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超时空神探>第27章 6.白骨-05(3合1)

  “目前只是怀疑。”

  叶怀睿对殷嘉茗说道:

  “还要找到更切实的证据才行。”

  对法医来说, 在进行个体识别的时候,哪怕白骨尸的推测死亡时间、性别、年龄、身高以及一些旁证都与某个人相符,依然需要更加确切的、独一无二的证据,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那你们能找到证据吗?】

  殷嘉茗也很紧张:

  【我是说, 那具骷髅就是司徒英雄的实证。】

  “现在还不好说。”

  毕竟是在地里埋了三十多年的尸体, 这个过程中, 大量的生物学证据会被自然环境湮灭,叶怀睿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不过我会尽量想一想办法的。”

  殷嘉茗对此一窍不通, 那年头也没个《犯罪现场○查》或是《法证×锋》之类的电影电视剧给普罗大众进行科普,他对个体识别的常识除了指纹和血型之外, 就当真什么也没有了。

  出于近似于雄孔雀开屏的心态,殷少爷很想在阿睿面前表现得聪明能干一些,但实在肚里没这方面的料,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点有用的建议,最后他只能悻悻说道:

  【嗯, 那就全靠你了。】

  叶怀睿当然不知道殷嘉茗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听对方声音有点闷闷的,感觉情绪不高的样子, 以为他是担心案情, 便安慰道:

  “不管如何,如果那具白骨尸当真是司徒英雄, 那么埋了三十九年的遗骸现在挖出来……”

  他低声笑道:

  “算不算是天意呢?”

  《金城大劫案》的上映, 自己一时冲动买下的别墅, 还有密室里神奇的时空重叠, 再加上现在他们竟然挖出了疑似涉案司机的白骨遗骸。

  太多的巧合之下, 从不信神佛的叶怀睿甚至觉得, 这或许便是冥冥中的定数,又或者其中真有什么六合之外不可言说的神秘力量,在驱使他重新调查这个案子。

  【对啊!】

  殷嘉茗立刻又精神了起来,他朗声笑道:

  【一定是老天爷也看不过我含冤受屈,才送一个阿睿来帮我洗脱冤情的。】

  叶怀睿:“……”

  这说法听着让人有点脸红,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咳。”

  他清了清嗓子,突兀地岔开话题:

  “如果那具白骨尸当真是司徒英雄的话,你怎么想?”

  【若果真如此,那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殷嘉茗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为什么司徒英雄必须死。】

  是的,若凶徒不想暴露身份,那么司徒英雄就必须是个死人。

  三名劫匪抢劫银行,得手后再由司机司徒英雄负责开车,四人一路驱车逃到伏龙港,差点儿便要成功偷渡到海外去了。

  可惜关键时刻,司徒英雄在码头上遇到了自己的债主,并被对方认了出来,才引发后续的驳火事件,将案子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事实上,从整个案件来看,司徒英雄才是唯一一个身份明确,无可推脱的人。

  主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决定把锅扣到殷嘉茗身上,为此可谓煞费苦心。

  在当年那个信息相对闭塞的年代,想要伪装成另一个人,要远比现在容易得多。

  对于没见过殷嘉茗的人来说,对他的了解可能只限于“长得很高”、“相貌英俊”、“手臂上有观音捧莲的纹身”、“瑞宝酒店的经理”这些标签而已。

  只要外形相差得不远,再肯花些功夫,想要令对方相信自己就是殷嘉茗,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从主犯在案件中的表现来看,叶怀睿觉得主犯一定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即便是面对跟自己一起“干大事”同伙,他也定然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司徒英雄才会一直以为主谋者便是殷嘉茗本人,也才会在情急之下叫出了“殷嘉茗”这个名字,把锅扣实在了殷少爷的身上。

