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其它小说>我的前妻们>我的前妻们 分节阅读 8
了什么?我什么也没……”

  “没有吗,爵士?”

  “我说,马斯特司,”H.M.略带歉意地说,“现在我们离一家酒吧的后门不远,那儿的老板跟我可是老相识。”

  “说来也巧,”马斯特司冷冷回应,“这我早就知道,正求之不得呢。你给我前面带路!”

  这时一头雾水的丹尼斯早已迷失了方向,他只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一条小街上,道路两侧都是高髙的砖墙,凉风习习,深黑的夜空中星光点点。几个人跌跌撞撞前行了二十来步,领头的是H.M.。

  H.M.打开路旁一扇小门,钻进一条狭窄的过道,将他们引进一间简陋的小酒吧。面前有扇挂着帘子的拱门,门内烟雾缭绕,好生喧哗,啤酒杯相碰的声音十分清脆。一个穿着无袖背心的壮汉过来撩起门帘,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扫视他们。

  “咯,阿尔夫,”H.M.说。

  一瞬间情势大变。

  “喔呵,亨利爵士!”老板叫了一声,顿时笑逐颜开,金牙灿烂得像花儿一样。但随即他又紧张兮兮地凑到面前,“该不会是又惹麻烦了吧?”

  “没啥大不了的,阿尔夫。劳动了几位警察,就这样。”

  “你这位朋友不就是警察吗?”

  “没错,阿尔夫。但他现在不当班。后面的房间还空着吗?”

  阿尔夫意味深长地使了个眼色。

  “进去吧,”他干脆地答道,“锁上门别开,除非听到敲三下,那是我的暗号。其他的就包在我身上,伙计。保证你们没事。”

  他们就这么进了后头这个小屋,屋里满是烟味,熏得灯光都模糊不清。虽然现在早已取消了灯火管制,但窗户还按战时的要求那样,用木框钉上,还挡上了厚纸板。最近这里显然办过一场聚会,只见一张大圆桌上洒杯横陈,几把椅子东倒西歪,壁炉那生锈的栅栏上悬着一尊铁制的苏格兰牡鹿。

  不料,即便在这个避难圣地,也还免不了一场疾风骤雨。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在桌旁坐下,而马斯特司将门锁好,走到他面前,双手叉腰,空气中顿时淌出一丝不祥的预兆。

  “那么?”马斯特司说。

  “什么?”H.M.没好气地问。

  “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H.M.脸上掠过一阵烈士就义般的平静。

  “马斯特司,”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啥这种事总会发生在我身上呢?我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办事,时刻以查斯特菲尔德爵士①的最髙标准要求自己。”——看样子H.M.真的对此确信不疑——“但我却总会成为他妈的什么阴谋的受害者。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当然可以。”马斯特司毫不犹豫地回话。

  “哦?”

  “你自己毫不设防,这就是原因。要是你安安静静待在俱乐部,或在家捧读一本好书,又或者做些在你这种年齡该做的事情,就不会卷进这些腌臜勾当了。”

  随后马斯特司勃然变色。

  “大闹游乐场!”他说,“在电影院外面派发手纸!苍天啊!”

  “我并没在电影院外面派发手纸啊!该死!我只是说说而已……”

  “还有你,麦克费格斯先生!”

  麦克费格斯先生背对他们,手肘支在壁炉上,早已堕入了古苏格兰式的悔恨深渊。

  “我中邪了,”他的声音空空洞洞,“怪不得任何人,是我自己中邪了。”

  “至于你,亨利爵士,要是明天你家有我们的人登门拜访,那是你罪有应得。我明白告诉你,如果拘押你六个星期,还不能用罚金代替,那纯属活该。”

  “我看不出他们怎么才能逮着我,马斯特司。”

  “是吗,呃?”,马斯特司问道,“你的帽子呢?”

  H.M.不由得摸了摸他的秃瓢。

  “帽子落在那儿了,对吧?上面可还有你的名字呢。”

  “我狠狠地踩了它几脚,”麦克费格斯先生呻吟着,“中邪了,我居然踩了它。”

  “这只是第一点,”马斯特司冷冰冰地分析,“第二,今晚我让你跟来,是要让你观摩我逮捕‘鼹鼠’老乔的,他原本应该会在游乐场出现。现在可好,你把那儿捣得一片狼籍,乔还会现身吗?他妈的——”马斯特司定了定神,看看贝莉尔,好容易才把脏话咽回肚子里,“估计是没可能了。爵士大人,你给我制造的麻烦可不少啊!”

