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其它小说>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 分节阅读 8

  “修复这幅韦切利奥,朱利安付了你多少钱?”
  “这不关你事。”
  “你不告诉我,朱利安也会说的。我更希望是你来告诉我。这里边也许包含着什么真相。”
  “十万英镑。”
  “你看见钱了吗?”
  “朱利安·伊舍伍德是什么人,咱们还不知道么?他会在韦切利奥出手之后付给我钱,即使到了那会儿,我很可能还得逼着他把钱吐出。”
  “啊,这儿还有一幅伦勃朗。多少钱?”
  “这个活儿很快,为了去佳士得拍卖的。工作量不大,上一道光泽漆,也许再加点修整。我还没估算价格。”
  沙姆龙从韦切利奥前走开,挪到了加百列放置油彩的推车前:“这些日子你用的什么身份?”
  “没用你们给的那些,你就是因为这个纳闷吧?”
  “意大利人?”
  “是啊。你的身份呢?”
  “鲁道夫·海勒。”
  “啊,海勒先生,我最喜欢的名字之一。我相信海勒先生近来的工作还不错吧?”
  “有喜有忧。”
  加百列打开了一整排荧光灯,将灯光投射在沙姆龙身上。
  沙姆龙眼睛一眯:“加百列,把这玩意儿关了。”
  “我知道你更喜欢在黑暗里工作,海勒先生,不过我要看见你的脸。你想要什么?”
  “咱们出去兜兜。”
  他们沿着一条高树夹道的窄路疾驶着。加百列单手驾车,而且开得很快。沙姆龙请他开慢点,加百列却把油门踩得更狠了。沙姆龙使劲抽烟,想用烟雾来惩治他,加百列却把车窗往下一摇,车厢里立刻灌满了寒气。沙姆龙只好屈服,将烟头抛进车外的黑幕中。
  “你知道巴黎的事了吗?”
  “我看了电视,读了报纸。”
  “他们干得不坏,巴黎那帮人——很久以来我们都没见过这么利索的身手了。他们的行动不亚于‘黑色九月’。他们不是砸几块石头的小贼,也不是身上绑了五十磅炸药闯进市场的傻小子。他们是专业高手,加百列。”
  加百列专心开车,对沙姆龙抑扬顿挫的演说浑不在意。然而他心中已经有所反应,而且他并不喜欢这种受刺激的感觉。他的脉搏加快了,手心也湿了。
  “他们有个很大的团队——十个,也许十二个特务。他们有钱,交通工具,假护照。三十秒的工夫就把一切都搞定了。一分钟之内,所有行动人员都撤离了桥面。他们都成功地逃脱。法国人什么收获也没有。”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沙姆龙闭上眼睛,背了一段《圣经》的经文:“我向他们大施报应,发怒斥责他们。我报复他们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我是耶和华。”
  “《以西结书》。”加百列说道。
  “我认为如果有人杀了我的同胞,我就得杀了他,一报还一报。你认为对吗,加百列?”
  “我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最好别改主意。我认为,如果有个小子拿起一块石头打算砸我,我就该在他没出手之前把他一枪撂倒。”沙姆龙的打火机在黑暗中亮起来,光影在他脸上的皱纹间摇曳着,“也许我是个古董了。我还记得当年阿拉伯人烧光抢光了我们的定居点,我就挤在母亲的胸脯上,三七年大罢工的时候,阿拉伯人杀了我父亲。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加百列打起精神,专注于康沃尔郡蜿蜒的道路,什么也没说。
  “他们也杀了你父亲,在西奈[1]。你母亲呢,加百列?父亲死后她又活了多久,两年?三年?”
  事实上,只有一年多一点,加百列心想。他还记得当年如何安葬了罹患癌症去世的母亲——就在一道山坡上,俯瞰着伊茨雷埃勒山谷。“你想说明什么?”
  “我的主旨就是,复仇是正当的。复仇是健康的行为。复仇是纯洁的行为。”
  “复仇只能引来更多的杀戮,然后是更多的复仇。我们每杀一个恐怖分子,就会有下一个小子跟上来,拿起石头或是枪。他们就像鲨鱼的牙齿,损毁了一个,就会在原来的位置再长出一个。”
  “那咱们就该无所作为?这是你想说的,加百列?我们就该站在一边,束手待毙,眼看着这帮杂种杀害我们的人民?”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梅赛德斯-奔驰穿过一座黑沉沉的村庄,沙姆龙沉默了一会儿。
  “你看,这也不是我的创意。是总理,他希望和巴勒斯坦达成和平,可是如果极端分子总是往阳台上扔番茄,他就实现不了和平。”
  “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反战分子,阿里?”
