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其它小说>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 分节阅读 21
开了半个小时,为了确信自己没有遭到跟踪。
  他为自己而气恼。一向以来,他受的教诲是,不能保守秘密的男人是软弱的、没用的。这个观念先得自他的父亲,再得自阿里·沙姆龙。他的父亲是奥斯维辛的幸存者,却拒绝谈论集中营的事。他只打过加百列一次——当时加百列要求父亲讲讲集中营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他右边额角上刺了青的数字,加百列也许永远不会知道父亲曾经饱受苦难。
  的确,以色列这个地方聚集了太多饱受创伤的人。有些母亲亲手埋葬过自己死于战争的儿子,有些孩子亲手埋葬过死于恐怖分子之手的兄弟姐妹。维也纳惨剧之后,加百列遵守着父亲的教诲:有时候人们会死得太快,默默悼念就好了。不要像阿拉伯人那样,把苦难当袖标戴在外面。哀悼过后,站直身子,继续生活。
  这是最后的一步了——继续生活——而正是这一步带给加百列最大的困扰。他为维也纳的惨剧自责,不仅仅因为同杰奎琳的婚外情,还因为当初他杀死塔里克哥哥所采用的方式。他想让穆罕默德清醒着死去。加百列的伯莱塔静静地将第一颗子弹射进他的头颅。他眼里的恐怖让加百列感到满足。沙姆龙曾要求他以恐怖对恐怖,以他们的想法思考,以他们的行为办事。加百列相信自己是遭了报应,因为他已经允许自己变得和敌人一个样子。
  他已经惩罚过自己了。他在心里一扇一扇地关上门,锁上窗户,杜绝生活中曾经的快乐之源。他在时空中漂游,想象着鬼魂也许能造访他所生活过的空间。他们能够看到所爱的人,所拥有的东西,却没办法与之交流、相触、通感。他所能体验的美感,只能在艺术里,在腐朽的时间隧道里,只能通过修复那些粗率收藏者手里的古画来实现。沙姆龙把他变成了一个破坏者。而加百列又把自己重塑为一个修复者。不幸的是,他竟没有能力修复自己。
  那又为何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杰奎琳?为何会回答她那些见鬼的问题?最简单的回答就是我乐意,当他走进她在瓦勒堡的别墅那一刻,加百列感到一种平凡的愿望,他想分享自己的秘密,坦白以往的痛苦和失望。然而当时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也没有必要向她解释自己的心境。他想到了自己对皮尔母亲的幻想,那傻乎乎的过程,还有当他对她道出真相后的结局。这个情节反映了加百列深层的恐惧,他害怕向别的女性承认自己是个职业杀手。而杰奎琳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有一件事情,也许杰奎琳的态度是对的,他想。也许他的确该向沙姆龙要求,再换一个女孩子。杰奎琳曾是他的“特工女伴”,明天他却要将她送上另一个男人的床。
  他将车停在公寓楼附近,沿着人行道快步走向大楼入口。他抬头看看自己的窗户,嘟囔着:“晚上好,卡普先生。”他想象着卡普的样子,料想他也正端着望远镜,顺着窗户窥望着加百列,说着:“欢迎回家来,加布。好久啊,好久没你的音讯了。”‘
  [1]戈兰(Golan):即戈兰高地,以色列与叙利亚接壤的战略要地。
  22
  伦敦,梅达谷
  第二天早上,杰奎琳沿着埃尔金大道朝梅达谷地铁站走去,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一向以来她过的是过分享乐的生活——太多的金钱,太多的男人,好东西都是唾手可得,不在话下。坐地铁上班,如此普通的事情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安慰,虽说上班只是为了掩护身份。
  她在书报店买了一份《泰晤士报》,然后走进车站,顺着阶梯一直来到售票厅。昨天晚上她已经研究过地图了,也记下了地铁的路线。线路的名字真有意思:千秋节,黄环,绿区,维多利亚。要想去圣詹姆斯的画廊,她得从梅达谷乘贝克鲁线到皮卡迪里广场站。她在自动售票机上买了一张票,然后穿过闸口,踏上了通往月台的自动扶梯。到目前为止,一切还好,她心想。伦敦啊,又多了一位上班族女孩。
  她原想看几分钟报纸,放松放松,然而列车一到站,她的想法就打消了。香烟的烟雾浓密,无药可救,车上乘客挤得贴着玻璃。杰奎琳一向注重保护她的个人空间,于是打算等下一列车,看看情形是否会好些。她看了看表,却发现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车门打开,却只有几个人下车。似乎车上没有她站立的空间了。伦敦本地人会怎么办呢?她夺路上车,将手袋紧紧贴在胸前。
