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忘不了[刑侦]>第一百二十七章

  事实证明,大剂量运动过后,人的睡眠质量会被显著提纯。如果剂量翻倍,甚至能把黄金睡眠直接升级成白金。

  所以,当房间里的手机铃声响了第二遍,陷入黄金睡眠中的邢岳才勉强被叫醒。

  他皱着眉听了一会儿,又去推白金版的项海,“小海,你电话,响半天了。”

  项海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迷迷瞪瞪钻出被子,几秒钟后又钻回去,“不是我电话...”

  铃声继续吵着,邢岳勉强睁眼,“也不是我的啊,这乱七八糟的。”

  沉默了一会儿,项海猛地把被子掀了,火燎一样蹿起来,“我操!坏了!”

  他撒开腿奔向放在外间的背包,可才跑到卧室门口,铃声就断了。

  他这么一惊一乍的,邢岳的困意就被折腾没了,也跟着坐起来。

  没多久,就见项海又回来了,一脸凝重。

  “怎么了?”邢岳注意到他手里拿的不是他平时用的手机。

  项海一路都像在琢磨事儿,眉心微皱着坐回到床边,“哥,咱们回去的机票订的是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

  “能不能改成今天?”项海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越早越好。”

  “为什么?怎么回事?”邢岳立刻皱起眉,又看向那支手机,“这是你的手机?”

  这是项海为了进药厂专门准备的手机,里面的联系人只有张响。刚才的电话就是他打来的。

  电话打了一遍,项海没接到,就又打了一遍。

  这么看来,很可能是进药厂的事有了着落,想约他见面聊聊。所以他必须做好尽快返回东江的准备。

  “哥,你先帮我看看,最快什么时候能回东江。”他把邢岳的手机拿过来,递给他,“等会儿我再跟你详细说。”

  邢岳一脸不乐意地接过手机,低着头在上面点了一会儿,“下午两点半有一趟,可以改签。”

  “行。”项海又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半,然后就把电话给张响拨了回去。

  “喂,响哥,是我,钱乐。”电话接通,项海的脸上堆起笑容。

  瞥见邢岳一副要揍人的表情,就赶紧贴过去,替他顺毛。

  “不好意思啊响哥,我,我睡过头了,电话都没听见。”

  电话那头,张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可真行,这都几点了还睡,自己的事儿都不上心。”

  “嗐,昨天跟我哥玩儿去了,后半夜三点多才睡。”项海一边笑嘻嘻说着,一边在邢岳下巴上挠了挠。

  “行啊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啊。”张响懒洋洋地说。

  “哪有啊,”项海搂住邢岳的脖子,看着他讲电话,“我哥他根本不想带我,是我死皮赖脸非跟着来着。”

  “他都说了,这是最后一次带我出去玩儿,还说让我一个月内必须滚蛋。”

  “响哥,我可就全指望你了,你可得救我啊。”

  邢岳皱起眉,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项海咧了咧嘴,就听见张响说,“我给你打电话就要说这事呢。”

  “你小子命不错,最近厂子里走了不少人,正缺人手呢。我跟我们领导一提,他就同意了。说让你明天过来,就算面试一下子。”

  项海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太好了!响哥,你就是我亲哥!”

  邢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巨大的疙瘩。

  “不过响哥,面试都问些啥内容啊,我没面试过,啥也不懂啊。”

  “嗯...”张响意有所指地犹豫了一下,“要不,晚上你出来,我给你简单讲讲?”

  “哎呀响哥,你真讲究!”项海立马心领神会,“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地方你选!”

  “就上回的火锅店吧。”

  “没问题!”项海又问,“几点?”

  “七点?”

  “哦了。”项海很高兴,“那咱晚上不见不散!”

  “行,晚上见。”

  项海“嗯”了一声,又不忘补上一句,“谢谢响哥!”

  “客气。”

  张响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项海撂下电话,就赶紧让邢岳改签机票。

  邢岳却只是冷着脸翻弄着手机,“项海,你不觉得应该给我解释解释么?”

