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夜色浓,遮住了他的脸色。

  秦桑沿着墨六车队留下的痕迹,一路催马疾驰,在半夜时分,突兀的血腥味让秦桑和那谁都警觉起来了。

  秦桑心里明白,这恐怕是已经接近墨六的队伍了。

  血腥味不仅仅来自人类,还有兽血的腥气。秦桑接触多了,很容易就分辨得出来。

  那谁压低了声音:“秦姑娘,这里之前发生了杀戮事件。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秦桑拔了匕首在手,道:“应该是墨六的队伍受到了野兽袭击。”

  “这您都知道?”

  那谁惊讶。

  “我闻到了野兽的血腥味比较重,人血味比较轻一些。”

  连人血和兽血都能分得出来,那谁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

  “一会儿见着墨六的人,要说我们是墨三爷的人,迷路了,出来探路的,懂吗?”

  那谁重重点头,“嗯。”

  再往前行了三里地,一簇簇火光出现在不远处。

  “到了。”秦桑语气里略显激动。看書喇

  那谁不由瞥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出了错,他咋感觉秦姑娘不是来找小公子的,而是来找墨六的?

  两人放慢了速度,等到了近前,烧焦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秦姑娘,辎重都烧了。”那谁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秦桑也看到了。

  辎重的周围,一里之内的荒草都被燃烧殆尽,大约有十几辆车都被烧得只剩了残渣,剩余十多辆车幸免于难,被拖到远处没有火苗的地方,每辆车前都站了几个人守着。

  秦桑大声道:“敢问可是墨六墨军爷的队伍?”

  那边十几人立刻排成一排,呈防守之势,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

  “跟你们墨军爷说,我叫秦桑,是名大夫,他知道我的。”

  墨军爷?墨军爷都已经晕了,还问个屁!

  但是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总不能说墨军爷已经晕死过去,那边喊道:“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下马!”

  那谁把重刀往肩上一扛,喝道:“是自己人,不是敌人!”

  押运兵借着火光,只见一名巨人端坐马背上,他那匹马也比一般的马匹块头大、健壮,巨人肩上扛的大刀比寻常的大刀要大出了两三倍不止,看那样子,不得有百八十斤?

  押运兵不像作战兵那般能力强,看着这阵势,多少有点怵。

  最主要的,他们刚和狼群进行了一场大战,死伤惨重,连他们的军需官都快挂了,此时压根就没有战意了。

  秦桑道:“我是大夫,可以帮你们处理伤口,或者,你们记得我?在济民堂门口,和你们之中的有些人有过一面之缘的。”

  随军的一名大夫站了出来,“不错,我是听过秦大夫的名头。”

  这时,一名小兵忽然发现了秦桑脚底下大黄和猫猫,刚刚受狼群攻击得了PTSD的小兵立马嚷嚷起来:“狼!她带来的狼!”

  秦桑踢了大黄一脚,低声呵斥,“坐下!”

  大黄委委屈屈蹲坐在地上。

  秦桑大声道:“这是狗!狗!我养的!”

  对面的兵:“……”

  就当你养的这个是狗,那另一个呢?你可别说是大猫,七八十斤的大猫,就他娘的神奇!

  伤患不等人,秦桑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无谓的对峙上,当下催马往前,那谁也跟着催马往前走,抢在了秦桑前面,横刀立马,喝道:“不怕死的就尽管上!”

  百八十斤的大刀一舞,劲风如同有了实质,刮得士兵们都有些呼吸困难。

  秦桑趁机背着药箱直奔营帐。

  营帐门口有两名士兵,刚要阻拦,就被她喝止:“想你们军需官死的话,尽管拦我!”

  士兵:……这他娘的什么来头?说话怎么比他们头儿还要横?

  营帐里,墨六躺在毛毡上,一动不动。

  秦桑蹲下来,检查了一遍墨六的伤势,伤在腿上,小腿肚子上的肉被撕咬掉一大块,露出了森白的骨头,骨头碴都往外撅着。

  秦桑不敢耽搁,先拿出银针封住了墨六几处大穴,然后把军医胡乱包扎的纱布给去除掉,止血,等止住了血,她把墨六给拍醒了。

  墨六睁眼看见眼前脏兮兮的女人,愣了一下。

  这是幻觉?

  还是已经到了黄泉?

  秦桑表示:黄你妈的泉,老子并不想死。

  “军爷,我是秦桑。”

  墨六皱眉,一脸的不敢置信,断断续续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算是偶遇吧。”

  墨六:神他娘的偶遇,你哪怕说是追着来的,我都能信你七分。

  “你的腿伤得很严重,保不住了,我的建议是截肢,先保命要紧。”秦桑不和他磨叽,直截了当说。

  墨六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一瞬灰颓。

  他对自己的伤势心里有数,现在还有一口气,已经算是命大了。

  可……如果没有了一条腿,他还要这条命有什么用?

  他是一名军人!

  军中可没办法留一个没有腿的人!

  秦桑似看透了他的想法,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少了一条腿,就成了一无用处的人。将来你可以拄拐,也可以装假肢,未必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自理,更甚者,你或许还能像以前一样跑跑跳跳呢。你的双手也还能做很多事,你活着,对身边的亲人也是一种安慰。我言尽于此,你尽快做决定。”

  秦桑说着,手上并没停,从药箱里拿了麻沸汤的药粉出来,跟外面的小兵要了碗热水,将药粉化开了,搁在墨六身侧,然后就开始准备手术器械。

  墨六闭了闭眼,再睁开,颓败的眸光闪过些什么。

  “你说,我还能像以前一样跑跑跳跳?”

  墨六问完,立马又觉得这话问得很愚蠢,一条腿怎么跑跑跳跳?做梦都不可能。

  他自嘲一笑,再次闭上眼睛,只当自己并没有问过这么愚蠢的话。

  秦桑把所有需用的器械消毒完毕,才回过头来,说道:“事在人为,能做成什么样子,不全在你自己吗?”

  墨六失笑。

  还真被这个女人给拿捏住了。

  他是在那晚墨三叔撇下满堂客人一走了之后才听说的,这个女人是小墨帅看上的女人,还是个弃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