  在叶怀睿看过的卷宗里,在枪战驳火中幸存下来的小混混手术不久后便清醒了过来,向警方详细供述了那时的情况。

  伏龙港一带是社团“仁义堂”的地盘,当时仁义堂的干部“大包”正带着三个小弟在伏龙港“巡更”——实际上是打算敲那些趁夜带偷渡客登陆的蛇头一笔“上岸费”。

  大约将近三点的时候,大包注意到有一辆车偷偷停在了沙滩旁的公路上,车上下来四个人,三个蒙面,一个神色慌张,身上大包小包,直奔码头。

  大包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这是准备“着草”的架势。

  随后他认出唯一没有蒙面的那人是欠了他十好几万“贵利”的司徒英雄。

  大包当然不能放司徒英雄就这样逃了,仗着自己身上有“家伙”,便带着三个小弟迎上前去,堵住了四人的去路。

  据小混混所言,当时那四个人看到去路被拦,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一种应激状态之中,情绪十分激动。

  尤其是司机司徒英雄,简直好像一只忽然被掀了壳的寄居蟹一样,只能用“慌乱”来形容。

  当时大包和手下三个小弟在码头前的沙滩上截住四人,要司徒英雄立刻还钱。

  而司徒英雄手里明显没有那么一大笔现金,又慑于债主的威压,很快便情绪崩溃了。

  他突然转身抓住三名蒙面男中身材最高的那个,哭求对方帮自己还债。

  在笔录中,小混混的原话是这样的:

  【司徒那怂包抱着那人大腿,叫他〖茗哥〗!】

  【他还说,茗哥,我们现在有钱了,你帮帮我,帮我还了那笔账,最多算我预支的好了!】

  【哦对了,还有,大包哥开口质问司徒是不是打算跑路的时候,那家伙还指着最高的那个跟我们说,〖这位是殷嘉茗,瑞宝酒店的茗哥啊!他有钱的,一定会帮我还的!〗】

  【为什么觉得他是老大?看站位啊,警察大哥!他整个人一根竹子似的杵在正中间,出问题了其他三人第一反应就是看他,那还不是老大是什么?】

  【我们这些当’小‘的,连这点眼色都没有,怎么出来混啊!】

  在这里,当年的金城警方反复盘问了好多遍,正面反面侧面颠来倒去突然袭击来了七八回,目的便是向小混混确认“茗哥”、“殷嘉茗”和“瑞宝酒店”等关键信息有没有谬误。

  而小混混则坚持自己绝对没听错。

  他说自己虽然只是仁义堂里的一个小虾米儿,但黑白两道的人物他还是多少听过的。

  他以前虽然没见过瑞宝酒店的总经理殷嘉茗,但知道有这么一号角色,所以绝对不可能听错。

  【而且那人穿的是短袖,我还看到他左边胳膊上的纹身——就是个观音!观音手里还捏着朵莲花呢!】

  警方在多次盘问、反复确认之后,认为小混混没有说谎,于是采信了他的证词,把殷嘉茗列为了本案的头号嫌疑人。

  【听司徒那么说,大包哥当然问那人是不是殷嘉茗,是不是真要帮司徒还钱,如果要还,就速速“傍水(给钱)”,结果……】

  【结果,那人竟然什么都不说,忽然就拔出了枪,朝大包哥连开了三枪!】

  【大包哥当时就胸口喷血,倒地不起了。】

  【我吓得够呛,转身就跑了!】

  【接着就听到枪响啊,有人在我身后开枪,还有东仔他好像拔枪还击了!】

  【……然后?哦,然后我忽然背后一疼,摔倒在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已经在医院了!】

  在这个小混混的证词里,四个劫匪中,有两人可以确定身份。

  一个司机司徒英雄,另一个便是被司徒英雄叫破名字的“殷嘉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司徒英雄并不是有意栽赃,而是确实以为’那人‘就是你。”

  叶怀睿对被陷害的苦主说道:

  “所以装成是你的那个人,很可能没有告诉其他同伙自己的真实身份,换而言之,至少在逃到港口的时候,另外三人依然觉得他就是’殷嘉茗‘。”

  【没错!】

  殷嘉茗用力一握拳,【所以一旦逃亡失败,司徒英雄就必须得死了!】

  伏龙港虽地段有点偏,但也不至于偏僻到四野无人的程度,频繁的枪声自然会惊动附近的人。

  事实上,当时刚好有两个巡警就在附近执勤,听到枪声便立刻赶来,不幸被卷入驳火之中,当场殉职。

  在当年,小混混枪战互射和枪杀警察,二者性质的严重程度只能用“天差地别”来形容,更别说凶徒们身上还有价值几百万美元的名贵珠宝了。

  想必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劫匪们肯定也慌了。

  地点暴露,警方的支援随时可能赶到,远遁他国已然无望,他们当时最迫切的愿望肯定是立刻逃离伏龙港。

  在这等情况下,匪徒们不可能还有闲情逸致一一确认仁义堂几个混混和两名警察的死活。

  “冒用你身份的那个人……”

  叶怀睿想了想:

  “我们给他个代号好了,就叫’X‘吧?”

