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一句吧。”
陆君颐终于开口, 只见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叠好刚用过的面巾，视线从明芷过渡到陆屹舟，微微顿了顿, 才说：“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年轻人是情投意合。起初以旧时约定作缚, 对你们来说可能不公平。不过现在你们既然已经在一起，那我们……起码我是没有意见。不过屹舟, 关于结婚, 你还得先征得你妈妈, 还有叔叔阿姨的同意, 小芷说得对，先斩后奏不可取, 我们陆家人做事，要沉稳, 不论什么事，要懂得泰然处之，以礼待人。”
陆君颐说完, 谢雅星也不得不表态：“妈说得对，我确实是舍不得。你在国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没歇一歇就忙着接手公司里的事务。还有阿芷, 之前是阿姨态度不好，确实是因为小舟招呼都没打一声, 就把你带到我面前，一下子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阿姨不是对你有意见, 阿姨是生小舟的气。”
明芷失语, 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她才不信。
但不管怎么说, 谢雅星也确实没有为难过她，许是陆老太太在场的缘故，她的态度甚至比之前在晚宴上的，要柔和许多。
“屹舟啊，婚事上我和你郑阿姨的顾虑是一样的，明芷还小，和你相比还不算成熟。这些年我们把她惯得都有点骄纵，说起来也是很惭愧。”
明镜许沉吟片刻，话锋一转：“但我们明家就这一个丫头。”
话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明芷：“爸。”
“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有不舍有顾虑，那都是正常的。”老太太看向陆屹舟，沉言：“小舟啊，敢不敢在这里直接给句准话？”
陆屹舟：“嗯，叔叔阿姨放心，我是真心喜欢明芷，往后也一定会对她好，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明芷眨了下眼睛，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一下下越来越急。
她几乎都没法清晰辨认，陆屹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几分真假，全都在演吗？但看上去也不像。
陆屹舟：“婚姻本不应该冲动，只是当下，我觉得是应该先去做的一件事，我愿意给出承诺，让时间来证明一切，是磨合，也算是一同成长。”
“小芷。”陆老太太偏过头看她，微笑着问：“你觉得呢？”
本是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忽然被握住。
明芷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上一世江问辰求婚的时候，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时她身处的环境狼狈又不堪。没有长辈的祝福，也没有很明确的未来，毕设被诬陷抄袭，流言蜚语四起。
江问辰于她看来，就像是海上浮木，是混乱世界里的救世主。
可今天，陆屹舟的表现却全然让她忘记了从前与江问辰共有的画面，会紧张，会期盼真的得到父母的祝福，会动容，会因为他的一句磨合与一同成长而小感动。
明芷缓缓伸出手来，对他，也像是对自己说：“我愿意和你一起。”
说完的那一瞬间，她屏住呼吸，看向陆屹舟。
本不奢望看出什么的她，却无意中看到了一丝情动，经历两世的明芷不会看不出来，那是喜欢与欣喜。
明芷：“……”
小盒子打开，陆屹舟从里取出一枚钻戒，牵起明芷的手，戴上后缓缓推入。恰到好处的尺寸，竟没有一丝过紧或者过松。
她盯着钻戒，眼眶发胀，陡然开始小口深呼吸。
察觉到明芷的情绪，陆屹舟牵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两下，似安抚，也在无形中递予她力量。
“好，好！”
陆老太太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眼角湿意：“今天算是圆了我一桩心愿。”
“妈。”
谢雅星和陆君颐换了位置，安抚陆老太太，怕她过于激动。
“年底了，婚事得明年再办了吧？不能太草率，得好好安排。”陆老太太拍拍谢雅星的手，提醒她：“这事儿，雅星你得上点心，马虎不得。”
谢雅星：“好的。”
“哎唷我真的，太开心了！”陆老太太朝着郑玲玲招手：“来，玲玲，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
