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其它小说>她死去的那一晚>她死去的那一晚 分节阅读 12
当时的话题?明明是绝佳的下酒菜啊!
  当然,假如只有那一晚,还可说是宫下学长一时疏忽,忘了提及;但之后校园里的朋友、甚至他老家的父母都未听闻他搬家之事,教人很难相信这是无心之举。
  “……到底怎么回事啊?”管理员遗憾地表示宫下学长并未告知他搬到何处;漂撇学长向他道谢并告辞后,歪着脑袋说道:“活像是宫下那小子不愿让人知道他搬家嘛!”
  “不是像,我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但又是为了什么?”
  “谁晓得?”
  “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简直就像趁夜落跑嘛……难道……?”
  “难道什么?”
  “难道宫下那小子向地下钱庄借了一大笔钱,还不出来……”
  “我没经验,不清楚;但要借那种钱,不是要拿出身份证明文件才行吗?比如驾驶执照或保险证之类的。假如是这样,这些文件上都记在了户籍住址,光是退掉租屋逃跑,好像没什么意义。”
  “唔……而且还需要连带保证人什么的吧!不,其实这些我也不太懂。”
  漂撇学长的口气难得如此缺乏自信,看来他似乎完全没有向金融业者借钱的经验;因为他的拿手绝活是以赞助为名义向学弟学妹们拐钱。
  “也对啦!要是他捅出这种篓子,他的爸妈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应该不是连夜逃债吧!”
  “那会是什么?”
  “唔……会是什么呢?”
  离去前,我们再次爬上楼梯,前往305室;那里已经住进了新住户,嵌着铁栏杆的窗户上挂着新的窗帘。当然,即使少了窗帘、看得见内部,应该也没有任何帮助。
  “这个姓氏还真罕见,”漂撇学长一脸狐疑地看着305室门牌下镶嵌着的‘梧月晦’名牌。“这到底要怎么念?”
  “HINASHI(注:音同日文的高利贷)吧!”
  “……匠仔,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懂,所以就随便乱说?”
  “我记得是这样念没错,不过……被你这么一说,又不确定起来了。”
  “邮差也真辛苦,这种姓氏要是不标注一下——嗯?慢着。”
  漂撇学长突然跑下楼梯。
  “怎么了?”
  “邮件啊,邮件!宫下搬走还不到一个月,说不定寄给他的邮件还是被送到这里来咧!”
  “照理说,他应该向行政组更改过地址了吧!”
  “说不定他忘了改啊!”
  “就算是又怎么样?”
  “也许他的邮箱里有足以成为线索的东西!”
  这个期望也太乐观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再说,就算瞎猫碰上死耗子,真有这种邮件,身为第三者的我们也不能擅自拆封吧!
  然而,漂撇学长似乎这类道德感已经完全麻痹,他一站上楼梯旁的邮件柜前,便毫不迟疑地打开305号邮箱。
  漂撇学长无视心惊胆颤的我,摸索了片刻,但里头似乎只有传单和寄给新住户梧月晦氏的邮件,并无收获;不久后,他便死心返回。
  正当此时——
  “喂!你们两个!”
  一道响亮的男高音叫住了我们。仔细一看,是个身穿不知是阿玛尼或是凡赛斯牌昂贵西装的男人。他的年纪还很轻,与漂撇学长应该相差无几。
  (豆知识:阿玛尼是世界着名欧洲时装品牌、创立于米兰;詹尼·范思哲公司——Gianni Versace ,台湾翻译为「凡赛斯」——是着名的意大利服装公司。)
  “你们两个……”
  男人的眼珠在浓威士忌色的银框眼镜之后转动着,但他并非直接横眼睨视,而是先往上绘出半个圆形后,才缓缓地轮流注视漂撇学长与我。当然,黑眼珠转动时,底下的白眼便显得格外凶狠;这种眼神有加倍威吓对手的效果。
  “你们在那里干嘛?”
  “不,没有。”饶是厚脸皮的漂撇学长,遇上这种突发状况,声音也变得含糊起来。“没干嘛。”
  “你们是住这里的?”
  “啊?”
  “我看不是吧?你们不是这里的住户吧?”
  此时,我还以为这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便是305室的新住户梧月晦氏,而他是在责备我们随便翻动他的邮箱。
  “嗯……对,我们不是这里的住户。”
  “你们是学生?”
  “对,对。”
  “安槻大学的?”
  我们搞不清楚状况,正在支支吾吾之际,背后传来了一道感冒沙哑似的声音:“你们还不快回答!”