  殷嘉茗:【行,就叫X。】

  “先前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这个X显然相当谨慎,所以他很可能会考虑到有活口的情况。”

  叶怀睿顺着殷少爷的思路分析道:

  “这时候,唯一暴露了的司徒英雄,就不得不死了。”

  仁义堂的大包哥和小弟们都认识司徒英雄,根本无从抵赖,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个人侥幸未死,必定会向警方进行检举。

  而司徒英雄不过是个被赌债逼得铤而走险的出租车司机,未曾直接参与抢劫,手里也没沾人命,即便被抓,判得也肯定比另外三人轻。

  加上司徒英雄本身又是个滥赌成性、贪生怕死、性格懦弱的人,精神防线很容易崩溃。叶怀睿估摸着,他反侦察的能力也强不到哪里去,一旦没能逃出金城,在全城通缉的情况下,被警方逮住怕只是或迟或早的问题罢了。

  若是司徒英雄落网,警方肯定会从他口中逼问出许多关于劫案的细节。

  而到时候司徒英雄看到殷嘉茗本人的照片,定然会发现他以为的“老大”其实是个冒牌货。

  这样一来,X苦心经营的栽赃嫁祸,便会顷刻间前功尽弃了。

  所以司徒英雄必然要死,并且死得越快越好。

  当初看卷宗时,叶怀睿看到司徒英雄迟迟未曾落网,就觉得对方要么就是跑了,要么就是死了。

  现在若是他能够确认白骨尸就是司徒英雄的话,便能证实自己的猜测——司徒英雄不仅死了,而且很可能是被X灭口的。

  “另外,我还有个想法……”

  叶怀睿说道:

  “X要杀司徒英雄,可能还有一个理由。”

  【哦?】

  叶怀睿顿时来了精神:

  【你快说说看!】

  “我打个比方啊……”

  叶怀睿说道,“比如我冒用马……”

  他本来想说马○腾,随即想到82年时,马○腾都还没出人头地到人尽皆知呢,于是速度百度了一下,换了个70年代的金城实业家。

  “比如我冒用陈××的身份去招摇撞骗,骗了一大笔钱,案发后警方找到陈××,并确认了他跟诈骗案毫无关系……但警方能做到的,只是确认陈××是无辜的而已。”

  叶怀睿顿了顿:

  “他们仍然不知道我是谁,也无法从陈××那儿得到任何线索。”

  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重点:

  “因为我不认识陈××,而陈××也不认识我,我们的交际圈毫无交集,警察就无法将陈××当做突破口……”

  【我懂了!】

  殷嘉茗已然理解了叶怀睿的意思:

  【如果他只是冒用我的身份,即便司徒英雄被抓了,最多也只能证实X不是我罢了,X本人的身份却不会因此暴露!】

  “是的。”

  叶怀睿说道:

  “X对’冒充成你‘这件事实在太过执着了。”

  接下来,二人合计了一下X在逃亡计划失败了之后干过的事。

  他很可能杀了跟犯罪计划有关的安保经理戴俊峰,然后给殷嘉茗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出逃,最后,还杀死了司机司徒英雄。

  若非X对让殷嘉茗背锅这件事有着什么超乎寻常的执念的话,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他绝不能让警察知道殷嘉茗不是凶手——因为那样,警察很可能顺藤摸瓜,将怀疑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或者二者兼有之呢?”

  叶怀睿笑道,语带调侃:

  “比方说X是你的仇人,所以既执着地想要嫁祸给你,又生怕警察通过你查到他。”

  【我×,听着还挺合理嘛!】

  殷嘉茗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又或者我背锅了他就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他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毕竟我再怎么着也是一间酒店的经理,手下管着几百号员工,就算没入家谱,好歹也是某大老板的儿子,多少可以分到点东西……这么看来,想我死的人搞不好还挺多的呢!】

  “你还自豪了你!”