  虽然马斯特司鼓起勇气讲了这许多,但H.M.依旧无辜地望着他,好似一只纯洁的唐老鸭。

  “好,好,就当我没说,”马斯特司无奈地指着H.M.的脸,“就当我没说好了。请注意,我说不定能把这事摆平,嗯,我是指‘说不定’可以摆平。不过有一个条件。”

  “条件?”

  “就是你放下那倨傲的架子,”马斯特司双手敲着桌面,话锋一转,“波雷那个案子,给我支点招吧。”

  充斥着烟味的潮湿屋子里半天没人吭声,唯有麦克费格斯先生站在那苏格兰牡鹿塑像旁边独自饮泣。

  “敲诈啊,嘿?”H.M.问。

  “不,爵士,这可不是敲诈。”

  “听起来没什么区别,孩子。”

  “要是没有什么新证据的话,”马斯特司不肯放弃,“噢,啊!唔!我才不会再做这无用功。但好像现在有些新线索了。”

  “哦?是什么?”

  “这位是韦斯小姐,”马斯特司把贝莉尔拉过来,“戏剧制作人,布魯斯·兰瑟姆的诸多名作都出自她的手笔。这位是丹尼斯·福斯特先生,他是……呼!”

  “在下是兰瑟姆先生的律师。”丹尼斯连忙补充。

  马斯特司的这次引见收效颇丰。与舞台有关的任何元素都能即刻攫住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的注意力(H.M.本人一度曾致力于戏剧,但取得的成果令人不敢恭维)。只见H.M.从衣袋里掏出烟盒,兴致盎然地注视着贝莉尔。

  (丹尼斯注意到,贝莉尔面色惨白,坐立不安。)

  “那么,爵士大人!”马斯特司接着说,“我给你寄去了罗杰·波雷一案的资料,看过了吗?”

  “没。”H.M.却也执拗得很。

  “拜托!得了吧!一码是一码!你到底看过没有?”

  “唔……好吧,H.M.把玩着一支黑雪茄,咕哝了两句,“说不定我瞄过两眼,嗯,说不定偶尔会浏览一下,看看你们那群人是怎样败事有余的。”

  “还记得我们那个在托基的目击者吗?”

  H.M.又嘟嚷了几句。

  “名叫米尔德里德·莱昂丝的红发女子,”他答道,“被一张十先令假钞弄得狼狈不堪。她从窗户里偷窥,看到了——很多东西。”

  “看来你记得很清楚嘛!”

  “也许,”H.M.思虑周详,“我自有我记得的理由。但你看,孩子!这些和戏剧这个高贵的职业又有什么牵连呢?”他半站起身来,笨手笨脚地,在大肚皮允许的范围内对贝莉尔微鞠一躬,“女士,鄙人乐意为您效劳。”

  “谢——谢谢,亨利爵士。”贝莉尔一笑,但眼中却毫无笑意。

  马斯特司直接无视这一来一往。

  “某个不知姓名的作者写了一个关于波雷的剧本并寄给兰瑟姆先生,”他解释,“而且此人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他知道那目击者是个女人;他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看见了什么东西;他掌握的情报,按理说,只有警方、你和莱昂丝本人才知道。”

  又一次沉默,但这回性质却大大不同。

  亨利·梅利维尔爵土本来刚把雪茄叼到嘴里,掏出打火机正要点烟,听得马斯特司口中迸出这串话语,手上动作顿时凝滞,打火机的火焰尚在离烟嘴两英寸处燃烧。只见他神色髙深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丹尼斯·福斯特察觉到了,这刚刚才把沙袋踢向玻璃柜的粗鲁之人此刻终于露出真面目,这才是那位闻名遐迩的大师。

  H.M.脸色一松,熄灭打火机,又把雪茄和打火机一起放回桌上。

  “非常有趣,”他温和地冲贝莉尔眨眨眼,“布魯斯·兰瑟姆接受了这个剧本?”

  贝莉尔耸耸肩:“可以这么说吧。”

  “那他肯定也见过作者咯?”

  “我和每个人都要说一遍:没有!布鲁斯确实给作者写信了,但我们没收到任何答复。”

  “哦?他写信是多久前的事了?”

  “三个星期。”

  “但这也太奇妙了吧?”

  “此话怎讲?”

