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徐呈远离开的好消息,一部分人提出聚餐庆祝,顺便倒倒最近研究遭受的阻挠与苦楚。

  沈蕴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说去不了,一般说来他结束当天的任务后很少参与什么娱乐活动,并不是故意不合群,大家都习惯了他的操作,也就不再继续邀请。

  临近正常下学时间,一群人兴高采烈组队出了实验室,活脱脱像是被关了很久的猴子。

  沈蕴在司机来接他的时候给陆泽发了信息,问他有没有回家,但直到抵达陆宅都没有收到回复。

  他心想,这人不会临阵脱逃吧。

  换鞋之际看见严叔下楼,他问了一句:“严叔,上将还没回来?”

  严直愣了愣,开口说道:“先生下午没出去,他说晚上您做饭,一直在书房办公。”

  一直在书房办公,沈蕴敛了敛神色,没道理下午两人才交流几句然后对方就销声匿迹,莫不是睡着了?

  他缓缓开口:“严叔没进过书房吗?”

  “早些时候给先生端了茶水上去,那时候先生在和您联系,之后我一直在整理账本。”严直脸上带了点疑惑,不太理解为什么沈蕴眼里会闪过茫然。

  “嗯,我知道了。”沈蕴垂下眼眸,没再说什么。

  他提着提包上楼,回房间准备换上居家的衣服。

  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疤,皱皱的,两个膝盖像是戳了暗色印章,还是不对称的那种,看起来十分不美观。

  拿出抽屉里的药膏抹在上面,感受到几丝凉,隐约还能闻到水果香味。

  这药是陆泽问裴述特意要的,说是效果极佳,最后不会留痕印。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陆泽好像比较介意,原话记不清了,大概是告诉他伤痕之类的可以出现在alpha身上,但是不应该出现在其他属性的人身上。

  因为alpha从出身开始就获得了很多,所以相对应付出得也要比别人多。

  尽管他才来这个世界三年,但他深以为兰溪有这样的上将是幸运。

  涂抹完药膏,瞥一眼床头的时钟,不算早也不算晚。

  二楼大厅陈列的摆件一直很吸引沈蕴的目光,里面好几件和他在那个世界喜欢的玩意儿很像,所以经过的时候总会有一种不一样的心境,怀念与欣喜交杂。

  或许是这种心境作祟,他脚步的方向稍作犹豫,悬在半空,最后落地往三楼走去。

  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没有一丝动静,听不见丁点儿声响。

  沈蕴敲了敲门,毫无回应。

  陆泽书房很大,漆红色调,书架足足有十层高,书几乎堆满了,多而整齐。

  他没更进一步,只站在离书桌一米远的距离处,看见陆泽的通讯器放在桌面上。

  原来如此,他徐徐退了出去。

  三楼的布局和二楼不同,它中间没有厅堂,代替的是玻璃阳台和贵妃躺椅,地下铺了一层浅色地毯,矮桌搁了几朵粉色绣球,下面的空间恰好能放一盏花灯。

  躺椅朝向阳台,如果不细看,是不能轻易发现那里有人的,沈蕴再次经过时隐约听到了呼吸声。

  他顿了顿。

  陆泽沉睡的时候像一只休眠的大狮子,英俊的五官少了几分凌厉,比平时更容易接近,他蹲下身伸手试探对方的额间。

  果然,是不正常的温度。

  病翻了。

  裴医生说过暴躁综合征在没得到彻底根除之前会反复发作,只有坚持使用特效抑制剂才能减少这种状况。

  所以,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相当于陆泽的药。

  内心无形叹口气,正收回手,陆泽睁开了眼睛。

  因为刚醒的缘故,陆泽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沙哑。

  “你回来了?”

  “嗯。”沈蕴轻轻应了一声,眼里目光流转:“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抵是病症发作让脑袋迟钝的结果,等了六七秒陆泽才启唇道:“跟你发消息之后。”

  其实最早是昨天,和沈蕴分别后的第四个小时,他忽然出现心悸,但过了不久又趋于平静,他选择忍耐,今天用过午饭在书房坐了不到十分钟,那种晕沉的感觉再次袭来,症状不像那天晚上一样强烈,至少人是清醒的。

  不过他没能坚持太久,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休息,没想到一晃就到这个时间点。

  那还真能忍,沈蕴站起身随手扯开围在脖子上的那根细带。

  简洁留下两个字:“等着。”

  不知道是不是病出了幻觉,陆泽觉得他在这两个字里听出了几分凶意。

  轻笑一声,屈起右腿,他将手背贴在额头,仰视着墙顶繁复的壁画,色彩绚烂得像是天空中闪耀的星光。

  沈蕴今天喷了信息素喷雾,药效还没过,需要用水洗掉那层药膜。

  擦干水珠后他折回去,陆泽如刚才那样躺着,嘴唇增添了几丝血色。

  地毯触感柔软,他动作自然地坐下,背抵在躺椅侧边,一回生二回熟,他现在已经掌握安抚陆泽的步骤了。

  这次是在对方清醒的状态下进行安抚,少了许多麻烦,只用充当一个散发信息素的雕像。

  两人彼此间看不见对方的脸,阳台外橙红漫延了一片天。

  心照不宣的安静下,有千丝万缕悄然将隔岸观望的心连接在一起。

  沈蕴的头发用木簪盘起,衬得脖颈纤细修长,正因为他皮肤白,所以就显得红肿起来的地方有些刺眼。

  陆泽盯着腺体看了几秒,突然加速的心跳骗不了人,唇齿生出的痒意也骗不了人,他有想咬上腺体的倾向。

  那晚的后遗症属实过分。

  他克制地移开视线,语速缓慢:“沈蕴,登记那天检查出来的匹配度是多少?”

