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忘不了[刑侦]>第一百六十五章

  贺雄辉拉开椅子坐下,四处打量着。

  一年多了,这里没啥变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呢。

  “谢谢你能过来。”项海说。

  他挺意外,因为之前在电话里贺雄辉拒绝得很干脆。

  贺雄辉收回目光,“啊”的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自己也挺意外,说不来的,怎么又来了呢?

  “邢岳呢?”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为看看那傻逼警察现在的衰样才来的。

  “他没在这。”项海说。

  贺雄辉又“哦”了一声,宽厚的身体朝椅子里一靠,“你是怎么认识朱轲的?”

  那天忽然收到项海的电话他吓了一跳,再一听他提到朱轲就更吓了一跳。当时因为学校的事刚刚跟那小妮子生了一通气,血压正高,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我不认识她,不过她的班主任是我的朋友。”

  贺雄辉皱眉,摸了摸下巴上泛青的胡茬,努力回忆着那个叫曲薇的女老师。他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认识的,更不关心,也懒得追问那个班主任为啥会对项海提起朱轲。

  “说吧,找我干啥?”

  “我想...”项海轻轻搓着手,“我想多了解些朱轲的情况。”

  “为啥?”

  “我觉得她可能遇到了些麻烦。”

  “麻烦?”贺雄辉眼一瞪,“同学欺负她了?还是学校要给她处分?”

  “不是指那种麻烦。”

  “那你什么意思?”

  “她不大开心,我想,或许我可以帮帮她。”项海直接挑明。

  “不开心??”贺雄辉头一歪,身子扑到桌边,“谁跟你说她不开心了?”

  “是那个老师?”他觉得太荒唐,“她为啥要跟你说,为啥不跟我说?”

  “不是,朱轲怎么就不开心了?”他越说越气,根本不给项海时间解释,“我好吃好喝供着她,零花钱要管够,寒暑假带她出去玩儿,我媳妇比我还宠她,我儿子跟她就和亲姐弟似的,她怎么就不开心了?凭什么不开心...不对,是你们凭什么说她不开心?”

  贺雄辉跟机关枪似的,开足火力,把项海、曲薇甚至整个学校都突突了一遍。

  项海没说话,由着他发飙。等这股气焰消减,渐渐安静下来,这才说。

  “前一段时间,天气刚热起来的时候,有一回大概是贪凉,朱轲放学一口气吃了不少冰淇淋,过后也没吃晚饭,结果到了晚自习的时候胃就开始疼了。”

  项海慢慢说着,贺雄辉紧皱着眉听。

  “可那小孩儿也不吱声,就那么自己挺着,既没告诉同学,也跟老师请假。一直到下了晚自习,同学们都走了,曲薇见她一个人落在后面,一脑门的汗,嘴唇都白了,身体也佝偻着,才发现不对劲。问她怎么了,连问了几遍,她才说肚子疼。”

  “曲薇就带她去医务室,还要给你打电话,可她不让,说别麻烦了。”

  贺雄辉的手一下子攥得指节泛白。

  “当时曲薇还以为她不想麻烦自己,就说打一个电话没什么麻烦的。可朱轲说,没啥大不了的,是自己吃了凉东西,吃点药就好了。说你挺忙的,”他抬眼看向对面,“就别麻烦你了。”

  贺雄辉的拳头在桌上“嘭”地一砸,“这他妈有啥麻烦的!”

  “这小丫头咋想的?这种事不找我找谁啊?我都跟她说过多少次,在学校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

  “我想...我能明白她的心情。”项海微抿着嘴唇,“她不想给你,和你的家人添麻烦。”

  “操,什么你的我的,她不是这个家的人啊?我没拿她当家人啊?都这么多年了,她咋还这么想?”贺雄辉有些懊恼,伸手就去兜里摸烟,想起进来前已经被收走了,又缩回手。

  项海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又继续说。

  “还有一回,春天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在学校的一棵树底下捡了只小鸟,刚出壳没多久那种。估计是从窝里掉出来了,翅膀耷拉着,伤得挺厉害。”

  “当时那些同学围着看了半天,谁也不会弄,也没法弄。小鸟太小了,又伤得那么厉害,肯定活不了的,就又把它放回到草丛里。”

  “结果朱轲就把它捡回去了,带回寝室,折腾了一宿,又是喂水又是喂饭的,可没到天亮,小鸟还是死了。”

  贺雄辉把脸扭向一边,粗暴地摩挲着下巴。

  “第二天曲薇发现她情绪不好,一上午都闷闷的,就趁中午放学的时候把她叫去了办公室,问她怎么了。”

