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其它小说>孔雀羽谋杀案>孔雀羽谋杀案 分节阅读 28
佛在水下憋了很久很久;可是,静静休整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露出焦虑而古怪的笑容。
    “哎,谢天谢地,终于结束了,”他对马斯特斯说,声调已恢复如初,“今晚你们可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了。一开始我以为你们会以谋杀基廷的罪名逮捕我;然后你们差点儿把我当成达特利一案的凶手。而那具死气沉沉的东西从头到尾都隐身于椅子的布罩底下。除了缴纳所得税有点问题,其他方面我可是一清二白啊。”
    这个乏味的笑话反倒起了一定的效果。马斯特斯冷酷而心满意足地打量着他。
    “一晚上的时间里你也受够了,”马斯特斯说,“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对你百般施压,小子,”他神色自若,“不妨告诉你,我并没有搜查证,但这个险值得一冒。本杰明·索亚:我以谋杀A.E.巴特利特的罪名逮捕你。我有义务告诉你,你所说的一切都将被记录在案,并作为呈堂证供。”
    “所以这就是那些套话吗?”索亚好奇地望着他,仿佛注意力全都聚集在一个小问题上,像猫咪逗弄毛线球那样反复把玩着,“记录在案?我可听说我们的证词每每横遭歪曲,而对你们不利的证据从来都被弃之不用。果然如此。”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马斯特斯厉声质问,异常不安,“索亚先生!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呃?噢,对,洗耳恭听。”
    被班克斯拉着胳膊站在门口的珍妮特·德温特轻轻叹了口气,沉着地紧了紧肩上的天鹅绒披风。
    “你们总算逮住他了,”她不带一丝恨意,曼妙的嗓音仿佛来自远方,俨然一位戏剧女主角,“只有一件事我决不能原谅。我决不能原谅你将那块金丝桌布寄给我,本杰明,你亲自把它寄给我,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来—”
    索亚高高昂起头,恢复了理智。
    “喂,德温特太太,今晚我是唯一一个没有为难你的人。你最好也别为难我。”他又对马斯特斯说,“警督先生,不是我干的。”
    “现在你没有义务进行陈述—”马斯特斯说。
    “哦,好好想想吧,”索亚不甘示弱,“你肯定不相信我,我也没指望你相信我。但反正早晚都得说出来,我—没—有—杀—他。容我请教,我为什么要杀他?在这么多人里,为什么我偏要杀巴特利特!”
    “问得好,为什么有人要杀他呢?如果杀他的不是你,又会是谁?”
    “不知道。我把尸体藏了起来—对,对,这我承认;这一点随你摆布。看来我也因此沦为两起谋杀的同案犯了,一方面是达特利,另一方面是躺在地上的这个可怜人。然而,既然我已被以谋杀罪名逮捕—”
    “你并未因谋杀罪名而被逮捕,孩子。”H.M.打断他。
    马斯特斯骤然转身:“喂,住口!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没被逮捕?如果—”
    “我说他没被捕,就是没被捕,”H.M.突然大吼,班克斯一惊之下松开了德温特太太的胳膊,“另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是他本就无罪。真他妈该死,马斯特斯,你一整天都抱怨我像个老糊涂,罔顾你可怜巴巴一再祈求,始终昏昏欲睡。好吧,现在我醒了,一切归我指挥。坐下。你,德温特太太,听我吩咐,回到你原来的座位上去。”他站在壁炉前,面朝众人,“不,马斯特斯,别移动尸体。把它留在原处最好。”
    “既然如此,”马斯特斯说,“总得给我一两个理由吧。萨格登!”
    “长官?”
    “你仍然坚持原来的说法,今晚我们到达之前,进入这座房子的只有三个人?”
    无数次回答过这个问题的萨格登嘴边嘶嘶作响:“是的,长官,看到他们的不止我一个,问问其他人就知道了。他们—”
    “不要顶嘴,小子。我们已经确认他们的身份分别是索亚先生、德温特先生,以及八点十五分从侧门潜入的神秘人。那个神秘人就是巴特利特,在这里遇刺了……这一点你不否认吧,亨利爵士?”
    “不。噢,不不。那是巴特利特,没错。”
    “那就好。根据你那所谓的排除法,”马斯特斯朗声道,“凶手必然是这两人之一:索亚先生或德温特先生。呃?如果你排除了索亚先生,那就锁定了另一人。”
    “亲爱的杰里米,”德温特太太楚楚可怜地惊呼,“不会是你吧!”
