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穆晏最近可是畅快得很, 自他从店河城县衙逃脱后,便一路往塞北而行,沿路锄强扶弱, 打抱不平。

  虽不能将真名公之于众, 却也是将穆少侠的名头扬了出去。

  想起昨日在恶霸手中救下的穷苦佃农跪在地上感恩戴德地叫自己穆少侠的模样,坐在茶铺的穆晏就止不住脸上的笑容。

  想想若是穆少侠的事迹传入京城,叫他京城里那群朋友知道, 等他回京城以后再去告诉他们这位穆少侠就是自己,可不是威风极了。

  说不定到时候就连裴瑜那个黑心肝的,都会对本侯爷倾慕不已, 可惜这小人连给本侯爷提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裴瑜若来斟茶认错,本侯爷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喝上一喝。

  想想那场面,穆晏乐得手里的茶盏都拿不住, 茶水从歪斜的杯口倒出, 浸了半张桌面。

  “哎呀爷,你这是……”

  小二见了忙过来擦拭, 询问的话未说完就被穆晏递到眼前的一锭银子堵了回去。

  小二眼前一亮, 忙接过银子,殷勤问道:“爷您还需要些什么, 小的这就给您送来。”

  穆晏故作冷淡地说道:“不必什么,别来烦我就是。”

  他神情冷漠, 脸上略微带了点不耐烦,若是熟识他的人在场, 恐怕会惊奇这小侯爷何时成了个冷面神?

  但若有同时熟识他和裴翊的人在场,怕是会发现他现在的神态, 真是像了裴翊七八分, 只有从他跳动的眼眸里才能看出些许不同来。

  不错, 穆晏确实是在刻意模仿裴翊,倒不是因为穆晏对这位断袖将军有什么好感,只是因为裴翊是穆晏熟识的人中与江湖牵扯最深的人。

  他这些时日自称少侠在江湖上行走,自然就不能用过往那套王孙公子的做派,但他又不知江湖上的少侠具体该如何做。

  冥思苦想了许久,想到裴翊与江湖牵扯颇深,穆晏干脆借用了裴翊的行事作风,却没想到成果斐然。

  那边小二收起穆晏的银锭,连连向他点头答是,几下收拾好他的桌面,又重新给他换了茶水杯盏,还另上了两盘点心,便退下不再打扰。

  穆晏得意,他觉得自己比裴翊做的还要好上几分。他低头饮了一口茶水,继续听说书。

  茶铺里,说书人还在讲着塞北客力挫西域三怪的故事,听说这位塞北客已经许久不在江湖出现,只是因为前些时日在均州跟细雨楼赵楼主大战了一场,在江湖又有了几分声名,连带讲古场里也开始重新流传起他的故事。

  穆晏听得兴趣缺缺,撑着脑袋想什么时候说书人嘴里才会开始讲穆少侠的故事?

  他无聊的转过头去,刚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眼角忽然瞥到一位身着灰衣蓝袍,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从茶铺门口走进来。

  穆晏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姜二是谁。

  穆晏心头一惊,怕他认出自己,忙举高茶杯偏过头,拿胳膊遮住了自己的脸,从胳膊缝里偷眼去瞧进门的姜二。

  那姜二进门后由小二引到一张空桌旁,放下包袱入座后便叫了茶水点心,并未往穆晏这边瞧,想来应是没看到穆晏。

  穆晏松了口气,绷紧的身子也放松下来,摊在了桌子上。

  台上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正是塞北客破了西域三怪机关暗器,说书人手中折扇一合比作长剑,指向在座众人,说道:“那侠士剑指三怪笑道:莫急莫急,爷爷今日便用你们的人头祭刘家村的冤魂。”

  说书人模仿得惟妙惟肖,众人脑中当即浮现出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士模样,听到那害人的三怪被擒,茶铺的客人尽皆抚掌大笑,大声叫好。

  姜二却怔了一怔,本想叫住小二打听穆晏的手亦慢了片刻,再回过神来时,小二已经一溜烟去了厨房给他端茶水和点心。

  姜二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也只能等小二送茶水过来时再向他打听穆晏下落。

  说书人的故事仍未讲完,听着塞北客仍在说书人的故事里大杀四方,姜二略微有些失神。

  那边穆晏见姜二坐下以后便一直在发呆,忙趁机拿起包袱,在桌上留下茶钱后便想从后门溜走。

  他一路都在留心姜二,却没看到邻桌正有一个虬髯精壮大汉拍桌而起,对着台上的说书人大喊:“格老子的,死人的故事有什么好讲的,给老子换,换成舟山老剑仙一剑破四阵的故事!”

  穆晏一个没留神与他撞在了一起,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大汉先怒了起来,推开穆晏大骂道:“你没长眼睛吗!”

  见他如此张扬,与他同坐的老叟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那边穆晏被他一骂,少爷脾气也上来了,回嘴道:“小爷长了眼睛,却不是用来看狗的!”

  此言一出不仅大汉暴怒,连那老叟的脸色都跟着阴沉了下去。

  那老叟抬眼看了穆晏一眼,忽然眼睛眯了眯,仔细打量了穆晏片刻,在那大汉动手前起身拉住大汉,拱手向穆晏说道:“是小徒无礼,老汉代他向公子道歉,未敢请教公子贵姓?”