  H.M.那副大眼镜后的小眼珠子牢牢盯住贝莉尔,那种令人不安、悚然的目光,丹尼斯还从没见识过。

  “你可知道,根据我的经验,当一位籍籍无名的作者得知自己的剧本将被采用时,他会做的头一件事就是火速回信,随后没完没了地赶到你们剧院管理人员这里打听消息,直到踏破门槛、把你们逼疯为止。”

  “我倒是未必这么想,”贝莉尔做了个深呼吸,拧拧手腕,“您也知道,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他们肯定会的,小姑娘。而且总楚如此。对了,兰瑟姆肯定会用这个剧本吗?”

  “岂止如此,”丹尼斯·福斯特插活,“他还要去萨福克郡一个叫艾德布里奇的地方,亲自假扮成罗杰·波雷,好验证那剧本的结尾究竟合理与否。”

  “你说什么?”马斯特司探长脱口而出。

  丹尼斯把始末来由都告诉了他。

  又是一阵更长的缄默,贝莉尔不时咳嗽一声,连麦克费格斯先生都忘了之前那些暴行给自己灵魂造成的重压。丹尼斯解释了剧本的主题和故事梗概,又把布魯斯的变身计划和盘托出,还简要地交代了一遍早些时候化妆室里那场谈话的要点。马斯特司脸色渐变,H.M.则没有。

  “那么他准备去艾德布里奇,嘿?”H.M.沉吟道,“兰瑟姆这家伙对艾德布里奇了解多少?他之前去过那里吗?”

  “从没去过!”答话的是贝莉尔,“布魯斯只是随便挑上这个地方而已。”

  “那他估计要大吃一惊了,”H.M.说,“因为我正巧认识一个姑娘,完全符合剧中女主角的特征。她叫达芙妮·赫伯特,她的父亲是——”

  H.M.顿了一下,

  “我说,马斯特司,”他抚摩着肚皮,“很奇妙,不是吗?如果这剧本一行接一行地变成现实的话?”

  马斯特司像一头公牛那样晃着脑袋怒吼起来。

  “噢,啊!”他愤愤不已,“说不定是很奇妙,说不定。但你以为我会坐视这事发生吗?”

  “莫非你准备插手阻拦?”

  “爵士,你以为我是天下第一大白痴啊?竟对如此一个拙劣不堪、甚至可能妨碍我们缉拿波雷本人的臭屁把戏袖手旁观?”

  丹尼斯·福斯特飞快地瞟了贝莉尔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

  他心想,之前一时激动就拍胸脯保证能说服马斯特司,未免太魯莽轻率了,本以为并非难事,只需略微机智些,说话动听些,便可顺利搞定。但他显然没有充分预计到马斯特司对罗杰·波雷一案竟有如此深的执念。

  “可否容我指出,探长先生,”丹尼斯突然说,“布魯斯并未有任何触犯法律的举动?”

  “我也没说他犯法啊,先生。”

  “那么?”

  “但如果兰瑟姆先生自以为可以置身事外的话,”马斯特司又来气了,“他最好另打主意。这事就交给我了,先生,看我怎么对忖他。”

  “噢,不,你可别乱来,”H.M.淡淡地说,“如果还想让我伸出援手的话。”

  马斯特司瞪着他。

  “你得放手让那家伙去干,”H.M.得寸进尺,“而且,你还得指示艾德布里奇警方切勿插手,这是我的要求。”

  “爵士,你是不是疯了?”

  “没有。”

  “那为何要我这么做?对,我知道了!”马斯特司见H.M.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便急匆匆打断他,“你久经沙场!全都要听你指挥!我就知道!但好歹给个理由吧!”

  H.M.一度没开腔,他面色阴沉可怖,似是努力在捕捉记忆中某些难以捉摸的痕迹。

  “罗杰·波雷,”他喃喃自语,“罗杰·波雷。”

  大圆桌上到处洒着啤酒,布满玻璃杯的印子。H.M.用指尖蘸了点酒,在桌上写下R.B.两个字母,然后又写了一遍,伸长脖子研究了好一阵。

  “我说,马斯特司,”他接着说道,“你可曾注意过这些有趣的玩意倒过来写会怎样?还记得《大卫·科波菲尔》中那一幕吗?”②

  马斯特司对《大卫·科波菲尔》的评价连已故的威廉·梅克皮斯·萨克雷听了都会觉得刺耳。③

  “闭嘴,”H.M.严斥道,“那一幕说的是男孩看见玻璃窗上有一排神秘的词语‘Moor Eeffoc’,而其实它的含义是‘咖啡屋’④。还有,有人以拉布·努拉斯的笔名写了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