  回头一看,一个梳着褐色飞机头、带着墨镜,甚至连胡子和鬓发都染成褐色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那儿。他亦是穿西装打领带,但散发的气氛却充满尖锐的战意。
  我们在狭窄的楼梯旁被两个凶恶的男人前后夹击。
  “你们是安槻大学的吧?啊?”
  飞机头男人以压扁似的沙哑声音说道,粗暴地揪住离他最近的我。
  “你有事找这里的住户,是吧?问你话,你最好快点回答!听到了没?”
  要我怎么回答?我被飞机头勒住脖子,喉咙卡着,根本无法出声;我一呻吟,后脑便被他往铁制邮件柜上撞。
  “你聋了啊?”
  我不禁闭上眼睛,带有焦味的火花在眼皮内侧形成漩涡并四散。
  “说话啊!小子!”
  “别动粗!”漂撇学长试图介入我们之间。“有话好好说!”
  “是哪一个啊?”银框眼镜男揪住学长的胸口,硬将他转向自己。“啊?”
  “什么?”
  “我问是哪一个!”
  “你在说什么?”
  “还敢问我在说什么?”
  只见银框眼镜男露出了犹如在厕所使劲大便般的可怕表情,说时迟那时快,漂撇学长呕出一口气,身体往前弯曲。从我的位置看不见,但银框眼镜男似乎揍了他肚子一拳。
  “还敢装傻!喂,过来——喂!荣治,够了,把他拖过来!”
  “咦?呢,要拖哪一个?”
  “两个都带过来!”银框眼镜男没回头看哪个名唤荣治的年轻飞机头一眼,迅速地迈开脚步。“真麻烦!”
  漂撇学长与我真的就如字面所述般地被拖出建筑外,并被推入停在‘安槻宅第’前的黑色宾士车后座。
  “——等一下!”
  宾士的助手席上有个小波浪卷的短发女子翘着腿坐着,看来挺男孩子气……或该说男人气。或许是因为烟雾缭绕,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外观年龄因角度而异,看起来像二十几岁也像四十几岁;短发女子的身上弥漫着一股极为颓废慵懒的气息。
  “我不想在这种时候惹麻烦,”女人明白地显露厌恶感,犹如睹视包裹似地瞄了我们一眼。“你们一定要动手的话,拜托选我不在场的日子。”
  “啰嗦!”银框眼镜男喝道,推了推女人的肩膀。“你来!”
  “咦?你该不会要我处理这些家伙吧?”
  “不是,我叫你开车!快点照我说的去做,有人来了。”
  “真是的,老是我行我素。”女人一面发牢骚,一面以高跟鞋踩熄烟头,走出助手座。这种季节她居然穿着黑色丝袜,充满肉感的双腿从粉红迷你裙下探出。“你吩咐,我照办!要去哪里?”
  我们被带往郊外的废弃加油站,周围只有老旧的木屋及田园;未铺柏油的道路上全无车辆经过,是个人迹罕至之地。
  “——好啦,是哪一个?”
  银框眼镜男交互瞪着被拉出宾士的漂撇学长与我。
  我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互换眼色;银框眼镜男见状相当烦躁,往前踩了一步,突然以铁拳殴打我的腹部。
  “匠仔!”
  漂撇学长的怒吼声传入我强烈麻痹的脑袋角落,我反射性地以双手护住腹部。我能感觉到胃部犹如电梯一般冲上食道。
  然而,银框眼镜男毫不留情,表情依旧像在厕所使劲大便一样可怕,眼睛则紧盯着我的脸,宛如嘲笑我似地轻松拨开我护住腹部的手,连续咆以铁拳。
  “住手!”
  银框眼镜男在与人互殴之际,似乎无需以眼睛确认,身体自然就能猜测敌人的防御模式;由此可见,他相当习惯于殴打别人。当然,这些分析都是事后才做的,此时的我根本是沙包状态。
  “匠仔!”
  每被殴打腹部,我都下意识地踩定脚,以免自己倒下;逞这种强只是徒增伤害,百害而无一利,说来这真是不习惯暴力之人的悲哀。多亏了双膝自然落地,对方的攻击在我卧倒后一时舒缓下来,我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要我一起打趴你们两个,我也无所谓;假如不想吃苦头,就乖乖说出是哪一个!”
  银框眼镜男的脚尖踹向我的腰间,犹如自然生长般地完美埋入肉中。比起疼痛,我的吃惊成分更大,不禁像被强暴的女孩一样发出尖锐悲痛的惨叫声。
  “住手!别再打了!”