  见这老叟对自己如此礼遇,穆晏还以为是自己的气势震住了他们,得意地把包袱往身后一扬,昂首道:“还是老者懂事。”

  说着穆晏嘚瑟地瞥了那大汉一眼,大汉当即想要冲上前来,那老叟侧眸给了大汉一个眼色,大汉只能捏紧拳头再度无奈退下。

  穆晏说道:“老者不必多礼,在下免贵姓穆,你叫我一声穆少侠便是了。”

  正说着穆晏见到那边的姜二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起身沉着脸向这边走来。

  穆晏心道不好,冲老叟和大汉说了句今日的事不与他们见怪,以后再聊,便拿着包袱离开了茶铺,一溜烟扎进人群没了踪影,姜二忙付了茶钱跟了上去。

  他二人走后,茶铺大汉着急向老叟问道:“师父为什么不让我教训教训那小子?”

  “着急什么,有的是你教训他的机会。”老叟望着穆晏消失的方向,阴恻恻地笑道,“原还不知这趟出关送王爷什么礼物,却没想到这礼物自己送上门来了。”

  “师父想将这小子送给王爷?”大汉恍然大悟。

  想起王爷的手段,大汉解气地一锤拳头,同样跟着笑了起来。

  话分两头,这边穆晏还不知自己陷入什么危机,那边陆卓又有了难题。

  对于陆卓来说真的是难题,他觉得如果再不对裴翊的某些行为加以制止,他的小命可能都要跟着玩完。

  他是认真的。

  陆卓原以为两人那日在客栈已经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礼不可废,管他能不能成亲,等陆卓回京正式跟相爷提亲后,他们才可以继续……咳咳那啥。

  那天晚上裴翊也确实同意了他的想法,还在陆卓想要留寝的时候,主动提醒陆卓离开。

  陆卓天真地以为他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但事情从第二日开始就变得越发不对劲。

  因此地是去塞北的必经之地,无论走官道、水路还是山路,都要路过此地而后再往塞北,便只剩一条官道,姜二、宋三二人若路过此地必会在此投宿。

  但陆卓和裴翊向驿站官员打听过,据驿卒所言这些时日并未有形容似穆晏、姜二等人的过路人来此投宿过,看来姜二和宋三仍未到。

  只是不知道穆晏是否已经行过此地?两人心里都有些担忧,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前行寻找。

  第二日,陆卓和裴翊在驿站留了两封信给姜二和宋三后,又重新上路。

  事情到这里还是正常的,直到两人上路以后,陆卓才发觉裴翊越发不对。

  在经过一些时日的观察后,陆卓可以认定裴翊一定是在勾引自己,而且技巧十分之拙劣——这回绝对是真的。

  陆卓捂着自己胸口刚才差点被裴翊撞裂的伤口,想着裴翊刚才跌入自己怀里的模样,心道他要是再来一回,自己命都得给他。

  陆卓觉得自己得跟裴翊聊聊。

  至少从昨天裴翊泼到陆卓大腿上那滚烫的鸡汤和今日裴翊左脚踩右脚跌进陆卓怀里差点把陆卓伤口撞裂这两件事来看。

  陆卓觉得就他还想多活两年这件事,他得跟裴翊支会一声。

  不然再这样玩下去,阎王可能真得让裴翊换个情郎,陆卓表示这事他不同意!

  是夜,两人在行至一处城镇投宿,因整个镇子只有一间客栈,客栈中又只有一间上房,陆卓本想今夜两人就挤在一起将就一夜。

  谁料裴翊在听到陆卓的将就之语后,似笑非笑地看了陆卓几眼,坚持跟掌柜要了两个房间,然后将上房留给了陆卓,自己随小二去了稍房,临走之前还叮嘱陆卓有空多想想相爷。

  不是,这陆卓就不明白了,他没事老想裴翊他爹做什么?

  陆卓自个儿在房间里徘徊了几个回合,最后还是没忍住去了裴翊的房间。

  此时裴翊已经梳洗完毕,正在背对着房门在床边铺床,陆卓进门就看见他如瀑的黑发散落在肩上,发梢还散发着微微水汽。

  陆卓脚步一顿,裴翊回眸看向他,仍旧弯着的脊背显露出如月的身形。

  陆卓发誓自己平日里绝没有那么多的心猿意马,但是有些事情就是你越不想它,它偏偏越要出现在你的脑海里。

  比如……比如……

  见他迟迟不动,裴翊露出疑惑的神情,直起腰身坐到床上问道:“你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站在门口不说话就盯着我吧?”

  “哦……哦!”

  陆卓回过神来,大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进屋关了门坐到裴翊对面,认真凝视了裴翊半晌,在裴翊再次开口吐槽‘他来此不会就是为了坐在这里不说话盯着自己’的时候,陆卓终于再次开口。

  只见陆卓犹豫了片刻,张嘴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

  咳……陆卓再次换了一个文雅点的词:“你是不是从来没勾搭过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裴将军: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陆大侠:另类·命都(差点)给你。

  姜二哥:为什么只有我在认认真真过剧情,谁来救救上面这两个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