  若是人在眼前,叶怀睿觉得自己说不准会像对待损友二明那样,抬肘就在他腰眼上来一下。

  “那么你仔细想想,在你的人脉圈里,有谁外形像你,又恨你,还生怕你背不牢这口黑锅,让警方转而注意到他的?”

  殷嘉茗竟然煞有介事地琢磨了起来。

  【首先排除翠花和阿虎。】

  半晌后,殷少爷说道:

  【翠花你见过了,也就一米七的个头,跟我差得远了,就算在鞋底垫胶板也装不出我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来。】

  他顿了顿:

  【阿虎身高也不够,而且长得太扎眼了,脸上那么大一块红色胎记,比我还出名,除非他永远纸袋套头,不然一露脸就穿帮……】

  接着殷嘉茗又快速排除了几个亲信小弟,最后得出了“其实我人缘还可以嘛”这么一个神奇的结论。

  “……行吧,你慢慢想。”

  叶怀睿眼看着窗外大雨渐歇,知道今天的对话差不多要结束了。

  “总之,我会想办法,尽快证实那具白骨尸到底是不是司徒英雄的。”

  他在心里悄悄补充了一句:不保证一定能成功就是了。

  “至于你,还是那句话。”

  叶怀睿就生怕殷少爷耐不住寂寞,搞出什么会把自己玩死的骚操作来,于是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千万、千万、千万当心,注意隐蔽,绝对不能擅自外出,知道了吗?”

  2021年8月5日,星期四,早上九点四十五分。

  金城城南的某社会房屋区。

  “406室。”

  黄警官和他的搭档站在406室的房门前,仔细确认了一下门牌号码,“是这间没错了。”

  二人的身后跟着叶怀睿和欧阳婷婷。

  黄警官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一个年约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来开了门。

  “罗太太,我们的同事先前给你打过电话了。”

  众人亮出证件,向中年女人说道:

  “我们是来向令堂询问有关司徒英雄的情况的。”

  被称为“罗太太”的中年女人脸上露出了混杂了愁苦、为难和嫌弃情绪的复杂表情,低声嘟囔了一句,才开门把四人放进了自己屋里。

  社会房屋的内部空间本就不大,客厅一下坐了四个客人,就更显逼仄了。

  “我去叫我妈出来。”

  罗太太转身进了屋,片刻之后,搀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慢吞吞地回到了客厅。

  “这就是我妈,司徒丹妮。”

  罗太太扶着老人坐到沙发上,自己拉过一把折叠椅,坐到老人旁边,硬邦邦地说道:

  “各位阿sir,有什么事就问吧。”

  这位名叫司徒丹妮的老人,今年76岁,是司徒英雄的妹妹。

  当年金城大劫案发生时,这位老人已然结婚生子,儿子女儿都十多岁了。

  案子闹得极大,到处都是殷嘉茗和司徒英雄的通缉令,人人都在聊大兴银行福寿支行和那丢失了的“北冰洋之泪”,司徒丹妮一家自然也得知了大舅子竟然闯下如此弥天大祸的消息。

  好在当年信息不发达,也不兴人肉这回事,而且因为司徒英雄沉迷赌博,欠债累累,妹妹不堪其扰,两家已经断交很长时间了,所以知道他们是亲戚的人不算很多,也不至于被左邻右舍戳脊梁骨,或是觊觎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失窃珠宝”。

  但饶是如此,司徒丹妮家的门槛依然快要被金城警方生生踏平。

  罗太太到现在仍然记得,劫案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警察几乎日日上门,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重复同样几句话——司徒英雄有没有跟你们联系?你们知不知道司徒英雄在哪里?他有没有给过你们什么东西?有任何线索必须马上通知我们。

  他们一家不胜其扰,老爸的升迁外调告吹,哥哥的升学考试失利,家里日日愁云惨淡,父母每天都因为这件事吵架,最后更是以夫妻离婚、兄妹分别告终。

  可以说,是那场大劫案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但不管是抢劫杀人还是珠宝失窃,一切的一切,从头到尾分明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事实上,罗太太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舅父“司徒英雄”这个名字的。

  没想到都快四十年了,警察还会像当年那样忽然上门,因那个灾星来找他们家麻烦。

  “先声明啊,阿sir!”