  列车猛然启动了。站在她旁边的男子将昨晚的啤酒酒气径直喷在她脸上。她牵动颀长的身板,向后仰头,闭上双眼,吸了一口门缝间渗漏进来的新鲜空气。
  几分钟后,列车到达皮卡迪里广场。户外的雾霭变成了小雨。杰奎琳从手袋里抻出雨伞。她快步走着,努力赶上自己周围办公室一族的脚步,对于迎面而来的车辆,还要精微地改变行进方向。
  拐到杜克街,她朝身后一瞥。离她数英尺外,加百列身穿皮夹克,黑色牛仔裤,正紧紧跟随。她沿着杜克街向南走,一直来到梅森场的入口。
  加百列经过她身边时,用手肘顶了她一下:“你没有尾巴。替我向朱利安问好。”
  画廊同加百列事前描述的一模一样,嵌在一家运输公司和一家酒吧中间。门边上有一块面板,面板上有两个按钮,分别对应着两个名字:卢卡斯旅行社,伊舍□德艺□馆。她按了按钮,等了等,又按了一次,随即看了看表,又按一次。没有反应。
  她穿过梅森场,又走上杜克街,找了家可以坐下等人的小咖啡馆。她点了咖啡,带着《泰晤士报》在窗边坐定。十五分钟后,也就是九点二十分整,她看见一名穿戴时髦的灰发男子疾步沿杜克街走来,急急忙忙的,倒像是急着参加自己的葬礼。他矮身穿过门洞,消失在了梅森场内。伊舍伍德,她心想,没错了。
  她将报纸塞进手袋,悄步走出咖啡馆,尾随着他。她跟着他穿过梅森场,直奔画廊。乘他开锁的时候,她喊道:“伊舍伍德先生,是你吗?我一直在等你。”
  伊舍伍德转过身。他微张着嘴巴,看着她走过来。
  “我是多米尼克·伯纳德。我想你今天早上也等着见我。”
  伊舍伍德迅速清了清嗓子,看他的神态,好像是想不起来哪一把钥匙是用来开办公室门的。“是啊,对,没错,呃,”他结结巴巴地说,“太抱歉了,该死的地铁,你理解的。”
  “我来给你拿箱子吧。也许那样你会顺手些。”
  “喔,也好,你是法国人。”他说着,听起来似乎是对她的最新发现,“我能说流利的意大利语,不过我的法语恐怕是很糟糕的喽。”
  “我肯定我们用英语就可以交流得很好了。”
  “是啊,当然。”
  最后,他终于自己搞定了门锁。他打开门,姿态有些殷勤过度,等着她先走上楼梯。到了楼梯平台处,伊舍伍德在旅行社门前停下来,审视着—张海报上的女孩子。他转过头,看了杰奎琳一眼,然后转头又盯住了那照片上的女孩:“你知道,多米尼克,她这可真像你的孪生姐妹。”
  杰奎琳微笑着,说道:“别傻了。”
  伊舍伍德开了画廊的门,带杰奎琳来到前台。
  “有个叫奥利弗·丁布尔比的男人今天上午会来访。他看起来就像一根英国香肠裹着一身西装。他到了就把他请上来。在此之前,允许我带你在画廊里四处看看。”
  他递给杰奎琳一对穿在蓝色松紧带上的钥匙。“这是给你的。我俩不管谁离开画廊,门要锁好。解锁密码是五,七,六,四,九,七,三,二,六。记住了?”
  杰奎琳点点头。伊舍伍德不太相信地看着她,她迅速重复了那一串数字,没有出错。伊舍伍德显然很惊奇。
  他们走进一座小电梯,里面仅能容下两名乘客。伊舍伍德将钥匙插进安全锁孔,扭动钥匙,又按下了标着“B”的按钮。电梯哼哼唧唧地摇晃起来,然后才缓缓下行,停下来的时候轻轻一顿。门开了,他们进入了一间阴冷、黑暗的房间。
  “这是坟墓。”他说着,扭亮了灯。这是一间狭小的地下室,塞满了大小画幅,有的装框了,有的没装,就搁在墙内的凹槽里。“这是我的仓库。数百件作品,很多都很值钱,但更多的是放在市场上不太值钱的,或者是根本不值钱的,所以这个地方灰尘越积越多。”
  他带她回到电梯,这次他们是上行。门开了,眼前是一间又高又大的屋子。灰色的早晨的阳光从一个玻璃圆顶流泻进来。杰奎琳警惕地向前走了几步。伊舍伍德拨动一个开关,整个房间又上了一层光。
  她似乎踏进了一座博物馆:墙面是乳色的,格调清新,硬木地板抛光后如同上了一层釉彩。木板地面的中央,有一张矮长凳,上面包着深紫红色的天鹅绒。墙上挂的都是巨幅的画布,来自天花板的聚光碘钨灯照亮了它们。雨水柔和地敲打着玻璃穹顶。杰奎琳坐在矮凳上。这里有卢伊尼的《维纳斯》,德尔·瓦加的《基督诞生》,博尔多纳的《基督洗礼》,还有一幅震撼的风景画,是莫奈的作品。
  “看得人喘不过气,”她说,“我觉得我到了卢浮宫。你一定经常来这里。”
  “当我需要思考的时候就会来。你只要高兴,随时可以来。午餐自带。”
  “我会的。谢谢你带我来这儿。”
  “如果你想在这里工作,起码要了解周围的环境。”
  他们乘电梯下楼,回到办公室。杰奎琳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随手翻弄着纸夹和笔,又试用了一下复印机。
  伊舍伍德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用这些东西,对不对?”