  “小姑娘大概是憋闷太久了,被她这么一问,忽然就哭了。”

  “曲薇说她当时吓坏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因为她还从没见朱轲哭过。”

  贺雄辉也转过头,目光惊讶。他也没见朱轲哭过,哪怕当年带着她来看朱皓炀,那种场面,她也没哭过。

  “朱轲当时就边哭边说,那只小鸟死了,她把它埋在它掉下来的那棵树底下了。”

  “曲薇说那时候她还松了口气,毕竟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就安慰她说,物竞天择,或许它本来就太弱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已经尽力了,已经把它照顾得很好了,就别太难过了。”

  “可朱轲却哭得更厉害了,说,它那么小,它的爸爸妈妈为啥不好好照顾它?为啥要让它掉出窝?而且掉了就掉了,都不来找它吗。”

  贺雄辉沉默了。他这才明白之前项海说的“不开心”是什么意思。

  项海轻轻吐了口气,接着说,“曲薇说能看出朱轲其实是那种挺热心的孩子,却总是拗着,冷着自己。她很想帮她,也几次想跟她好好聊聊,可那孩子并不配合,把自己封闭得死死的。我这才说或许我能帮到忙,才来找你商量。”

  贺雄辉微垂着头,来回掰弄着手指,又沉默了好久才开口,“你见过朱皓炀了吧?”

  “见过,但没说过话。”项海说。

  “那年,他跟我爸,还有袁杰他们几个,是前后脚进来的。”

  “因为受伤了,进来之前住了好一阵子医院。后来他媳妇就跟他离婚了,把朱轲扔给爷爷奶奶,可老两口没过两年也去世了。然后我爸就让我带着她。那时候她也就...五六岁吧,我记得还没上小学呢,我还没结婚呢。”

  “我真挺喜欢那小孩儿的,朱皓炀出事儿前也特别宠着她,恨不能天天在手里捧着。”

  “后来我结婚,生了孩子,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她,也从来没拿她当过外人。”

  他烦闷地在头上抓了抓,“唉,可能我他妈就是个糙人。”

  “后来朱轲稍微大了些,我就带她来看皓炀。”

  “开始听说要去看爸爸,她还可高兴了,欢蹦乱跳的。可见了面,我还记得,她一下子就呆住了。”

  “皓炀整个人都变了,头发没了,人也瘦了好多,脖子上那么老长的一道疤。最重要的,他说不出话了。”

  “当时朱轲就那么坐着,眼睛瞪得老大,跟傻子似的。皓炀见了心里也不好受,叫她的名,可干张了张嘴,根本没声。我就推了推朱轲,让她叫爸爸。可那小孩儿使劲儿绷着,就像马上要绷断的弦似的,后来突然从椅子上蹦下来,自己跑了。”

  “那时皓炀立马就哭了。跟我说以后别再带她来了,就让她把他这个哑巴爹忘了吧,还说拜托我好好把她养大。”

  “他判了二十年,我爸出来以后就一直想把他也早点弄出来。可他还不愿意,说就在这里面呆着吧,挺好。”

  说到这,贺雄辉又安静了,这次沉默得更久。

  “我也知道,我对她再好也代替不了朱皓炀。血浓于水,亲爹就是亲爹。”他垂着头,“后来又过了两年,我也陆续问过朱轲几次,要不要去看看她爸,可她一直说不去,再后来我也就不问了。”

  他抬眼看着项海,“你觉得,她心里头想过来看她爸吗?”

  “你觉得呢?”项海反问。

  贺雄辉摇头,“我说不好。”

  项海想了想,“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想来。如果我是朱皓炀,也希望再见到她。”

  “可是...两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先迈出这一步。”

  害怕唯一的亲人因为自己的唐突再受伤害,就不约而同地选择压抑住自己的思念,等待某个遥遥无期的时机的到来。

  “你说的太对了!”贺雄辉猛一拍大腿,“朱皓炀就他妈是个大佞种!他姑娘跟他一路的,他妈的一对儿佞种!”

  项海笑了笑,“那总这么佞着也不行啊,得帮帮他们。”

  “我是没辙了。”贺雄辉看着他,“刚才你说,你有办法?”

  “我有些想法,未必能成。”项海也看着,“但总要试一试。”

  “行!你有啥打算,我绝对配合!”