  微风吹进室内,沈蕴神色惬意。

  “百分之九十九。”

  他回想了一下当时工作人员的形容:“工作人员说是世间罕见。”

  “嗯。”

  陆泽嗓音苏冷回应道:“是罕见。”

  他们仿佛是在讨论一个冰冷的数据,而不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匹配度。

  沈蕴不知想到什么,多问了一句:“这会让你困扰?”

  会让他困扰么?

  不见得。

  比起匹配度,陆泽觉得沈蕴才是令人困扰的源头所在。

  温柔端庄是他,沉着稳重是他,下手狠戾的也是他,每一面的他都真实存在,组合起来是一个很特别的矛盾体。

  真的很特别。

  至少说陆泽在这未达尽头的一生中,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什么样的性情都能被他一眼看穿,但沈蕴身上总有秘密。

  他半阖着眼,把问题抛回去:“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心理。”沈蕴随意笑了笑,好奇顶级alpha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但他觉得不会得到答案了,因为他们两个都在转移问题中心。

  答非所问。

  时间在缄默中流逝。

  ×

  今天的晚餐与往常不同。

  上将夫人要为上将洗手作羹汤,女侍阿姨们像是约定好的一样不见了踪影。

  沈蕴一个人在厨房忙前忙后,并不显得慌乱,有条有理。

  总共四道菜,考虑到他和陆泽的食量,做多了会浪费。

  把腌制好的鲈鱼放入蒸汽满溢的蒸锅,旁边热辣的油恰到好处,切断的鸡腿被倒进去翻炒直至生出金灿诱人的颜色,接着淋上暗红的调料汁,等待小火焖煮十五分钟。

  空余时间里,刀印出锋利的光芒,配菜准备齐全,各入菜碟。

  掐着点端出鲈鱼,滚烫的油和鱼接触,发出一阵滋滋声,香味立即四处飘散,沈蕴拿着酱料围鲈鱼浇一周,整套动作行如流水,飘逸出尘。

  “我可以做点什么?”

  沉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沈蕴闻言转过头。

  陆泽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主动提出帮忙。

  他默默站了几分钟,看着沈蕴熟练的手法以及稳券的姿态,有种道不明的微妙从心底溢出。

  大概类似于欣赏,只是因为很少有过这种感受,所以一时有些分不清。

  原本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后来柳姨在他面前提及沈蕴厨艺极好,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餐盘朝陆泽的方向递了递,沈蕴撩起眼无言示意,他准备让陆泽摆桌。

  于是上将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担任起沈蕴的专属长工。

  担任得心甘情愿。

  清蒸鲈鱼、白菜豆腐煲、葱油焖鸡、虾仁菌菇汤。

  色香味一应俱全,卖相极其吸引人视线。

  陆泽挑了一筷子鱼,入口鲜美,咸淡合适,配制的酱料别有一番风味,味蕾的催促下他又挑了一次。

  取过餐巾纸轻擦嘴角,他说道:“辛苦了,味道很好。”

  他的语调不似以往那样平淡,能让人窥探出一丝情绪,而这份情绪能够轻易被人捕捉。

  沈蕴手支在长桌上,听后浅浅一笑,并不作声。

  对于自己的厨艺,他一向有自信。

  那么,做饭这项肯定是合格了。

  “什么时候学的这些?”陆泽抬了抬下颚,漫不经心开口。

  “三年前。”沈蕴实话实说,他拿起瓷勺添了一碗虾仁汤,往对坐慢慢推过去。

  按道理讲就算沈蕴不喜外界喧嚣少以露面,但也不至于毫无存在感,毕竟他是中庭一把手的儿子,其中利益可见一斑。

  陆泽不怎么关注世家,小辈们闲聊时常会提及一些,提多了自然就熟悉了,可沈蕴这个名字确实陌生,如果不是爷爷的偶遇,他想他根本不会和沈蕴有交集。

  这又是一个未解之谜。

  “嗯。”他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三年前我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大抵是人经历过生死会变得通透,所以什么都想学点。”

  总归以后陆泽会知道,沈蕴也懒得遮掩,越遮掩越有疑心。

  车祸,失忆,经历生死。

  这几个词让陆泽沉默良久。

  他相信沈蕴所有话,唯独对这句有所抵抗:“真的?”

  沈蕴看陆泽神色不对劲,顿了三秒,轻笑出声:“骗你的,对下厨感兴趣而已。”

  差点忘记了,合格的Omega不可以让alpha难受。

  陆泽抿起唇角,不太认为这是个单纯的玩笑。

  因为沈蕴脸上的笑并不真实。

  总归以后相处时间还长,他不动声色喝口汤,将那份疑惑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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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陆泽:被凶了。

  沈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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