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其它小说>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 分节阅读 32
手指托住她的下巴,仰起她的脸,正好盯住她的眼睛:“不负责任的话我是不会说出口的。上床去吧。好好睡一觉。”
  她走进卧室,连灯也懒得开。周围的景物模模糊糊,反而能缓解她的压抑。她伸手抓起一把被单,嗅了嗅。新洗过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穿着衣服睡觉。她躺下来,小心地把头搁在枕头上,一点也不让脸和脖子接触它的表面。她的鞋也没脱。她最后抽了一支烟,为的是用烟味来覆盖消毒水的气味。她想到了加百列,想到了她在瓦勒堡的舞蹈学校。她听着飞机声、火车声、足球场上沉实的踢球声。她望着运动员大步奔跃的身影,投射在自己房间的墙上,像木偶般舞蹈着。
  接着,她听见尤瑟夫嘟嘟囔囔地对着手机讲话。她听不大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过也无所谓了。事实上,在滑入燥热的梦乡之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的巴勒斯坦情人,尤瑟夫,多半是活不了多久了。
  在翁斯洛花园的家,伊舍伍德将门打开数英寸,隔着保险链条,恶毒地看着加百列。“你知不知道现在都几点了?”他解开锁链,“快进来,免得咱俩一块儿得肺炎。”
  伊舍伍德穿着睡衣,拖着皮拖鞋,套着一袭丝绸的长睡袍。他引着加百列来到客厅,然后自己消失在厨房里。片刻后他回来了,端着一壶咖啡和一对马克杯。“我希望你能接受清咖啡,因为冰箱里的牛奶是撒切尔执政的时候买的。”
  “清咖啡蛮好。”
  “那么,加百列,我亲爱的,来此有何贵干?”他停下来看了看表,挤出一脸苦相,“基督啊,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你就要失去多米尼克了。”
  “当初阿里·沙姆龙像一团毒气一样钻进我的画廊,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她去哪里了?黎巴嫩?利比亚?伊朗?顺便问一句她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加百列呷了一口咖啡,什么也没说。
  “不愿意看着她走,真的。她呀,天使啊。等做得熟了,干秘书也是好样的。”
  “她不会回来了。”
  “她们都不会回来的。我这个人对于弄跑女人很有一套。”
  “我听说你在和奥利弗·丁布尔比进行最后一轮谈判,要卖掉画廊。”
  “一个人被捆绑在铁轨上的时候,是没法和人家谈判的,加百列。我得匍匐,我得乞求。”
  “别这样。”
  “你好大胆,坐在那儿空口说白话,对我的生意指指点点?要不是你和你的朋友‘海勒先生’,我能搞到这么一团糟的局面吗?”
  “我们的行动会比预计的提前结束。”
  “然后呢?”
  “然后我会回去继续修复韦切利奥。”
  “无论如何你也来不及救我了。我正式破产了,所以我才会去和奥利弗·丁布尔比谈判。”
  “丁布尔比是个投机分子。他会毁了画廊的。”
  “坦白说,加百列,我现在太累了,没工夫操这份心。我需要来点儿比咖啡更有劲儿的东西。你呢?”
  加百列摇摇头。伊舍伍德拖着脚步来到橱柜前,在平脚酒杯里倒了点杜松子酒。
  “那包里是什么?”
  “一份保障。”
  “保什么?”
  “我不能按时修完韦切利奥的保险金,”加百列把包递过去,“打开。”
  伊舍伍德放下酒杯,拉开拉链:“哦,上帝,加百列。这是多少?”
  “十万。”
  “我不能拿你的钱。”
  “不是我的。沙姆龙的,通过本杰明·斯通得到的。”
  “就是那个本杰明·斯通?”
  “如假包换。”
  “你怎么能从本杰明·斯通那里搞到十万英镑呢?”
  “拿着吧,别再问了。”
  “如果真的是本杰明·斯通,我想我愿意拿着。”伊舍伍德举起杜松子酒,“干杯,加百列。过去那么多个星期,我对你有那么多恶劣的想法,我很抱歉。”
  “那是我应得的。我本来就不该连累你。”
  “一切都原谅了。”伊舍伍德盯着自己的酒杯,“那她在哪儿?永远不回来了?”
  “行动进入最后阶段了。”
  “你没有把那可怜的姑娘往虎口里推吧?”
  “我希望没有。”
  “我也希望没有,为了她,也为了你。”
  “你在说什么呢?”