从夏园离开，明芷还有些恍惚。
“要不我来开？”
坐到副驾上的郑玲玲忽然开口，明芷偏过头来看了眼：“您？算了吧，我这车才开多久，宝贝着呢。”
“心疼车都不心疼妈妈，真是白养你了。”
郑玲玲系好安全带，又将车内温度调好，视线落在明芷无名指上那枚钻戒，日光一照，光芒璀璨。
看得出来，等级很高，成分极好。
“屹舟对你，是真的不错。”
明芷一边倒车，一边勾唇：“确实。”
把郑玲玲送回明家后，明芷手机就响了。
“在哪？”
“我家。”想了想，明芷又补充解释：“明家老宅，送我妈妈回来。”
“嗯。”陆屹舟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见一面？”
还没看够？
心里嘀咕了一句，但嘴上还是答应：“约哪里？”
“你先把车开回去停，我去接你？”
“行。”
结束通话，明芷收起手机，得以一个人的空间，她飞速抬起手来，张开手指左右调整姿势，仔细打量着这枚戒指。
看不出是什么牌的婚戒，兴许又是定制。
有了经验，她赶忙把戒指摘下来，细细瞅了眼戒环内面，果不其然又看到那串熟悉的英文。这男人还真是将细节刻画到位，一样不落。
明芷重新将戒指戴上，摸了摸，唇角不自觉扬起，越看越喜欢。
“品味还不错。”
如果真是定制，那这个款式设计还是要夸一夸的。
驱车回到融烟巷，明芷前脚刚下车，后脚就见陆屹舟的车开了进来：“这么快？”
陆屹舟：“路上不堵车。”
“去哪？”
明芷弯下腰，透过车窗询问车里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
明芷藏了藏身后的袋子，唇角微弯：“不急的话你等我一下，我回去上个洗手间，放下东西。”
陆屹舟：“好。”
等待的时间里，他拿出手机点开日历，回想起路上老太太说的话——
“婚也求了，打算什么时候去领证？我看了眼黄历，这个月19号是吉日，就是下周三。正好是大雪，凛冬虽至，但向暖而行，我觉得这日子不错。”
12月19号。
陆屹舟表情未有变化，收起手机，视线落至窗外，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明芷很快回来，一上车就开始扎头发：“出发吧。”
“怎么样？你爸妈后来有说什么吗？奶奶呢？”
明芷急于知道散席后长辈们的反应，她今天的表现应该还可以？去之前的紧张和担心，因为有陆老太太在，缓和了不少。
“我都没想到你会把陆奶奶请过来。”
陆屹舟：“我们在一起，她理应先知道。”
“关键是她能做得了主吧？”
明芷直接说重点。亏她先前还担心陆君颐夫妇会不会当场给她脸色，特别是谢雅星，之前在晚宴上装作没看见的态度，始终就像是一根刺扎在明芷心头。
陆屹舟说他能处理，敢情就是把老太太请出来，当救星！
“我还在想你到底能有什么办法运筹帷幄，结果……”
陆屹舟偏头看了她一眼，平静道：“方法不重要，达成目的就好。”
拇指指腹摩挲着戒环，明芷暗自贴紧椅背，强压下心里对于陆屹舟这话起的情绪波澜，将视线移向窗外。
车子抵达半山涧。
下车后，两人从车库直接乘坐电梯抵达别墅一层，再通过入户廊道进入单户电梯。明芷环视着四周的环境，深呼吸——
“该不会把我带你家里来了吧？”
陆屹舟垂眸看她，纠正：“我们家。”
明芷：“……”
从电梯出来便到门口，陆屹舟输入密码后推门而入，很自然地将方才那串数字共享给明芷。
结果半天也没等她进来。
“怎么？”
明芷紧盯着陆屹舟看，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设计了一样，从头到尾，除了微信是她主动要加，酒吧里是她主动开撩，但后来，进度几乎是陆屹舟在推着赶。
“陆屹舟。”明芷眼神里带着询问，语气也再无平日的嬉笑散漫，“你要不要认真回答我一下。”
漂浮在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陆屹舟站在玄关口，脱下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间，
“进来说吧。”
半山涧的装潢是典型的现代风格，目光所及的每一寸不难看出都是用钱堆起来的，如若平日，明芷当下定是很激动，按捺不住好奇心，四处参观打量，偏爱于每一处艺术设计和小细节。
但今天，她实在是没心思欣赏。
“说吧，你想问什么？”
大门关上，两人面对面站在玄关口，再往后一小步，背就抵上墙。明芷瞥了眼陆屹舟，眉头一挑：“我们以前见过的，对吧？”
他又不是一生下来就去了英国，留学前也是在四九城长大的。明家以前住的地方离老太太的宅子也不远，兴许真的见过也不一定。
明芷目光紧锁陆屹舟脸上每一个表情，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等待答案的时间里，心里已经盘了一轮。
她敢肯定，陆屹舟一定是见过自己。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