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在B市还有熟人?这是戚霄的第一反应。

  这个熟人挺面生的, 戚霄确信,他上辈子肯定不认识这么个穿紧身皮裤的光头。这是戚霄的第二反应。

  不过,这个穿紧身皮裤的光头倒是挺潮的?墨镜、项链、戒指一样不少,戒指还是蛇形。

  蛇...蛇形?

  盯着那人手上的蛇形戒指, 戚霄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戒指戚霄上辈子见过很多次, 它当时安安静静盘踞在洛九爷的食指上, 跟洛九爷的花臂纹身配套又和谐。

  而现在, 它在这个光头手上。

  这意味着什么?理智上,戚霄觉得自己能get到答案,可情感上, 戚霄拒绝去思索。

  在戚霄盯着戒指看的时候,光头已经几步走到桌边。

  他笑眯眯搂住洛天肩膀:“我找大吉跟你说了好几次,你都不愿意来B市玩儿, 怎么这会儿突然来了?而且来了都不跟哥说一声,不够意思啊。”

  “东哥。”洛天站起来打了招呼,顺势挣开光头的手, “我只是趁着放假来博物馆看看,就没打扰您。”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你愿意来哥高兴还来不及呢。”东哥又想搂洛天肩膀。

  洛天把自己椅子推到俩人中间:“东哥坐。”

  东哥看看洛天神色,又看看挡在面前的椅子,最终把目光落在戚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完戚霄,东哥微微眯起眼睛:“你朋友?”

  洛天点头。

  “不像大吉手底下的人。”东哥摸着锃亮的头顶,“俊是俊,但太弱了,还是天儿对哥胃口。”

  戚霄拧着眉头小声嘀咕:“天儿什么啊, 人家有姓。”

  东哥没听清, 但他看出了戚霄神色不对。于是东哥脸色也变了。

  他指了指戚霄, 目光缓缓沉下去:“就你们俩一起来的?你跟天儿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戚霄一边站起来,一边思索应该如何回答。

  同学这词明显太生疏,朋友好像又不够重量,哥们?兄弟?生死之交?还是两辈子的...两辈子的什么?

  戚霄努力着想找到个特别有分量的词,最好能有分量到词一出来,就把东哥给压趴下——说不上来原因,戚霄就是觉得这个东哥哪哪儿都不顺眼。

  看戚霄拧着眉头不说话,洛天也跟着皱了下眉:“他是我同学。”

  “同学?不是咱们这条道儿上的?”东哥估计是没想到这个情况,表情有瞬间错愕,“你不是都要退学了?怎么还跟同学跑出来玩?”

  “你要退学?!”戚霄顾不上什么东哥北哥了。

  他抓着洛天胳膊,硬逼他转回头,“你什么时候要退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没要退学。”洛天拍拍戚霄胳膊,又转头跟东哥解释,“那是之前,我现在还是打算努力一年,把高考考了。”

  “还是想上学啊?上学也挺好。”东哥倒是没表示出不解或者反对,“我之前听大吉说你画画挺好的,还特招进的高中。怎么?打算走艺术路线了?”

  画画挺好?还特招进高中?戚霄愣了愣,赶紧扭头看洛天。

  洛天轻轻点了下头:“对。”

  戚霄:!

  洛天竟然不是体育特招生?而是美术特招?!这个认知惊得戚霄半天没说出话来。

  “搞艺术好啊,哥最欣赏艺术范。”东哥一会儿摸大金链子,一会儿摸蛇形戒指,“但艺术费钱,考上了学费也高。这样,你用钱就跟哥说,哥大钱没有,供你上学那仨瓜俩枣还出得起。”

  “谢谢东哥,但我还是想靠自己。”洛天拒绝了。

  “天儿啊,你别有心理压力,哥供你上学跟想那什么是两码子事儿。”东哥急叨叨解释,“搞艺术是真费钱,你高考要考得好了、上了什么美院,学费、住宿费、生活费、还有什么纸笔颜料的,哪样不得钱?要是没考好想出国,那就更tm贵了。你才多大点儿,上哪儿搞这么多钱去?”

  洛天没说话。

  东哥继续:“哥真没唬你,前两天哥认识个人的孩子才出的国,高中毕业出去的,你猜猜多少钱?”

  看洛天没有说话的意思,东哥自行报数:“20w,高中毕业出去得tm的20w。”

  洛天微微愣了一下,偏头看向戚霄。

  “你看他干啥,他还能给你拿钱?”东哥笑,“就算你不出国,你考上了二本,学艺术几年下来还不得大几万?大几万你也没有吧?所以你不如就跟了哥,只要你点个头,不管大几万还是20w,都包哥身上。”

  洛天挺平静地拒绝了:“哥好意我心领了,但考不考得上的还另说呢。”

  “那也得早做打算不是?”东哥继续劝,“再说,大吉那边严打,说是这几个月极地也不太行了,还想着要不要来B市跟哥干呢,他要是来了,你还能不跟他来?你...”

