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还不知掳走穆晏的那两个江湖人的底细, 更不知他们掳走穆晏究竟是何目的,裴翊当然不可能让陆卓一个人去对付他们。

  只是那两人已经挟着穆晏离去一夜有余,裴翊担心再耽搁下去, 会失去这两人的行踪, 所以让轻功较好的陆卓先寻过去,并在沿途留下记号,等裴翊安顿好受伤的姜二, 便立即跟上去。

  陆卓对此安排,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实际上,陆卓昨夜便已看出那老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虽两人昨夜并未真正对上,但陆卓从他的坐姿和呼吸便可推断出此人是个剑术高手,只怕武功不在细雨楼赵元明之下。

  凭着一腔孤胆陆卓倒是不怕与此人对上, 只是却没有多少能赢的把握, 此时听到裴翊说安顿好姜二再赶上来,陆卓连忙点头, 巴不得裴翊不来蹚这趟浑水。

  事不宜迟, 陆卓拜别过裴翊和姜二后,便骑马追了上去, 同时心里也对那老叟和壮汉为什么要抓穆晏有来些许猜测。

  他这些年虽不在塞北,但是塞北的消息却也会时不时传入他的耳中, 除裴翊年年升迁的消息外,也曾有其他的消息引起过他的关注。

  比如现北蛮国中有一名叫木哈尔的国师, 听闻是个郑人,不知怎么去了北蛮, 成了北蛮曹太后的情夫, 如今在北蛮国中颇受曹太后的宠信。

  陆卓知道此人, 是因为此人前几年为了有资本在北蛮朝中弄权,在中原武林中召集了一帮败类做他的手下,以供他驱使,为北蛮卖命,或者说为曹太后卖命。

  陆卓曾听杨纯提起过北蛮国中的内斗。

  那时杨纯以轻蔑的语气,向陆卓谈起北蛮皇室和大郑皇室,他说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据他所言这北蛮皇室中的争斗比起大郑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闻北蛮的前任皇帝,就是被他的妻子曹皇后毒死的。

  毒死丈夫后,曹皇后扶持自己九岁儿子当了北蛮皇帝,自己则当上了辅政太后,同时将情夫木哈尔安插进朝中,做了北蛮的国师。

  而那木哈尔手中的江湖人士,就是木哈尔专门召集来,为曹太后铲除朝中逆臣的一把刀。

  一时间北蛮朝中人人自危,其中以前任北蛮皇帝的亲弟弟,驻扎在猛虎关的北蛮王爷扎颜最为扎眼。扎颜是皇帝的亲弟弟,依据北蛮国中的规矩,若是曹太后的皇帝儿子早夭,则应由扎颜继位。

  曹太后怕扎颜觊觎皇帝的位置,会暗中谋害自己的儿子,心里早就有了除去扎颜的心思。扎颜本就对曹太后不满,更恨她将男宠安排进朝中,压自己一头,多次在朝堂之上对曹太后出言不逊。

  两人心底都恨极了对方,扎颜也知道等到朝堂局势稳定,曹太后第一个要除去的人必是自己。

  为保住性命,扎颜忙调集精兵贴身保护自己。

  听闻他那段时间连与人亲热,房中都要安排十来个人看着,以防有人行刺。

  陆卓听到这个消息时,竟一时不知该先嘲讽这人太怕死,还是先嘲讽这人未免太色迷心窍。

  这种关头居然还有心思找人睡觉,陆卓觉得这位扎颜王爷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怕死吧。

  而陆卓此时想起这一茬,也是因为想起了扎颜的色迷心窍。

  因木哈尔手下多是高手众多,这些年扎颜为了保命,也命人在武林中搜罗高手,以钱财美色笼络了不少武林人士来做他的护卫。

  其中中原武林自然也有被利益驱使之人,投到扎颜营中,做了他的手下。

  能通敌叛国的人,道德水平能高到哪去?因扎颜独爱大郑少年,为讨好扎颜这群武林人士,还会亲身潜入大郑,掳来十五六岁的少年,送入扎颜帐中,任其凌虐。

  再想想穆晏的相貌年纪,可不正是那群人的最为中意的猎物?