    德温特一直以高深莫测的愉悦神情注视着他们,双手背在身后,低下头。
    “坦白说,亲爱的,不是我。”他说,“但看警督先生这咄咄逼人的架势,我可抵挡不住。依你之见呢,梅利维尔?”
    “不见得。不,杰姆,不见得。”
    “难道你想说凶手又隐形了?”马斯特斯质问。
    “不错,”H.M.肃穆地点点头,“我指的就是隐形的凶手。”他看着索亚,“让我们听听今晚都发生了什么,孩子。我们知道你自己是在八点十五分左右抵达的,而不到一分钟后巴特利特便接踵而至。据我猜测,自从接到德温特夫人的电话后,你一整天都深陷高度恐慌之中,不是吗?—她声称自己听说‘十茶杯’准备于今晚在你家进行集会?你会作何感想呢?”
    索亚陷入沉思。他的神经颇为紧张,视线甚至无法从地板上那具尸体上移开。但H.M.似乎无意将尸体遮住。
    “我想德温特最终还是失去理智了。”
    “看来各位已达成了共识,”德温特从容不迫地取出雪茄烟盒,“但原因呢?”
    “因为你是个固执己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家伙。因为长久以来你一直阴魂不散。因为你为了将谋杀达特利的罪名坐实到家父或我本人头上,已经努力了整整两年。我想一旦你无能为力之时,执念作祟之下,你果真在我家里实行谋杀—所以我就将因此被送上绞架。”
    “不愧是凯尔特人的想象力。”德温特点燃一支雪茄,透过烟雾从旁望着他。
    波拉德暗忖:要出事。当心!危险!莫非我也传染了所谓凯尔特人的想象力?
    “你说得对,”索亚对H.M.说,“我的确高度恐慌。我本不应该回家来的,我本该到警察局去,或者和朋友们一起出去,为自己获取不在场证明;我可以采取的反击行动多的是—可我偏偏想起那可恶的七巧壶还锁在保险箱里。所以我不得不回来。告诉你,顶风冒雨回到这座房子里,可不是什么舒心的享受,更别提我仿佛还看到外头那个路灯后面有一顶警察的头盔若隐若现。
    “我从前面进屋,把帽子和外套挂在大厅里。没过几秒钟,就听到从这个房间的方向传来撞击声。我循声而来,却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我拉开和通往侧门那条走廊相连的房门,就发现了他。”索亚冲着巴特利特点点头,“他趴在地上,头朝我这方向,身穿雨衣,礼帽滚落一旁,肩胛骨之间的刀柄分外醒目。”
    “已经死了?”马斯特斯问道。
    “还没断气。你知道吗,他还在地上爬,朝我爬过来。”
    “果然。和达特利一样。”
    “太对了,警督先生,谢谢。达特利给我带来的噩梦又重现了。走廊里没点灯,只有从这房间里透出来的光,所以我把他拖了进来。我估计他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因为他的雨衣和鞋子上几乎没有水渍,血迹也很少。然而大事不妙,我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他就气绝身亡了。”
    马斯特斯上前拉开通向走廊的门。走廊里铺着黄褐色的地毯,靠墙的柜子里摆放了不少蓝色花瓶;走廊径直伸向侧门,没有其他门了。
    “假设这是真的—请注意,我可没说一定是真的!”马斯特斯仍不甘心,“—你认为凶手出了什么状况?”
    “你太抬举我了,”索亚冷冷答道,“我没什么想法。后来我推测,凶手必定是尾随这可怜虫来到侧门,从背后捅了他一刀,然后又从侧门逃走了。”
    “当时侧门上锁了吗?”
    “不,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后来我亲手锁上了。这就是巴特利特进屋的经过。他自然没有钥匙。”
    马斯特斯吩咐他的手下:“那么听听看守们的说法。你们对他这套证词怎么看?是否可能有人跟踪巴特利特进了侧门,捅他一刀,然后逃之夭夭?你们都盯着呢。”接下来他满意地听着警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表示,除了死者没人接近过侧门,没人进来也没人出去。“都听明白了吧,呃,索亚先生?就这么简单。因此,如果我们相信你的故事,凶手肯定穿过那条走廊和这个房间,溜进房子里来了?也就是说,无论他是怎样干掉巴特利特的,既然他没从侧门出去,那么他都得丢下尸体,经由这个房间逃回来?”