  罗太太愤愤然补充道:

  “我们一家子可都是守法公民来着!要是你们想问82年那件事,咱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别急,罗太太。”

  黄警官好脾气地笑了笑,又看向表情颇为忐忑的老人,“我们确实是因为司徒英雄的事来找你们的。不过不是要问三十九年前的旧案,而是……”

  他略一停顿,才缓缓地说道:

  “我们不久前刚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怀疑,有可能就是司徒英雄。”

  “什么!!?”

  司徒丹妮和罗太太两人一同惊叫了起来,“你们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死了!?”

  黄警官和他的搭档当警察的年头都不短了,早练出了一双通过表情洞察人心的火眼金睛,二人是真吃惊还是假诧异,警官们一眼就能看穿。

  现在从两人的神情来看,司徒丹妮和罗太太是当真对司徒英雄的死一无所知的。

  “这……这……”

  老人看了看女儿,又去看黄警官,声音微颤:

  “我哥他、他真的死了?”

  罗太太也急不可耐地插嘴:

  “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黄警官告诉他们司徒英雄的死讯时,特地留了个心眼,没有说时间,两人便很自然地以为,司徒英雄逃了快四十年,终于老病而亡,死后才被警方找到,现在来找他们求证来了。

  “他死了有段时间了。”

  黄警官答道:“我们现在还不能确认死者是不是司徒英雄本人,所以想请二位协助调查。”

  “原、原来是这样。”

  司徒丹妮摸了摸胸口,也不知是为亲哥的死感到难过,还是为负累终于消失而如释重负。

  “那……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罗太太也点了点头,一直冷若冰霜的脸色也随之缓和了下来,好似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了一般。

  黄警官看向叶怀睿:

  “叶法医,你来问吧。”

  抓犯人问口供是他的专长,但换成个体识别方面的技术问题,则还是让专业人士出场比较好。

  叶怀睿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名片递给罗太太,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直切正题。

  “首先,二位还记得司徒英雄有多高吗?他失踪时是胖还是瘦?体重是多少,能估计吗?”

  叶怀睿开口就是标准到起码可以考到二甲的普通话,长得又俊美文雅,罗太太足足盯着他的脸愣怔了有好几秒,才切换成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试图回答对方的问题。

  “不要紧。”

  叶怀睿笑了笑,“二位说方言就可以了。”

  “好、好的。”

  罗太太呼了一口气,换回了金城方言,“我对舅父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其实……”

  她没有说谎,毕竟当年大劫案发生时,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罗太太蹙起眉,努力回忆了一下,“我猜,身高的话,大概五呎四吋到五呎五吋吧。”

  她看向自家老妈,向她求证:“对吧?”

  司徒丹妮点了点头,“嗯,应该差不多。”

  罗太太用的单位是英寸,叶怀睿在心中快速换算了一下,大约是一百六十二公分到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与他们能查到的档案记录相符。

  “至于体重……”

  罗太太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我记得舅父还挺胖的,我猜起码得有一百六十磅了。”

  一百六十磅差不多相当于七十三公斤,以司徒英雄的身高来说,确实比较胖。

  ——也亏得冒充殷嘉茗的X体格高大强壮,不然换成个瘦弱些的,指不定还真不能单人匹马完成杀人、移尸、埋尸这么一连串的活儿呢。

  叶怀睿向罗太太和老人家温柔一笑,“不知二位手头上还有没有司徒英雄的照片?”

  这回罗太太想也不想便摇了头,“没有了。”

  她示意几位客人看看四周,苦笑道:

  “我老公是个铺网线的,前些年生了病,身体一直不太好,这几年也赚不到什么钱。我们好不容易申请到这间公屋,搬家的时候,把占地方的旧物都扔了……”

  罗太太的言下之意,是旧相片旧相册也属于“占地方的旧物”的范畴。

  “嗯,好的。”

  叶怀睿也不勉强,他转而问道:

  “那二位记得司徒英雄身上还有什么特征吗?”

  他补充道:

  “比如他有没有骨折过,或者别的什么较严重的外伤,做没做过什么手术……诸如此类的都可以。”

  罗太太那时候年纪确实太小,连自己爸妈的身体情况都不了解,就更别说断交了许久的舅父了。

  她只能转头看向老人。

  司徒丹妮年纪也大了,反应和思考的速度都很慢。

  她想了足有一分钟,才缓缓地说:

  “我记得……大哥他好像装了只金牙吧?”

