近,小声交流着什么,画面十分和谐。

  她不由感叹,白费夫人之前的忧虑,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侍女沏好茶,端了水果点心放在案桌,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不消半会儿,沈青时携着文件进来,打断他们的交流:“什么时候到的?”

  沈蕴有段时间没见到沈青时,父亲太忙碌,每次回家只有母亲在,他望过去主动说道:“父亲,也就先你一步。”

  沈青时点点头,任由苏宁依为他脱下外套,低头问道:“一切都还好吗?”

  苏宁依取过文件夹递给侍女:“嗯,都安排好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想陪陪小辈们,就把工作带回来了。”沈青时应道,等苏宁依退开几步,他朝楼梯的方向走去,中途看了一眼陆泽:“我换个衣服,待会儿一起下几局。”

  沈青时偶尔空闲的时候会和沈蕴切磋,他旗术精湛,鲜少遇见对手,但这一切是在沈蕴出车祸之前,而之后几乎只有三分之一赢的概率。

  这大概多亏了沈小侯爷府里学富五车的先生,先生不仅教识字,还教琴棋书画,但小侯爷喜欢偷懒,也就下棋学得还像样。

  趁沈青时上楼的间隙,棋盘被抬了出来,两盅白玉棋子被摆放在一旁。

  “你的水平怎么样?”沈蕴从果盘里挑了颗鲜红多汁的草莓,随口问了句。

  陆泽坦然道:“中上。”

  沈蕴点点头不做评价,用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汁水:“嗯,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陪母亲聊天。”

  亮堂的大厅里,两个男人正在对弈,其中一个坐姿端正,手里拿着一枚黑色棋子抿着嘴角深思,而另一个则更随性一些,翘着腿将棋路尽收眼底,手指轻扣桌面。

  两人时不时聊几句,不管是兰溪的军事发展还是经济状况都有涉及,内容十分深奥晦涩,让人听了只觉得无比枯燥。

  四局都打成了平手,不相上下,空白的棋盘上,沈青时又放下了第一枚棋子,伴随着的还有他淡淡的嗓音:“沈蕴是个非常不错的omega。”

  陆泽摸了一颗白子,轻轻落在黑子附近,缓缓说道:“能够和沈蕴结亲是我的荣幸。

  沈青时不置可否:“聪明人和聪明人相处事情会变得很简单,但有个缺点,聪明的人往往会看破不说破。”

  每位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有幸福的未来,沈青时也不例外,他能做的只有从过来人的角度点破一些道理,至于其他他相信沈蕴能够处理。

  陆泽静静地看着棋盘,似乎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明白过来这是迟来的岳父和儿婿之间的密谈,这可能是alpha的必经之路。

  他鲜少承诺什么,不管是誓言还是别的,意外和未知是不定数,抓住当下才是现实,可现在必须要给出回复,因为他和沈家独一无二的儿子成为了伴侣,并且他本人对这场联姻的确满意。

  将情绪收敛,落子无悔,他沉稳应答:“沈蕴很好,聪不聪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愿意为对方变得不那么聪明。”

  沈青时稍稍抬起下颚,过了几秒一语双关点评道:“是步好棋。”

  说完又变了副表情,大有拉进距离的意思,似笑非笑开口:“我和沈蕴的母亲当年也是联姻,一起经历了许多,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你要是有什么疑惑随时可以提。”

  早在很久之前陆泽就有一个疑惑困在心里,正是提的好时机,他收回视线问道:“父亲,沈蕴三年前出了一场车祸,怎么回事?”

  沈青时还以为他会问一些感情上面的事情,端起茶水润润喉咙,斟酌一番道:“是意外,他醒来后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以前的种种。”

  所以车祸果然是真的,陆泽垂下眼帘:“那么此前十五年为什么将沈蕴的生迹藏匿?”

  气氛顿时安静了。

  如果陆泽有心去查其实可以查到。

  沈蕴是个早产儿,苏宁依怀着他的时候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情况危机,发现得又晚,孩子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根本不会哭,医生护士拍打了好久,又掐又拧,最后好歹哭了。

  但稍微长大后经过一系列检查发现这个孩子和普通人不一样,他脑袋发育得并不完全,换句话说,他无法感知这个世界的喜怒哀乐。

  作为沈蕴的父母两人都很难过,但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为了避免闲言碎语的伤害,沈蕴的存在从小就被隐瞒了下来。

  沈蕴虽然有点痴,可看见苏宁依伤心会用小手抹去她的眼泪,会默默给母亲拥抱,如果不是那场车祸,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

  说实话再次醒过来的沈蕴和以前大相径庭,沈青时心思缜密,觉得怪异,而苏宁依也察觉到了,两人商量了一个晚上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直到得知沈蕴去寺庙祈福。

  鬼怪灵异这样的事情放在以前只觉得是个笑话,没有谁想到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只有接受事实,原来的沈蕴去世了,现在不知道是谁的灵魂住了进去。

  悲伤哀恸的同时,他们也明白这个灵魂没有恶意,而且那张脸是和儿子唯一的羁绊,于是并不戳穿,待他依旧如初。

  沈青时怔了几秒,大抵往事被勾起,有种惆怅,他解释得很简略:“他...他以前身体不太好,少以见人。”

  陆泽动作停顿,他带着歉意:“抱歉,无意冒犯。”

  “都过去了。”沈青时摆手:“沈蕴一生劫难太多,以后你多护着点他。”

  陆泽心情复杂:“我会的,父亲。”

  .

  沈蕴从苏宁依那里回到房间,他没忘记某人还无处着落,洗漱一番后穿着睡衣下楼看看战况如何。

  结果父亲不见踪影,大厅里只剩陆泽一个人低着头看着那些黑白玉珠若有所思。

  徐步悄悄逼近,扫了一眼棋盘,慢条斯理伸手捻起一颗黑色棋子。

  “啪嗒。”

  局势瞬间明了,他嗓音温润:“你输了。”

  陆泽失笑一声,丢下白子甘拜下风道:“父亲接到通讯后回书房办公,我自己研究了一会儿。”

  一个人扮演两种角色,这种人心理一般来说都很强大。沈蕴接过话:“嗯,时辰不早了,明天还要接待长辈。”

  钟表已经过十一点,陆泽认同说道:“是该休息了。”

  沈蕴身着素色衣衫,长发及腰,露出白皙的锁骨,身上有白梅淡香。

  陆泽移开视线,语调平平:“我的房间在几楼?”

  没有人告诉他今晚应该待在哪里,也没有侍女为他准备房间。

  沈蕴和陆泽对视,泰然自若答道:“三楼,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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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放个小招⊙▽⊙,都同床了不发生点什么说不过去叭,无辜脸jd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