    “噢,上帝,想必如此。”
    “那么你一定会看到他。可你说并没发现其他人。”
    索亚睁开一只眼:“要这么说的话,警督先生,你这手忙脚乱的大队人马把整座房子都搜了一遍,也没找到他呀。但他们又发誓说他还在房子里。我确实做了些异常愚蠢的事情,这我承认,但你无权因此而采取双重标准。如果你可以相信他们,也就应该相信我。”
    “老天,相信你?我会考虑的。索亚先生,我逮捕—”
    “第二次了,”H.M.说,“去***,马斯特斯,你就不能安静哪怕一秒钟吗?所以巴特利特是在你面前死去的,对不对,孩子?然后出了什么事?”
    “然后有人在前门敲门。”索亚答道。
    他停顿了一下。
    “你可以设身处地站在我的角度想想,”索亚说,“我当时完全有理由相信,有人故意将我推进一个圈套之中,等待着我的将是一条结结实实的绞索、十英尺高的行刑台。证据摆在眼前,地上躺着个死人,身体下还摊着一张报纸,防止血迹溅落,简直像个刚刚打开的包裹,而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来者是德温特,我认出了他的褶子披风。当时我确信他就是那个恶魔。我也明白拒绝应门绝非上策,因为我知道那样只会让他去把警察请来……
    “哎,你也知道我的应对之策了:取法自《失窃的信》的经典思路:把尸体放在众目睽睽之下,但谁也注意不到,因为必要时我会把它当成椅子坐在身下。用细绳和从书架上拆下的木板,不到两分钟就大功告成。搬家的好处之一,就是绳子和书架唾手可得。不过,我不得不把刀从他身上拔出来,否则无法让他恰到好处地坐进藤椅中。接着我用白色椅罩把它们全部遮蔽起来,长长的边沿拖在地上,这样一来你们就发现不了他的双脚。我把刀包在一张报纸里,又把他的礼帽挂在大厅里,然后才去开门。可是,我却忘了处理掉干这些事时为避免手上沾血而戴上的晚礼服手套。所以我和你见面时只能将双手插在衣袋里。反正我也没心情握手。”
    “你以为,”德温特严厉地问道,“是我—”他指着尸体。
    索亚彬彬有礼地回答:“请你告诉我,我会怎么想呢?”他反唇相讥,“你刚进屋,前门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捶门声?我只得反身上楼,朝外张望,甚至不惜冒险将你独自留在这里。”
    马斯特斯点点头:“很好!所以当时站在窗口、戴着手套、手里还握着枪的人是你?”
    “与其说打算喂你一颗子弹,”索亚厚实的胸膛气鼓鼓的,“倒不如说我差点儿想一枪崩了自己。又何必道貌岸然呢?告诉你们,我站在楼上的黑暗中,一瞬间思虑万千。但你闪开了—或是我以为你闪开了。我便脱掉手套,换上便袍,下楼,发现你们已经进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穿帮。然后德温特就当着我的面把家父的罪行公之于众。我仿佛酩酊大醉,眼前浮现出一条绞索和一排刽子手。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是没人察觉尸体的所在,于是我开始揣测也许你们永远不会发现了;所以我反将你们一军,把问题抛到你们手上。我满以为只要自己安坐如山,不在死人腿上扭来扭去,你们就会悻悻离开的。就这么回事。上帝呀,我得来杯白兰地!”索亚喊道,“但恐怕这里没有。”
    马斯特斯转向H.M.:“你相信他吗,爵士?”
    H.M.点点头,笨拙地起身站到已坐回原处的珍妮特·德温特面前。
    “我想问问你相不相信,”H.M.说,“但你没料到那个,对吗?”他猛然一指巴特利特,“德温特太太,我不能再胡闹了,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准备自己把知道的情况全都交代出来呢,还是想逼我翻脸不认人?说真的,我对你印象不坏,但如果你的道德水准再低一点的话,也许反而能拯救一场大祸。现在我警告你:星期二晚上,在杀人游戏过程中,我们的朋友索亚目睹了你颈上缠绕绳索的那一幕。如果你依然像现在这样不予合作,恐怕那一幕将不仅仅只是预言而已了。”
    “你在开玩笑吧,别吓唬我。你—你甚至还不知道巴特利特被杀的原因……”
    “噢,不,我知道,”H.M.和颜悦色地答道,“他被杀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他知道万斯·基廷为什么戴着一顶帽子。”
    也许你会说,这一回答即便算不上毫无意义,起码也是平淡无奇,但珍妮特·德温特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