  想起这茬,陆卓就直咧嘴,脚下马儿一刻不停追踪而去。

  只怕晚了一时半刻,叫那两人挟了穆晏溜出关去,送到扎颜面前,给穆晏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陆卓在路上行了半月有余,已经穿过整个塞北,却仍旧不见穆晏和抓走他的那两人的踪影。

  四处打听,路人皆称不曾见过有如陆卓所言的人。

  陆卓知道抓走穆晏的人定是乔装打扮过,只是不知陆卓是赶得太快错过了他们,还是来得太慢已经被他们逃出边境去了。

  来到边境的渭州城,陆卓在城门外的茶摊坐了一日,观察着来往的商贩、行人以及他们的车辆、马匹,都没有发现有穆晏被藏在其中的痕迹。

  守到黄昏,城门将闭时,却仍旧没有穆晏的消息。

  陆卓心下一沉,心道只怕要出关一趟了。

  出关的路,陆卓是七年前就走惯了的,倒也不怕,只是怕裴翊牵挂。

  想了想,陆卓先进城去了城中驿站,找了个驿卒请他明天去军中帮他带个消息给裴将军。

  “裴将军?”驿卒诧异,好心提醒陆卓,“可是裴将军数月前被召入京城,现在还没有回来,兄台这口信怕是送不到裴将军面前了。”

  陆卓摆手道:“小兄弟不用担心,你帮我把这口信带到军中,等裴将军回来自然有人帮我转告。”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几块碎银,递给驿卒。

  驿卒脸上的笑容立即大了几分,抬手接过碎银,笑嘻嘻说道:“兄台何必这样客气,你既然也曾是军中兄弟,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不知你要带什么口信给裴将军?”

  对,陆卓这回用的身份还是禁军前任校尉的这个身份,没办法,官场上还是官身好用,哪怕你已经是个离职人员。

  陆卓思索片刻,向驿卒说道:“你就跟他说,我要出趟远门,不日就回,叫他不用牵挂。”

  驿卒数着银子笑眯了眼睛,听着他的话不住地点着头,陆卓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幸而待陆卓说完那驿卒自觉地又重复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漏后,陆卓点了点头。

  驿卒又问:“兄台还有其他话要带吗?”

  陆卓闻言,又想了想,向他说道:“你再跟他说一句,就说我会每天都想他,让他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说完还让驿卒把他的包袱一起带给裴翊,只拿了几样重要的东西,便转身离去。

  驿卒自听到他那句‘每天都想他’便愣住,瞠目结舌地看着陆卓的背影离去,突然反应过来。

  姓陆的校尉,那不就是裴小将军在京城的那位……

  驿卒回过神来,几步上前跑到门口,想要再看看那人的模样,但街上只有来来往往的人群,那姓陆的校尉早已不见了踪影。

  原来终究是校尉抱得将军归,驿卒想起前些时日街头巷尾流传的塞北客已死的传闻,虽塞北客大侠已经失踪多年,但是塞北还是有许多如驿卒一般的民众相信他们是能成一对的。

  想到此事,驿卒不由伤感起来。

  他下注塞北客的十两银子啊,全打水漂了!

  陆卓却不知驿卒的这份愁思,他出了驿站便一路往出边境的城门去。

  北蛮与大郑的这几十年的关系都不怎么好,时不时就要干上一仗。是以进出边境的城门也卡得很严,没有通行文牒是不允许通行的。

  通行文牒每年一更新,很明显过去七年作为京城青石巷优秀住户的陆校尉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倒不是说他以前就有——陆卓只是觉得现在情况紧急。

  为了保护穆晏的身心健康,他还是别把时间浪费在通行文牒这种小事上了。

  所以虽然陆大侠已经退出江湖,但是在这件事上,他还是决定换一种更为简单,更为直接,更为江湖人的方式来处理。

  他准备跟过去一样,找个没人或者人不多的墙头跳过去。

  一路行至城门处,天色已暗。陆卓远远绕着城墙溜达了一圈,终于寻到个好地方。

  先拿眼睛寻摸好方位,陆卓撩起袍角掖在腰带之上,正要施展轻功。

  忽然远处传来数个马蹄声,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往城门而来,马队最前面领头的人向城门上叫着:“将军来了,叫你们管事的人来见!”

  城墙上管事的将士一面往两步并作一步跑下城墙,一面向来人问道:“是哪位将军?”

  “是裴将军!”

  听到来的是裴将军,陆卓身子一顿。塞北可只有一位裴将军,那就是裴翊。没想到裴翊来得如此之快,不过倒是省了陆卓跳墙的功夫。

  “裴将军回来了!”

  “裴将军回来了!”

  听到裴翊回来的消息,城墙上的将士们都激动起来,争相说着。

  城门处管事的将士单正听到来的是裴翊,更是直接跳了下来,落到马队之前,兴奋地大声叫着:“将军!”

  身着玄色武服的裴翊拉着缰绳,驾马从马队中走了出来。看到单正,裴翊似乎有些吃惊,开口问道:“单正?怎么是你在守城?”

  单正张了张嘴巴,脸上露出一点羞愧的神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裴翊说。

  不远处的陆卓此时也认出这守城的单正是谁。

  这不就是那个裴翊还当先锋时,就每天跟在裴翊屁股后面的那个跟屁虫!

  作者有话要说:

  穆小侯爷:看来已经没人想救我了,我想想法自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