  “你知道的,我在这行混了快四十年了,这么长时间,谁也没本事把假货卖给我。丁布尔比栽过很多次了。就算那么了不起的贾尔斯·皮特威也失手过一两次。可我不会。我有这个天分,你懂吗?也许我做生意差一些,可我从来能分得清真货假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可是真货,加百列,她是黄金。你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碰上这么一位了。跟她好吧,因为你要是不要她,那就是你平生最大的错误。”
  第三部 修复
  35
  大灾变之前,达乌德·阿尔·胡拉尼住在上加利利。他是村长,也是村里最富有的人。他家六畜兴旺,有几头牛,许多山羊,一大群绵羊,还有一片果林,种着柠檬、橙子、橄榄。到了采摘果实的季节,他和其他村中长老会组织一个收获节。他们一家人住在一幢白粉刷墙的房子里,其中有凉爽的瓷砖地板,精致的地毯和坐垫。他的妻子给他生养了五个女儿,不过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穆罕默德。
  达乌德·阿尔·胡拉尼同村镇附近定居的犹太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犹太人的水井污染了,他会派村里人给他们挖一口新的。村里有阿拉伯人得了疟疾,定居点的犹太人就来帮忙疏浚附近的湿地。达乌德·阿尔·胡拉尼学着说希伯来语。他的一个女儿同定居点的一个犹太男孩相爱了,他也不反对他们结婚。
  接着战争来了,再接着是大灾变。同上加利利的大多数阿拉伯人一样,阿尔·胡拉尼家族也一道逃过边界,进入黎巴嫩,在西顿附近的一座难民营安顿下来。营内组织有序,同以前在上加利利的村庄一样,而达乌德·阿尔·胡拉尼也保持着长老的尊崇地位,虽说此时他的土地牲畜已被夺走。他的白垩粉刷的大房子,如今变成了一座狭小的帐篷,夏日里如蒸笼,在冬日的苦雨里,则是又冷又透风。晚上,男人们坐在帐篷外,讲着古老的巴勒斯坦故事。达乌德·阿尔·胡拉尼向他的村民们保证,流亡生涯是暂时的,阿拉伯军队会重新集结,会将犹太人赶下海。
  当然阿拉伯军队没有重新集结,他们也没有力图将犹太人赶下海。在西顿难民营,帐篷变成了破布,唯有用茅屋代替,阴沟都裸露在外。一年年过去,达乌德·阿尔·胡拉尼渐渐失去了在村民中的威望。他曾告诉他们要耐心,然而他们的耐心毫无回报。说实在的,巴勒斯坦人的困境一直在恶化。
  在难民生涯的最初几年,只有一件令人喜慰的事。达乌德·阿尔·胡拉尼的妻子又怀孕了,尽管在她这个年纪,大多数如女已经不能生育。那一年的春天,在阿尔·胡拉尼家族逃离上加利利的第五年,她在营地的卫生所生下了一名男婴。达乌德·阿尔·胡拉尼为男孩取名塔里克。
  阿尔·胡拉尼家族的各支,散居在各地。有些在叙利亚境内,有些在约旦的各难民营。有几位,包括阿尔·胡拉尼的哥哥,还逃到了开罗。塔里克出生后几年,达乌德·阿尔·胡拉尼的哥哥去世。他想去参加葬礼,于是他取道贝鲁特,取得了必要的签证和旅行许可证。由于他是巴勒斯坦人,所以没有护照。第二天,他登上一架航班,去往开罗,然而到了机场又被遣返,因为海关官员说他的证件不合规范。他回到贝鲁特,然而一位移民官员不发给他许可,他无法重回黎巴嫩了。他被锁在机场的一间羁押室里,没有水和食物。
  几个小时后,一条狗被带进房间。它从一架来自伦敦的航班上下来,没有主人陪伴,同达乌德·阿尔·胡拉尼一样,它的旅行文件也受到黎巴嫩移民官的质疑。然而一个小时后,一位海关的高官进来,把狗带走了。这畜生获得了一道特别许可,可以入境了。
  最终,经过了一个星期,达乌德·阿尔·胡拉尼获准离开机场,返回西顿难民营。那一晚,男人们坐在火堆旁,达乌德把两个儿子拉到身边,向他们诉说了所受的煎熬。
  “我告诉我的村民,要耐心等待。我向他们保证,阿拉伯人会来救我们。可现在呢?这么多年了,我们还在难民营里。阿拉伯人对待我们比对待犹太人还糟。阿拉伯人把我们看得比狗都不如。耐心到头了,该战斗了。”
  塔里克太小了,没法战斗。他还是个孩子。不过穆罕默德如今二十岁了,他可以拿起武器抵抗犹太人。那天晚上,他加入了阿拉伯游击队。那是塔里克最后一次见到活在人世的哥哥。
  巴黎,戴高乐机场
  尤瑟夫轻轻地挽住杰奎琳的手,引着她穿过候机大厅的人群。她累极了。黎明前她短短睡了一觉,睡得不香,一场噩梦惊醒了她:她和尤瑟夫正在梦中做爱,加百列正好上前刺杀了尤瑟夫。她的耳边响着铃声,余光里有灯光在闪动,就好像飞机跑道上的闪光灯泡。
