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现代言情>小司农gl>第85章 选择

明经科出身的官员受眼界、知识的限制, 起始点比进士科要低一些, 终点也会低很多,进士科一般最后为相的并不少,可是容朝明经科能做到三品以上官员的没几人。

邺婴之当初选择明经科, 一则是她没有太大的野心,毕竟宗室子弟出身, 饶是进士及第,最终也不会有登高位的时候;二是进士科竞争太大, 给她再学习十年都未必能拼得过别的寒门士子, 她又何必蹉跎?在明经科出路上也一样能为百姓办事。

明经出身的官职一般从地方最低级的县尉、主簿、县丞开始,及第的则是被授予到京畿附近的县为县尉, 余下的一百人则为中、上县的县尉,中、下县的主簿等。

邺婴之虽是第三名,可待遇却比明经科状元要好许多,毕竟她是宗室子弟,免了被外放的苦, 得以在京畿的孟州温县为主簿。

以往明经出身的人未必能这么快安排职务,今年则是因为朝中出现不少空缺, 许多在雪灾中表现优异的官员都被提拔了,地方上出现的空缺便多了些。

至于进士出身的人也都是免了吏部的铨试,都由吏部安排到地方, 或者九寺为官了。

还有许多未曾问责的官员,也是女皇怕一次性清理太多,导致运转不过来, 故而只是口头的批评,并未挪动他们的官位。可谁都知道,以女皇的性子,若是接下来不好好表现,那早晚有一天会要他们不得翻身。

因而温善回京之时,发现洛阳如今的风气可好太多了,许多官员的身上也未见为官太久而渐渐怠惰的神情态度。

此时已经是更始十年的七月,雪灾过去了大半年对朝廷的影响才在消减,民怨也才彻底从洛阳消失,女皇也才得以喘息片刻。

这次雪灾对北方各州的影响不大,南边受灾重,故而难免会出现一些不服女皇登基的声音,更有甚者说这是上天对朝中“牝鸡司晨”的惩罚。

女皇也不一味地打压了,转而改用更为温和却更能打脸这些声音的方式,便是借着此次各地官员中表现出色者得到晋升的机会,将好些能重用的人才都提拔了。

比如温善,此次若非她太“小题大做”、小心谨慎了,朝廷也不一定会对一场雪有关注,所以她在地方上未任满三年却也能得到提拔,从畿县六品的县令,提拔回京为户部从五品的度支司郎中。

虽说只是提了一级,与别的官员无异,可职务的晋升方向不同决定了未来的道路不同。

她从地方上来后,正常应该先去下行,也就是工部与刑部为官,而后三年一转,慢慢从下行到中行的兵部、礼部,再到上行的户部、吏部。

而女皇直接让她去户部,离吏部仅一步之遥,可见她其实不是升了一级,而是升了好几级,寻常官员用十年左右的时间才能从下行到上行,她一来就身居这样的高位了。

若问旁人羡慕与否,说不羡慕定是假的,可谁让温善有本事呢!他们只听说过观天象出色的,却没听说过观气象也能这般出色的。

再结合她为官的经历,虽说还是太浅薄了,可度支司这个部门掌天下赋税、物产、水利、陆路,以及朝廷一年的俸禄发放、国库征调等,与她的经历倒也十分贴切。

新任太康县令到任了,温善便回京述职了,而邺婴之刚好离开洛阳前往温县,二人没能碰上面。

说不遗憾是假的,但温善在儿女私情面前还是先顾及了朝廷如今用人紧,邺婴之迟一些到任,那对政务的管理怕也会引起混乱。

她此番回京,先与贺顾到贺家见见老人,毕竟两年没见,都甚是挂念对方。随后温善才到吏部去拿她的调遣文书,最后去户部报到。

到了她这个位置,她已经不再是当年司农寺那个可有可无的司农丞,也不是容易被人排斥和忽略的了。身为户部四司之一的长官,她可以决定不少人的命运,故而别说度支司的下官和胥吏了,连中行、下行的下官都会对她笑脸相迎。

二十三岁的户部郎中几乎可以算是在这个位子上最年轻的就任者了,她的背后又是贺家、女皇,可见未来只要不作死,相信四十岁之前爬上宰相的高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来也巧,尚书省处理公务,办事的衙署所在与司农寺仅隔着一条应天门街。温善去户部当值时会与曾经的司农寺同僚们走到一起,再在路口分道扬镳。

如今温善已经爬到了六部去,杨杰、钟万里等人却依旧在司农寺挣扎,他们见了温善都得乖乖地行礼。不管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他们的脸上都是笑脸。

温善待他们也如从前,没有因为身居高位便趾高气扬,也没有少年得志便得意忘形。她到户部述职后,便进宫答谢女皇,毕竟真正给予她这个位子的是女皇。

女皇见了她,心中颇为纠结,一方面想重用她,另一方面又想起邺婴之,怕她将来会为了选择儿女私情而让人不得不放弃重用她。

可若是真让她放弃儿女私情,她又会觉得这人不识好歹,竟敢玩弄宗室子弟的感情!

于是在温善什么都还不知晓时,便先对上了女皇的冷脸。

温善:“……”

难道给她加官不是女皇的主意?