  -

  孔杰这个人的童年几乎是伴着稀里哗啦的洗牌声度过的。

  小时候家里在学校附近开了间小超市,大富大贵谈不上,但要是用心经营,满能达到小康。

  无奈孔爸孔妈这对夫妻有个共同爱好,就是打麻将。

  起早贪黑,废寝忘食,有空就打,没空挤出空来也要打。有钱要打,没有借钱也要打。

  因此孔杰打记事起,就经常一个人趴在柜台上,一边按计算器一边收钱,抽空写两笔作业。

  来往的大多是学生还有家长,不乏熟面孔。开始见着同学就想跟着跑出去玩儿,渐渐大了些,就闷头算账写作业,再往后,就跟他爸妈说不想看柜台了。

  “不看店你还想干啥?跑出去野去啊?”爸妈一边摸牌一边这样呵斥他,“赶紧滚回去。”

  他脑子挺灵,手脚也利索,就是性格有点蔫。被爸妈骂了就耷拉着脑袋回来继续趴柜台上算账。

  就这样,他们家的日子越过越穷,夫妻俩吵架声音也越来越大。吵不明白就打,打够了,抹去脸上的血,刮干净收银机里的零钱,继续出去搓麻。

  一转眼,孔杰上了高中,成绩中等,不算好也不算差。用老师当时的话说就是,“你再努努力,提上几十分很容易,二本应该问题不大。”

  那个年代男孩的主要娱乐项目除了球类运动,基本就是打游戏。不是网络游戏,是路边林立的游戏厅里的街机。

  孔杰没有多余的零用钱负担这种快乐,但他的手也很痒。于是他就把家里超市进货剩下的纸箱子攒着,攒够一堆,用送货的小三轮拉到更远、价格更高的废品收购站去卖,卖的钱除去交给爸妈的,自己还能剩点儿。

  后来他又发现了一个商机,就是回收毕业班的教材、笔记、卷子、习题本,比正常卖废纸的价格略高一些,再挑出好的,卖给有需要的学弟学妹。剩下卖不掉的,再拉去按废纸卖,也是一笔收入。

  就这样,在看店之余他也可以抽空去打打游戏。

  那个时候,在学生中间流行起一种高科技电子产品----文曲星。

  在那个没有手机更没有互联网的年代,这种集电子词典、计算器、通讯录、小游戏等等功能于一身的高端货,简直不要太酷炫!

  这种学习“利器”日渐普及,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比如孔杰就没有。

  没有就没有,他也从没奢望过。对于把他的学费都能拖上半个学期的爸妈,去要钱买文曲星?别闹了。

  于是眼馋了,就把同学的借来摁几下,过过瘾。

  有一天课间,他又借了同学的文曲星来玩,鼓捣了一会儿,又还回去。可巧同学不在座位,就随手扔在那人桌上,跑出去上厕所了。

  结果到了下节课,那个同学的文曲星就找不到了。

  作为最后一个经手,以及全班唯一一个没有文曲星的人,孔杰百口莫辩。

  他在同学的咒骂声,以及数十道扎人的目光中坐下,像坐在了一张针板上。

  没想到,后来那只失踪的文曲星又被找到了。大概是收拾课本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滑进前桌同学搭在椅背的衣服帽子里。

  所有人哈哈大笑,却没有一个向孔杰道歉。

  这个时候,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蔫人”,这个每天趴在柜台上算账的小个子同学,“蹭”地蹿起来,过去把那个刚刚失而复得的文曲星抓过来,重重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

  高级货碎成了渣。

  文曲星的主人都傻眼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孔杰扑倒在地上,脑袋上狠狠挨了几拳。

  扰乱课堂秩序,破坏他人财物,还打人,这还得了!

  学校勒令他做出深刻检讨的同时,要求他去请家长,共同商讨赔偿被损物品和被打伤同学医药费的问题。

  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孔杰跑回家,把书包里的书统统倒出来,抓了几件衣服塞进去,又去店里把收银机掏空,还装了两瓶水和两袋面包,之后就离开了那个家,也离开了家乡。

  -

  自打邢岳答应一起合伙干“大事业”,孔杰的脑袋里就铺开了一副蓝图,绚丽得连梦都嵌着彩钻。

  没过多久,他就带着第一期的项目计划书来了。

  “老弟,你看啊,我觉得咱们可以这么着。”

  夜深人静的时候,孔杰拉着小板凳坐到邢岳床边,向合伙人同步自己的致富经。

  “等出去,咱们就租一台豪车,至少宾利那个级别的。然后你打扮得溜光水滑,我也利利索索的,当你的司机。”

  “咱们事先踩好点儿,专找那些有钱的寂寞|少|妇,或者中年阔太。”

  邢岳面无表情地听着。

  “等把她们每天的行程都摸透了,我就找机会制造一起交通事故。”

  “车里的女的下车我就跟她吵,等把她的火拱起来,你再下车,端着霸道总裁那股子劲儿,骂我没礼貌,怎么可以对这么漂亮的女士如此无理,赶紧给人道歉。我就卑服地说,是,少爷。”

  “......”