  “我个人的意见无关宏旨,我只是保密机构的公仆,执行他的命令而已。”
  “胡说八道。”
  “好吧,我认为我们签了和平协议以后也未必比先前更安全。你想听我的观点吗?除非犹太人都给他们赶下海,否则巴勒斯坦人心里的邪火就不会熄灭。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加百列。我情愿和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疆场上厮杀,也不愿意和一个披着朋友外衣暗地里找便宜的敌人明争暗斗。”
  沙姆龙揉着鼻梁上被玳瑁眼镜夹痛的地方。他老了,加百列从他的眼角能看得出来。即使是伟大的沙姆龙也逃不过时光的磨砺。
  “你知道在安曼发生的事吗?”沙姆龙问道。
  “我在报纸上读到了。瑞士也出了同样的事。”
  “啊,瑞士。”沙姆龙柔和地说,就好像瑞士有一场他情愿忘掉的不幸恋情,“一场简单的行动,对吧?伊斯兰极端主义者的高层人物住在一幢公寓里,我们负责监听。太简单了。早年间我们闭着眼睛就能办的事。安装好设备,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可那帮蠢货,他们竟然忘了瑞士人是世界上最警觉的人。有个老太太打了个电话,整个行动团队都落入了瑞士警方手里。”
  “太不幸了。”
  “我要赶下一班飞机去苏黎世,求求咱们那些瑞士同道们,让他们别把这事儿公开。”
  “我很想看看这场好戏。”
  沙姆龙呼噜噜地笑了几声。加百列这才发现,他其实是有些想念老头儿的,虽说这样的想念感觉怪怪的。他们从上次见面到现在有多久了?八年?不,将近九年了。沙姆龙在爆炸事件后来过维也纳,帮着打理乱局,确保加百列的真实使命不暴露。加百列此后又见过沙姆龙一次。当时他去了特拉维夫,告诉沙姆龙他要退出。
  “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搞错了,”沙姆龙说道,“人人都觉得如今和平已经唾手可得,我们的生存没有威胁了。他们不懂,和平只会使疯狂的人更加丧心病狂。他们不懂,我们必须都更加警惕地盯住未来的阿拉伯朋友,绝不比当年公开为敌的时候省心。”
  “间谍是一项永无止休的使命。”
  “但是如今的棒小伙子们在国防军服完役,立刻拔腿就跑,他们急着去赚钱,然后一边打手机一边坐在咖啡店里享受小资生活。当初我们选人,只挑最好的。比如你,加百列。如今只能选那些太笨的或者太懒的、逃避现实生活的人。”
  “改变你的征兵策略吧。”
  “我改了。不过我立刻就需要人。他得在欧洲开展行动,不用经过所在国政府的许可,也不会把事情弄到《泰晤士报》星期日的头条去。我需要你,加百列。我需要一位王子。我要你为机构贡献你的好身手,就像修复韦切利奥那样。我们的业务受了破坏。我需要你帮着恢复它。”
  “五百年光阴留下的污点和冷落,我能消解。十年的组织机构废弛,那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追査恐怖分子,恢复机构的工作,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已经同别人签约了。”
  沙姆龙摘下眼镜,朝镜片上哈着气,又用丝巾擦拭着。“是塔里克,顺便告诉你。”他说着,借着车内微弱的灯光察看着镜片,“我跟你提过吗,加百列?是塔里克在巴黎杀害了大使和大使夫人。是塔里克用我同胞的血染红塞纳河。塔里克——你的老朋友。”
  加百列猛踩一脚刹车,沙姆龙的眼镜撞在了挡风玻璃上。
  加百列驱车穿过利扎德镇,然后驶过一片光秃的草地,一直来到海边。他在灯塔附近一处停车位停下车,熄灭了引擎。汽车在风中颤抖着。他带着沙姆龙走过一条通往崖岸的黑暗小径。空气中充满了淅淅沥沥的海水。一只海鸟冲他们尖叫。灯塔上的传信号角响起来,沙姆龙猛地转身,撑开双臂护住自己,似乎是要抵御敌人的暗中偷袭。
  在崖岸的边缘,一家小咖啡店里灯火闪烁。店员正打算打烊,然而加百列略施魅力,请他们又做了几份蛋饼,煮了一壶茶。沙姆龙扮演起了海勒先生的角色,用一张湿纸巾揩去了山羊皮鞋上的尘土。为他们服务的女孩子戴了许多只耳环和手镯,走起路来好像一串风铃。她身上有点莉亚的味道——加百列看得出,沙姆龙也能看得出。
  “你为什么觉得是塔里克干的?”