  当然,疼痛随后而来,而且相当剧烈。我忍不住如乌龟一般缩起背部,奋力护住肚子;但银框眼镜男早就看穿了我的防御动作,宛如玩弄老鼠的猫似地,游刃有余地掰开我的防御,脚确实地往我身上招呼。有时他的脚没踹到肚皮,却往脸上来;我想这不是他踢偏了,而是故意的。
  “住手!立刻住手!”
  漂撇学长勇敢地上前搭救,但一有动作,便被荣治殴脸踹肚,一样浑身是血。
  “够了吧?别再打他了,不要打了!”
  “这么说来……”银框眼镜男如同跳古典芭蕾一般,上踢的脚尖突然停滞于半空中。“你承认是你喽?”
  “对,是我。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讲什么,总之都是我,别再打他了!”
  “很好,算你有种。”
  银框眼镜男点了点下巴,这似乎是个信号,只见原先从背后钳住漂撇学长的荣治退到了一旁。
  这种形容方式或许有点奇怪;那银框眼镜男就像跳脱衣舞似的,装模作样地脱掉西装外套,接着又拿下眼镜一并递给荣治,出现一对意外有人缘的圆眼睛。
  一旁,迷你裙女人依旧倚着黑色车身,百般无聊地抽着烟;她那态度宛若述说着这场闹剧根本是平添她的麻烦,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拿下眼镜的男人眯起眼,直盯着漂撇学长的脸不放。他缓缓靠近,先从右侧朝脸虚晃一招,实则从左边挥拳攻向腹部。这种假动作似乎是他的习惯。
  然而,对于漂撇学长而言,这种小伎俩根本是多余的。学长只是垂着双臂,甚至不肯做做样子护住自己的身体。
  当然,那男人不会因为对手毫无抵抗便手下留情;他强劲的拳头一击接一击地往漂撇学长腹部招呼。
  铁拳、脚刀,华丽的招式接二连三地使出,漂撇学长转眼之间就变得遍体鳞伤,宛如任飓风摆布的纸船一般。
  那光景实在是惨不忍睹,我真怀疑一个人被打成那样还不会死吗?不,倘若是其他人,只怕早死了。
  如此可怕的光景摆在眼前,我却束手无策;虽然脑袋知道该设法帮助学长,身体却怎么也不肯移动。因为我现在也想块破烂抹布一样,惨兮兮地贴在水泥枕头上呻吟。
  不,不只是肉体上的伤害;最大的原因,是我头一次卷入这种真正的暴力风波,心灵已经因恐惧而冻僵。
  “你给我听清楚!”
  铁拳风暴不知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具体时间,只见男人气喘吁吁地揪起漂撇学长的胸口。
  “要是学乖了,就别再……呼,别再干那种混账事了,懂了吗?”
  “混账事?”
  虽然声音嘶哑,漂撇学长的口齿仍相当清晰,令我大为惊讶;因为我做梦也没想到他还有余力说话。
  “具体上是指哪些事啊?”
  “啊……?”
  男人似乎比我更为惊讶,一瞬间,他那因敌意而高竖的眼角松缓下来,黑眼珠缩得和针孔一样小,但凶恶的怒意随即又染上他的脸。
  “你这混球,还,还敢耍嘴皮子?”
  “小,小弟只是做个确认而已,愚见以为呢,最好先请教一下比较妥当——”
  “啰嗦!”
  男人的拳头又如雨般落下,不知何故,他同时也失去了方才那股凶残的冷静。
  铁拳和膝盖踢都和刚才一样正中目标,但男人却焦虑狂怒,仿佛招招都落空似的。
  对于无力反抗、遍体鳞伤的对手,为何要如此愤怒亢奋?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似乎不只是我,只见保管上衣及银框眼镜的荣治满脸不安,女人的表情亦从烦闷转为皱眉,静观事情的发展。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
  男人眼球充血,呲牙裂嘴,一拳接一拳地招呼过来,一拳接一拳地命中漂撇学长。
  我突然发现,漂撇学长虽未抵抗,但当对方攻击胯下等男性要害时,他便会巧妙地扭动身体,故作踉跄之态,以身体其他部分格挡,漂亮地躲开。
  不光如此,他再怎么挨揍,也不会像刚才的我一样硬是站住脚,反而软趴趴地垂着双臂,尽可能地分散冲击并加以吸收。
  “你,你听好,在……在我跟前,别……别再耍嘴皮子!”
  “不,这个呢,小弟只是想请教一下小弟过去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说过什么混账话。我总不能随口敷衍……”
  “这,这个臭小子,还……”
  漂撇学长那悠哉得不合现状的声音令男人怒火中烧,只见他的眼球分别往左右外斗。
  “老、老子剁了你!”
  越是激动,男人的出拳动作越大,打偏的次数也越多。
  “做成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