  话没说完,手机响了。东哥接电话前拍了拍洛天肩膀,叮嘱他想清楚了联系。

  等东哥离开,洛天扒拉两下凳子,坐回原位。

  戚霄也跟着坐下。

  戚霄有一肚子话想问。

  洛天居然是美术特招?自己不知道,那个什么东哥竟然知道?洛天和那个东哥什么关系?东哥为什么执着于帮洛天?上辈子洛天为什么戴了东哥的戒指?这辈子洛天介绍自己的时候,又为什么是那么轻飘飘一句“同学”?

  只是在对上戚霄深沉的瞳仁时,戚霄所有疑问都没能出口。

  就这么静静地对望着,戚霄突然get到:洛天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凭什么生气?要生气不也应该是自己生气?心里虽然这么嘀咕着,戚霄嘴上倒是老老实实地问:“你怎么了?”

  “高中毕业出国留学要20w?”洛天问。

  戚霄没吭声。

  “就算考上了艺术系的大学,几年下来学费也要大几万?”洛天又问,“这里面应该还不算交换生的费用吧?”

  戚霄还是没吭声。

  “那去外国读研要多少钱?”看了看戚霄紧抿的嘴唇,洛天放缓声音,“干脆一起告诉我,免得我还要找人打听。”

  “出国读研分两种。”戚霄小声说,“有奖学金基本不用花钱,没有奖学金的话...”

  “没奖学金的是多少?”洛天静静望着戚霄,“也要20w?”

  “没那么多。”戚霄声音越来越小。

  洛天:“那是多少?”

  “也就...大概...10w左右吧。”戚霄说完,轻轻咬了下嘴角。

  当初给洛天画饼的时候,戚霄特意避开了钱的问题。

  反正不管是洛天高中毕业出国,还是大学当交换生,或者是研究生出国深造,戚霄都决定出这笔钱。也不能叫出,他是还钱,还上辈子的20w。

  但问题是洛天不知道上辈子那20w,

  在洛天看来,可能就是要莫名其妙拿自己钱了?莫名其妙收钱,这事洛天多半不会同意。所以戚霄不想提,也不敢提。现在这事却被更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东哥给捅开了。

  所以,现在要怎么解释?怎么收场?怎么能让洛天从被骗的气愤里缓过来?戚霄想到一个问题,头就又埋低几分。

  想到后来,还没等他思考出答案,头就差点埋进了盘子。

  “先吃吧。”洛天叹口气,抬着戚霄下巴把他脑袋弄了起来,“再不吃就该凉了,你馋了那么久的烤鸭。”

  戚霄哦了一声,拿起筷子。

  本来摆成花朵图案的烤鸭片,已经被夹走了两三片,花朵团不再精致完整,反而显现出隐隐的凄凉和残破来。

  说不上来原因,戚霄筷子不太想往前伸。

  不吃烤鸭,就换个豌豆黄儿好了。

  戚霄转头看向豌豆黄。

  一只只豌豆黄制成的小鸭子错落在盘子上,本来应该可爱又活泼,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鸭子光溜溜的脑袋,戚霄就能想到刚才那个光头东哥。

  鸭子像东哥?还真应景儿。

  恶狠狠瞪了会儿鸭子光溜溜的脑袋,戚霄夹起一只塞进嘴里。就这么闷头吃完了整顿饭,又在烤鸭店附近随便逛了逛,戚霄和洛天一前一后往酒店走。

  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戚霄回头看了眼洛天。

  “怎么了?”洛天停住脚步。

  怎么了?一整顿饭话都不说,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戚霄咬了会儿牙,扭头又沉默地往里走。抵达B市的第一天,就在这种别别扭扭、沉沉默默的氛围中过去。

  第二天的行程是博物馆。

  可能是想到要去博物馆很高兴,也可能是沉默了一晚上,终于把那点儿事翻了篇,第二天起床后,洛天看起来恢复了正常。

  证据是洛天嘴角又翘起来了。

  戚霄也跟着高兴地直想蹦跶。

  好在记着楼下还住了人,戚霄忍住了。他只是笑眯眯拉着洛天往外走:“走走走,先去吃早餐,然后去买票,去晚了人多。”

  “去哪儿吃早餐?”洛天问。

  “就楼下早餐厅。”戚霄从房卡套里抽出来两张早餐券,带着了洛天下了楼。

  连锁酒店不比五星级,早餐种类并不算多,但好在味道不错。只是在吃着光溜溜的水煮蛋时,戚霄又忍不住想起来了东哥光溜溜的脑袋。

  昨晚睡觉的时候,戚霄翻来覆去还想了会儿那个什么东哥,想着想着,真被他想起来个事。

  倒不是上辈子他见过东哥,而是这辈子听过。

  就在上个月月考完,他跟洛天吃烧烤碰见平头哥那次,平头哥那几个小弟提过什么俩男的,什么东哥想跟天哥好,还有什么哪个东哥,B市的东哥,陈啸东。

  所以洛天之前说的见过那种人,就是指这个陈啸东?而且这个陈啸东,还明确表达了对洛天有意思?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怎么好意思盯着洛天天同学表白?表白之后,洛天会是什么反应?恶狠狠戳了鸡蛋一筷子,戚霄试探着问:“昨天见到的那个东哥,是陈啸东?”

  “你认识他?”洛天还挺惊奇。

  戚霄摇头。

  摇完头,他想了想,又试探着开口:“你和陈啸东,你们两个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