  “什么响哥?什么面试?哪儿冒出来的钱乐?你在那忽悠啥呢?”

  “哥,你先把机票改一下,等会儿我全都告诉你。”项海担心机票卖完了,自己赶不回东江。

  盯着邢岳把机票改签,他松了口气,这才把先前发现药厂的事,以及拜托张响给自己牵线,混入药厂上班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听完,邢岳就那么看着他问,“你的意思是,打算进那药厂?”

  “对。”

  “做卧底?”

  “嗯。”

  邢岳深吸了口气,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项海,你就没想过要跟我商量商量?”

  项海抿起嘴唇,“哥,对不起。但这事,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做。”

  邢岳久久没动,最后点了点头,“行。”

  然后猛地把被子一掀,从床上跳下来,抓过自己的衣服就往身上套,“行,行!”

  “你说想看我骑车,许大洋他妈的在我身上押注又怎么样,我照样骑给你看。”

  “你说想看我拿第一,红闪那帮傻逼给我使绊子,我照样拿第一。”

  他的脑袋狠狠地从T恤里钻出来,又扯过裤子。

  “可你呢?你看了么?你他妈看了么?”

  拉上裤子拉链,他转头抓起换下的睡衣就朝外间走,“我他妈在上面跟个傻逼似的表演,你在底下跟人聊得火热。”

  “我跟你说过吧,遇到什么事跟我商量商量。”他把衣服塞进背包,“哗”地拉上拉链,“这话就等于放屁。”

  “哥...”项海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邢岳停下来,站直身子,“这事儿周勋知道吧?江渊肯定也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除了自己。

  这通脾气发得没什么道理,他知道。这事儿要是被自己碰上,也是同样的义不容辞,他也明白。

  可他还是生气。觉得窝火,觉得委屈,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今天要是不是被自己撞见,或许......

  他搓了搓脸,虚脱一般坐到沙发上,“小海,你还记得来分局报到那天,咱们去参加的那场葬礼么?”

  项海没回答,但他明白邢岳要说什么。

  “那个牺牲的缉毒警的亲人,直到尸体被抬回来,都不知道他在做卧底。”

  他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小海,我不想也做那样的亲人。”

  “我不想你凭空消失,然后再见到你的时候,是在你的葬礼上。”

  “也不想,靠验DNA才能知道你是你。”

  他想两个人永远在一起,有希望,有未来。项海要上大学,他要买属于他们的房子,过他们喜欢的生活。

  这些愿望很奢侈么?或许是吧。

  “对不起,哥。”项海走过来,在他对面的地上坐下,挤进他低垂的视线。

  “这事儿我应该先告诉你的,对不起。”

  他的手按在邢岳的腿上,轻轻捏着,“哥,我愿意做缉毒警,愿意做卧底,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事业,也不是为了什么人民的重托。我没那么了不起,没有那么宏大的志向。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

  “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为了我爸妈,还有你爸爸。”

  “都是我的亲人。”

  “自己亲人的事,不靠自己,难道还要指望别人么?”

  邢岳仍低着头,把自己腿上的那只手抓过来,攥紧。

  “而且,这事儿目前也只是个猜测,还不知道真假呢。”项海笑了笑,“再说了,我多机灵啊,是那么容易就被发现的么?”

  邢岳抬起头,那对琥珀色的眼睛也跟着视线上移,看着他。

  “哥,你比赛的时候,我在看,我一直在看。”

  项海摩挲着垂在颈间的项链,“那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怎么会不看呢。”

  “不单是我,所有人都在看,都在为你欢呼,给你鼓掌。”

  “可我只想要你给我鼓掌。”邢岳的目光有些落寞。

  “我知道。”项海站起来,跨坐到他腿上,两手搭着他的肩膀,“我都知道。”

  “那天,我拍得手都疼了,嗓子都喊哑了。后来你在下面看着我的时候,你不知道我的心跳得有多厉害。”

  “哥,你是我的英雄,是我的骄傲。”他轻轻吻着邢岳的嘴角,“我也想成为你的骄傲。”