后来女皇大抵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也太幼稚了,脸色便缓和了许多,问了她诸多当时对雪灾的见解以及预测的技巧。

温善将她一些预测的心得说了,实际上仅凭这些预测她是无法肯定雪灾的情况的,主要是系统的监测功能给了她底气。奈何系统这种东西是无法对外说明的,所以她只能含糊过去了。

女皇问她:“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到户部?”

温善想了想,道:“臣不敢揣摩上意。”

女皇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但是嘴上还是批评道:“连你也要拍这种马屁吗?”

“臣惶恐。”

“罢了。”女皇掐了掐太阳穴,“若是朕问你,这个位子与儿女私情,你只能选其一,你会如何选择?”

温善一怔,不甚明白。

女皇见状,摒退了宫人,只留下她的心腹侍,才道:“你与怀宁颠鸾倒凤,你可知罪?!”

温善吓得“扑通”一下跪下,内心惶恐又不停地想着解决之道。然而思来索去都想不到一个可以平衡的办法,但是让她放弃邺婴之又是不可能的。

那一瞬,她想过这是不是女皇在讹诈她的,可是又清楚,自己若是抱着这种侥幸之心,那才真是愧对邺婴之的爱。

“臣,何罪之有?”

女皇凝视她,眼神如俾睨众生时那般冷傲,看得温善惶恐不已。

“你说朕冤枉了你?”

“臣不敢,只是,臣不觉得爱一个人便是有罪。”

“可你们都是女子,她是宗室女,你是朝廷命官!”女皇有那么片刻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的,直到看见屏风后飘动的红色衣袖,这才慢慢地冷静下来。

温善即使内心再惶恐,可勇气还是战胜了它。她摘下顶上的官帽,对着女皇再三叩拜以示尊敬。

女皇道:“你这是在以辞官威胁朕?”

温善内心大为安定,道:“臣不敢威胁圣上,只是圣上让臣做选择,臣只能这般选。”

女皇冷笑:“你别以为朕许你高位,便是看重你。”

温善道:“臣偶尔会这般想,可臣不敢沾沾自喜,便常常告诉自己,圣上许臣高位,看重的不是臣,而是圣上想让世人看见圣上的态度和威仪。至于臣摘下官帽,也并非选择放弃官职也要与郡主在一起。”

女皇挑眉,笑容更甚:“所以你的意思是私情是可以放下的?”

温善摇头,道:“臣受圣恩得门荫为官,这本就不是臣凭真才实学得到的官位,一切不过是圣上的同情,才让臣有了出头之路。然而臣一开始就如同众多世家子弟那般,只想平淡地度过这一生,没有大起大落,没有权力与争斗,只有后宅的一畦菜地,一片果林。”

温善的眼眶湿了,“臣本就没有大志向。直到遇见了郡主,那时候臣便想,若臣想与郡主在一起,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好,臣都想试一试。而如果臣不积极进取,怕是连那一线希望也不会有。”

“只是事到如今,臣也不愿意牵连郡主。她近些年的努力,臣看在眼里,她是真心想考取功名,以为苍生谋福祉的,而若是因为臣,令她失去了前进的希望,臣也是不愿意看见的,故而臣愿意舍弃圣上所赐予的一切,只求圣上不要迁怒于郡主。”

女皇走到了温善的跟前,看见地上滴淌的泪水,便知道她不只是口上说着违心之言而已。

“所以你最终还是选择为了儿女私情而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女皇难掩失望。

“为官能为天下苍生,可是谁也不敢保证在这条路上能一直保持初心。初心为天下,为官后不施以仁政的例子太多了,所以未必要在官途上方能顾天下苍生。若是圣上肯留臣一命,还肯看臣的书信,臣若有献策能得圣上恩视,也算是为天下苍生办一点事了。”

“你倒是好大的脸,认为朕罢了你的官后还会想见到你的献策!”

温善抹干眼泪,伏着身子也不说话。

这时,旁边传出了一把苍老却饶有兴致的声音:“我倒是好奇,你这观气象的本事是哪儿来的。”

温善又是一怔,旋即便明白女皇是如何得知她与邺婴之之事了。

也对,太上皇没理由替她们瞒着,或许女皇早就知晓了,只不过一直没机会处理。

太上皇所问,她无法回答。

太上皇也没有逼问,而是对女皇道:“如此人才,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罢免,倒是可惜。”

女皇道:“坏人都是我当了,爹也未免太狡猾了。”

太上皇哈哈一笑,道:“这不是让你过把当年没过上的拆情侣的瘾嘛!”

温善有些懵,也不明白这对父女的相处模式,更不明白太上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即太上皇道:“抬头。”

温善抬头,发现太上皇蹲在了她的面前,一点形象也没有。而女皇则坐回到了她的位子上去,神色平淡地看着这一切。

太上皇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若让你为官,与让你以白身度过一生,哪一样对朝堂对天下苍生更为有利?”

温善想了想,道:“兴许是为官。”

为官她能使用的检索功能范围便更广,更能查缺补漏,发现各种账簿、文书的问题,也能直观的得出大趋势。而若是不为官,能用的也只有监测功能。

太上皇笑了笑,又往屏风后招了招手,“小丫头,你可听见了?”

温善心中一凛,不知道女皇、太上皇都在搞什么鬼,直到她看见邺婴之从屏风后泪流满面地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完结,么么大家陪伴了善善和婴之两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