  “我想我一定会很快进入状态的。”
  “哦,仁慈的主啊。”他嘟囔着。
  奥利弗·丁布尔比于十一点整准时到达。杰奎琳通过安全摄影头审视了他一番,他的确很像一根裹了西装的香肠。她为他开了安全门,请他上楼。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立即收了收肚子,一脸讪笑着说道:“你就是朱利安新聘的女孩吧,”他说着,同她握着手,“我叫奥利弗·丁布尔比。非常高兴见到你。非常高兴,真的,”
  “来啦,奥利弗,”伊舍伍德在内间喊道,“来来来,哥们儿。放开她的手,快进来。咱们的时间也不充裕啊。”
  奥利弗不情愿地松开她的手,走进伊舍伍德的办公室:“告诉我,朱利,亲爱的。我要是真的买下这地方,那位天使也一同转交吗?”
  “哦,快闭嘴吧,奥利弗。”伊舍伍德关上了门。
  杰奎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琢磨着如何使用传真机。
  下午四点,一个电话打到了烤肉卷饼工厂。加百列整整等了三分二十秒才等到尤瑟夫接听电话。他知道这期间的精确间隔时间,因为后来他用秒表测量过。尤瑟夫没来的时候,他所听到的是厨房里厨工们的饶舌,说的是黎巴嫩的阿拉伯语,穆罕默德是下午的当班经理,他正尖声吆喝着一名侍者,要他去清理第十七号桌。尤瑟夫最终来到电话前的时候,似乎有些轻微气喘。接着,整段谈话延续了三十七秒钟。通话结束后,加百列反复倒带,无数次地听着录音,最后卡普唯有哀求他别再听了。
  “相信我,加布,这里边没什么特别的阴谋。两个男人,他们说的都是上哪里喝一杯,把女孩子弄上床的事情。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泡妞的吧,啊?”
  然而加百列为的是下一步的行动,他要派杰奎琳前往对方的地盘,还要确保不把她送进圈套。所以,他又听了一遍——
  “咱们今晚还出门吗?”
  “当然。去哪呀?”
  “大当家酒吧,来彻斯特广场,九点。”
  “我会去的。”
  停。倒带。播放。
  “咱们今晚还出门吗?”
  “当然。去哪呀?”
  “大当家酒吧,来彻斯特广场,九点。”
  “我会去的。”
  停。倒带。播放。
  “咱们今晚还出门吗?”
  “当然。去哪呀?”
  “大当家酒吧,来彻斯特广场,九点。”
  “我会去的。”
  加百列拿起电话,拨出了伊舍伍德艺术馆的号码。
  23
  伦敦,来彻斯特广场
  大当家酒吧坐落在来彻斯特广场的西南角。它有两层楼,有一扇扇巨大的窗户,所以加百列坐在户外的一张冰凉的木凳上,依然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就好像观看一场多层舞台上的表演。成群的游客和摄影者从他身旁经过。街头艺人的表演也开场了。在广场的一侧,有个德国人正对着一只破麦克风唱着吉米·亨德里克斯的歌,伴奏的是一把连接着功放的电吉他。在另一侧,一班秘鲁人正在演奏山地音乐,他们的观众是一群染着紫色头发的都市朋克。离酒吧大门数英尺的地方,有一座真人扮演的雕塑,冻僵一般立在一个支架上。他的脸上涂着古铜色油彩,用恶毒的眼光盯着加百列。
  五分钟后,尤瑟夫到了,陪他同来的是一名消瘦的棕头发男子。他们在大门口贿赂了大猩猩一般壮硕的门卫,突破了限制。片刻后,他们出现在二楼的窗户里。尤瑟夫向一个瘦长的金发女打了招呼。加百列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嘟囔了几句,然后按下了挂机键。
  五分钟后,杰奎琳到了,还穿着早上去伊舍伍德画廊时同样的衣服,然而她已然垂下了她的长发。她来到门卫面前,询问还需要等候多久。门卫立即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