  听到“金牙”这个关键词,所有人顿时双眼一亮。

  “您确定?”

  黄警官略略朝前探身,“真的是一只金牙吗?”

  被警察一追问,司徒丹妮反而又犹豫了。

  “我、我不记得了……好像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

  “不,还真有!”

  罗太太却在此时说道:“妈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舅父确实有只金牙!当时他欠了一大笔贵利数,我爸他——”

  她忽然打了个磕巴,有些后悔不应该在老妈面前提那个因为这事从此跟他们断绝关系的生父,“我爸……他就说,你干脆把牙拔了还债得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尴尬地笑了笑,“总之,我记得舅父他确实是有一只金牙的。”

  “谢谢。”

  叶怀睿温柔地向她们道了谢,又问道:

  “二位还记得,司徒英雄镶的是哪只牙吗?还有,他又是在哪家诊所镶的牙呢?”

  这细节实在太过细致,司徒丹妮和她女儿都想不起来。

  她们只能含糊的说,那只牙平常看不大出来,所以肯定不是门牙。

  至于在哪间诊所——那都是快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就更不可查了。

  叶怀睿又问了一些问题,比如司徒英雄的惯用手是左边还是右边等等。

  等这些问题都问完了之后,叶怀睿又看向司徒丹妮: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麻烦您配合做个DNA检查?”

  他向老人解释道:

  “因为您是司徒英雄的亲人,对比您的DNA,我们就能确定我们找到的遗体是不是司徒英雄本人了。”

  司徒丹妮和罗太太一开始十分犹豫,但听说取样只是用棉签在嘴里刮几下,不会有任何痛感,更不需要见血之后,就同意了叶怀睿的要求。

  欧阳婷婷熟练而利落地用棉拭子刮取了司徒丹妮的口腔上皮细胞,然后密封进采集管里。

  “对了,还有一件事。”

  等欧阳婷婷坐回原处之后,黄警官再度开口向母女俩提问:

  “你们有没有关于司徒英雄其他亲戚的线索?”

  在黄警官他们能查到的情报里,司徒英雄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

  但82年的劫案发生时,司徒英雄已经因为常年沉迷赌博而输光了家财,他的妻子也由于不堪忍受债主日日上门,带着女儿躲到娘家避祸去了。

  劫案发生后,金城警方当然不会放过嫌疑人的近亲。

  他们盘问了司徒英雄的老婆无数次,更是将他们家翻了个底朝天儿,直到警方确认母女俩没有涉案为止,前后折腾了得有好几个月。

  后来司徒英雄的老婆跟娘家人一起移民,离开了金城,便再也没有她们的消息了。

  现在若是想追查她们的下落,就得移民国配合,手续会非常麻烦,耗时也定然很长。

  黄警官姑且一问,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没想到罗太太想了想,竟然回答:

  “半年前吧,我好像见过我舅父他女儿,也就是我表妹。”

  罗太太与舅父的女儿年龄仿佛,在两家没闹翻前,两个姑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感情相当不错。

  大约半年前,罗太太去某间银行办业务的时候,撞见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中年女人。

  她们恰好在同一张桌子旁填写资料。

  罗太太发现对方写字的时候只用右手,左手则一直低垂着,哪怕纸张在光滑的玻璃板上不定滑动也不按住,明显是有点不太方便的样子。

  那中年女人注意到罗太太在看她,也抬头去看罗太太。

  没想到到,两人的目光才刚一接触,对方就浑身一震,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嘴唇翕张了两下,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罗太太当时就想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事,又或者是不是需要帮忙。

  但那妇人这时却看到了罗太太写在表格上的名字,忽然就好似触电了一般跳了起来,连未办的业务也不管了,匆匆逃出了银行。

  “后来我越想越觉得她有些眼熟,就捡了她没填完的汇款单看了一眼,结果原来她的名字叫’王燕‘!。”

  罗太太对黄警官说道:

  “我记得很清楚,我表妹就叫司徒燕,所以我很怀疑,我在银行碰到的,就是我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