  他们穿过转机大厅,通过了安检,来到了登机等候厅。尤瑟夫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吻了她的脸颊,又将嘴唇凑近她的耳朵。他说话的时候,她联想到了加百列前一天在画廊对她说话的态度。一样的轻柔,似乎在喁喁地说着枕边的故事。
  “你要在那间咖啡馆里等着。点一杯咖啡,读那张我塞在你皮包夹层里的报纸。无论如何不要离开咖啡店。他会去找你的,除非他觉得有问题。如果他一个小时内不出现……”
  “……我就搭乘下一次航班去伦敦,抵达前别和你联络,”杰奎琳替他把话说完了,又道,“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又一个吻,这一次吻了她另一侧面颊。“你的记忆力是个间谍的材料,多米尼克。”
  “其实,我的记忆力是我妈遗传的。”
  “记着,对这个男人你没什么可害怕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是个善良的人。和他结伴我想你会快乐的。一路平安,等你回来我们再聚。
  他吻了她的额头,将她朝咖啡店的方向轻柔地推了一下,似乎在将一只玩具小船滑入池塘。她走了几步,转身看他最后一眼,然而他已经融化在人群里。
  这是一家小小的机场咖啡餐厅,几张铁质的桌子,凸入大厅的空间,营造出一间迷你的巴黎咖啡馆。杰奎琳坐下来,向侍者点了一杯拿铁。她突然对自己的仪表在意起来,竟荒唐地想留下个良好的第一印象。她穿着黑色牛仔裤,灰色开司米套头毛线衫。脸上没化妆,头发也完全没有梳理,仅仅是拢在后面。侍者端来咖啡,杰奎琳举起勺子,望着自己扭曲的投影。镜像中自己的眼眶红着,没有经过丝毫修饰。
  她搅拌着咖啡里的糖,环顾着四周。在她身后的桌上,一对美国青年夫妇轻声争吵着。身旁的桌上,两位德国商人正在研究着手提电脑上的业绩图表。
  杰奎琳突然想起来她应该读报纸才对。她取出尤瑟夫折叠了塞在她包里的《泰晤士报》,打开。一张不列颠航空公司的餐巾纸掉落在桌上。杰奎琳把它捡起来,翻到背面,只见尤瑟夫潦草的笔迹写道:“我会想你的。满怀爱意和美好记忆的,尤瑟夫。”
  她把纸揉成团,放在咖啡旁边。她又拿起报纸,浏览着头版。她的目光停在了中东新闻的板块:美国总统为巴以双方达成临时协议而喝彩……签字仪式将于下周在联合国举行。她舔了舔手指,翻到了下一版。
  登机通告通过广播系统尖声响起来。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于是伸手从手袋里取出一瓶阿司匹林,用咖啡冲服了两片。她又找寻着加百列的影子。没有。该死,你跑哪儿去了,加百列·艾隆?告诉我,你没有把我一个人丢给他们……她小心地将咖啡放回茶盘,将阿司匹林放回手袋。
  她正打算继续读报,一位黑头发、棕色大眼睛、美貌惊人的女子出现在她的桌前:“介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坐?”这女子说的是法语。
  “可我正在等人呢。”
  “你要见的人是卢西恩·达沃。我是卢西恩的朋友。”她拉出一张椅子,坐下了,“卢西恩让我来接你,送你上飞机。”
  “我得到的通知是卢西恩会亲自来见我。”
  “我懂,不过计划恐怕出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她绽出一个诱人的微笑,“你没什么可害怕的。卢西恩要我好好照顾你。”
  杰奎琳全然不知所措。他们违反了事前的约定。她完全有理由站起身,甩手离去。可是接下来呢?塔里克会就此溜走,继续搞他的恐怖活动。更多的无辜犹太人会死去。和平进程会受到威胁破坏。而加百列,也会为了莉亚和儿子在维也纳的不幸而继续自责。
  “这样的变化,我不喜欢,不过我就先听你的吧。”
  “那就好,因为刚刚广播了,我们的航班要登机了。”
  杰奎琳站起来,拎起包,跟着那女人走出咖啡店。“我们的航班?”她问道。
  “没错。我会陪你一道走第一段行程,卢西恩随后加入。”
  “我们去哪里?”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既然我们要一起旅行,你不觉得你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那姑娘又笑了:“要是你觉得必须称呼我什么的话,那叫我蕾拉好了。”
  加百列就站在一百英尺以外的免税商店,一边假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