  “正常情况下,你一下车对面儿就已经原谅了一半,你再来这么一出,嚯!”孔杰咂嘴,就跟吃了一块烫嘴的肥肉似的,“然后你就打电话叫人来修车,再你亲自开咱的豪车把她送回家,然后顺理成章地要联系方式,就说把修车的钱转给她。”

  “后面就不用我细说了吧。反正一来二去的,你们就勾搭熟了。到时候你就说生意上资金周转不开,犯愁。她肯定会主动借你钱,你先别急着要啊,就说你不能花女人的钱,何况是你这样的女人。”

  “......”

  “你越说不要,她肯定就越想给,等火候差不多了,你就...”

  “你他妈闭嘴吧。”邢岳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就是你琢磨出来的大事业?你他妈把我当啥?”

  见邢岳不乐意,孔杰也不急。因为他还有Plan B,Plan C、D、E、F、G...

  “那要不这样。咱找个靠谱的大美女,再踅摸个有钱的贪官,给他下个套。等这俩人凑合到一块儿,咱就冲进去拍照。这种人被讹了也不敢吱声。”

  邢岳愈发无语,“你上哪找靠谱的美女?”

  孔杰撕着嘴唇上因为大事业而上火起的皮,“那啥,你,你媳妇是不是闲着呢。”

  “放心,咱不来真的...”

  “滚!!!”

  “啧。”孔杰皱眉,“那你再看看这个咋样。”

  “我会弄假证、假印章、假文件,咱们整一个‘民族资产解冻委员会’,你当委员长,我是筹备组组长。”

  “就说你是乾隆的后代。当年老祖宗的龙脉里藏的那些宝贝,都在溥仪退位前存到国外银行的保险柜里了。那是咱们民族的财产,要回归人民的手里。”

  “但问题是现在这些宝贝因为时间太久,被老外冻结了,需要缴一笔解冻费。所以咱...”

  邢岳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赶紧打住。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自己智商的严重侮辱。

  “这就是你要干的大事儿?”

  “啊,这,这还不够大吗?”

  邢岳咬了下嘴唇,“你是不是蹲局子没够?不坑蒙拐骗你就难受?”

  “诶,老弟你可不能这么说。”孔杰还有点不乐意了,“坑蒙拐骗也是本事,不是谁都能来的。”

  邢岳极力耐着性子,“那我问你,你整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目的是啥?”

  “赚钱啊!”

  “我现在就给你一个亿,你现在就给我在这花,我他妈看你怎么花!”

  “我赚钱是为了我儿子,我留给他花!”

  “你以为你挺聪明是不?你以为警察都是吃干饭的?我就问你,到现在为止,你给你儿子赚了多少钱?在他身边呆了几天?你他妈在监狱里又呆了多长时间?”

  孔杰狠狠地愣了一下,随后脸就拉下来,“反正最后只要能成功一次,我就赚了,我儿子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邢岳的耐心耗尽,抬手把他撵走,“行行,你他妈爱干啥干啥,总之这些烂事儿别找我,我没兴趣。”

  孔杰站起身,还有些不死心,嘴里嘟囔着,“你出去也当不了律师了啊。”

  “当不了律师就干别的。我有本事,干啥都能赚钱。”

  孔杰撇了撇嘴,回到自己床上,态度有点妥协,“那我再琢磨琢磨。”

  邢岳没再搭理他,扣上眼罩,倒进枕头里。

  培根曾经说过,“人生如同道路。最近的捷径通常是最坏的路。”

  可惰性总试图把人引向捷径。

  习惯了走捷径的人,连脑回都是短路,所以看不见不远处就是绝境。

  对于孔杰的这种惯性思维邢岳也觉得没办法,不是骂上几句、揍一顿就能回头的。

  最初,他的计划是借着合伙“干大事”的由头,把创业的话题朝“枪”上引,再一点点套他的话,最后将他这条漏网之鱼绳之以法。

  可随着与孔杰的接触,他又改了主意。

  因为这无疑是利用他抄近路的思维把他引向另一条死路。

  孔杰这个人,走了太多捷径,早已习惯了不劳而获。他以为赚钱是彼岸,其实早就迷失了方向。

  不过邢岳觉得这个人还不算彻底的无药可救,或许只缺一个人为他指一条路。

  一条或许很长、很坎坷,但终究会有光亮的路。

  他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扮演光明天使的大善人,破案就是破案,目的只有一个。

  可实现目的的方式却有很多,因此他也放弃了捷径。

  他总觉得人都该有一次机会,像个真正的人那样,明明白白地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