  “你听说了那个女孩儿吗?美国女孩,就是那个他用来做掩护,后来又冷血地杀害的女孩子。听说了吧?塔里克一贯喜欢女人。太糟糕了,她们的结局都一样。”
  “这就是你了解的全部?就一个死去的美国女孩?”
  沙姆龙对他讲了录像带的事,又讲了大使和夫人上车前一分钟,有个侍者打了一通神秘的电话。“他名叫穆罕默德·阿齐兹。他对供应餐饮的公司说自己是阿尔及利亚人。他不是侍者,也不是阿尔及利亚人。十年前,他曾是塔里克组织里的一员,在塔里克的好几次行动中都充当了配角。”
  手镯女孩来到他们桌前,为他们的茶壶添热水,沙姆龙立即沉默不语了。她走后,他继续问道:“你现在身边有女孩吗?”他问起别人的私事来一向百无禁忌。不论是敌是友,男人生活的每个角落都在他问题的范围之内。
  加百列一边摇着头,一边张罗着茶水——牛奶在下,茶水在上,英格兰风味。沙姆龙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三个糖包,粗鲁地搅拌着,又继续发问:“没有爱情?快乐远航的时候没往船上勾引个露水情人?”
  “船上没有女人,只有皮尔。”
  “是啊,皮尔。你的警卫员?”
  “我的警卫员。”
  “为何不近女色,我能问吗?”
  “不,你不能。”
  沙姆龙微微皱眉。以前加百列的私生活一向对他毫不设防,他已经习惯了。
  “那个女孩怎么样?”沙姆龙脑袋一伸,指向女侍者,“她盯着你看,眼睛都挪不开了,她对你一点诱惑都没有?”
  “她是个孩子。”加百列说。
  “你才是个孩子。”
  “我都快五十了。”
  “你看起来也就四十岁。”
  “那是因为我再也不用为你卖命。”
  沙姆龙轻轻揩去嘴唇上的煎蛋:“也许你不敢再要女人,因为你害怕塔里克又要杀她。”
  加百列猛地抬头,似乎是听见了一声枪响。
  “如果你帮我干掉塔里克,也许这样你就可以原谅自己,不再为维也纳的事自责。我知道你一直在责怪自己,加百列。如果不是因为突尼斯的事,莉亚和丹尼根本就不用去维也纳。”
  “闭嘴……”
  “如果你帮我干掉塔里克,也许你就可以在心里放下莉亚,继续新的生活,”
  加百列站起来,把一张揉烂的十英镑丢在桌上,走出店去。沙姆龙抱歉地对那女孩微笑着,轻手轻脚地跟在他后面。
  走下崖岸,来到山脚下,在波尔佩尔湾的灰色沙滩上,伫立着一座废弃的救生瞭望台。月光带着湿气,穿透破碎的云层,又从海面上反射回来。加百列将手插入夹克口袋,心里想着维也纳。爆炸发生前的那个下午。那是他同莉亚最后一次做爱,也是平生最后一次做爱……当时莉亚坚持将卧室的百叶窗打开,尽管那扇窗正对着相邻的公寓楼,而且加百列确信邻居正在看着他们。莉亚巴不得他们看。她发现在犹太人的观念里,有—种反常的理论——即使在饱受迫害的城市里,也要尽力追欢逐乐,即使是这位身份隐秘的意大利修画师和他的瑞士女朋友也不例外。加百列记得莉亚带着湿气的体温,还有她皮肤的咸味。之后他们睡着了。醒来时他发现她坐在床缘,望着他。“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行动。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离开机构,不管干什么都行,只要是正常人的工作。我们可以留在欧洲,你可以专门做你的修画师。答应我,加百列。”
  沙姆龙也随他来到了沙滩。
  加百列抬起头:“你为什么回到机构去?你为什么就不能留在太巴列,过安稳日子?他们一召唤你怎么就回去了?”
  “没有了断的事情太多了。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干干净净什么尾巴也不留就离开保密部门的。我们离开的时候都有些未了的事。过去的行动,过去的宿敌。他们会把你拉回来,就像旧情人的回忆。同时,我也不能容忍阿尔萨斯和勒夫继续败坏我们部门的工作。”
  “你为何把勒夫留下?”
  “我保留勒夫是因为迫于压力。勒夫向总理摊牌,说要是我赶他走,他是不会保持沉默的。总理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特别行动部门陷于瘫痪。他认输了,勒夫就成了碰不得的人。”
  “他是条蛇。”
  “你说总理?”
  “是勒夫。”
  “还是条毒蛇,不过,玩蛇的人需要很小心。阿尔萨斯辞职的时候,勒夫自认是顺位继承的不二人选。勒夫不是个年轻小伙子了,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