  -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依旧是各自一个背包,却感觉比来的时候沉重了许多。

  “对了,还说晚上要跟老胡吃饭呢。”邢岳退了房才想起来。

  项海也是一拍脑袋,“唉,我打电话跟他解释一下吧。”

  “算了,还是我打吧。”

  两个人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路上邢岳给胡广宇打电话告别。

  胡广宇很吃惊,原本晚上吃饭的地方都找好了。不过这种事他也理解。虽然不是警察,可警察的无奈他都明白。

  只是觉得很可惜,好不容易和邢岳见上一面,也只能是匆匆一别。下次再见面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天。

  今天是个好天气,银色的机翼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迅速爬升,一阵失重感过后,机身渐渐恢复了角度,满载着旅客和他们沉甸甸的心事,一路向北。

  两个小时的飞行,这期间两个人都没什么话。

  项海在想着晚上和张响的见面,以及明天那个面试可能出现的情况。

  而邢岳则一直靠在窗边,透过悬窗,看着如幻境般不断缩小、旋转着的山川江河。

  人可真是渺小啊,不过是风中的一粒尘埃,却总是聚沙成塔,梦想去做那些改天换地的大事。

  这时候项海靠过来,结束了他的神游天外,“哥,晚上我去药厂那边的一个火锅店和张响吃饭,你送我过去行么?”

  邢岳看了他半天,然后点了点头。

  “那附近有个停车场,你在那等我吧。不过,可能要等挺久的。”项海小声说着。

  “没关系。多久都行。”

  “然后我要马上把见面的结果跟周队和江队做个汇报,或许会被他们叫去临时开个会。”

  “那我就送你过去,然后等你回来。”

  项海点了点头,又从座位上露出眼睛,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里。

  他贪恋地凑在邢岳的耳边,“哥,你知道么,我特别爱你。”

  邢岳转过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有多特别?”

  项海抿起嘴角,在他鼻尖上轻轻蹭了蹭,“特别的特别。”

  -

  晚上六点半,车子停在江北二药附近的那个停车场。

  邢岳坐在车里,目送顶着一脑袋黄毛的项海,穿着奇装异服,蹬着辆破自行车,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非常看不惯这身打扮。

  尽管项海说这只是个过渡,等过些天和张响混熟了,就以改变形象的由头换掉这副装扮。可他还是不喜欢这些与项海格格不入的东西。

  点着一支烟,他渐渐收拢思绪。

  项海有事要做,他也一样。

  首当其冲,就是袁国平。

  所有的帐都要算。这个人要为他做过的每一件事付出代价。

  为了项海。却也不仅仅是为了项海。

  但这并不容易。

  地位、权力、金钱、关系网、保护伞,跟他牵扯的方方面面,黑黑白白,把他武装得密不透风,坚不可摧。

  而面对这些,邢岳除了一个决心,几乎什么也没有。

  之前他已经把自己在黄涛越狱事件中的发现向徐枫做了汇报。当时徐枫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只说了句,“不要轻举妄动。”

  对此他也表示理解。毕竟徐枫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必须顾忌更多,不可能像他这样放任自己对高层领导的怀疑。

  除非有切切实实,无法被扳倒的证据。

  邢岳就是要找到这样的证据,无论用什么方式。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想来想去,他还是想到了贺焜。

  这条老蛇在第一监狱盘踞了那么多年,高墙内外的事他全都清楚。更何况先前他的保外就医申请,就是扣在袁国平手上。又因为赵郎,才最终被袁国平盖了戳。

  他需要贺焜的帮忙,但同时也需要一个说服他帮忙的理由。

  按灭了手里的烟头,他把电话打给贺雄辉。

  毫无意外,电话被挂断。再打,再次挂断。

  他就给贺雄辉发短信:

  -帮我转告你爸,明天我去看他。

  等了一会儿,手机“叮”的一声。

  -你谁啊?

  -警察。

  -警察千千万,我知您是哪位啊?

  -我是负责调查贺焜名下的仓库被人纵火,以及他的手下袁杰涉嫌被谋杀案子的那个警察。

  过了足有十分钟,手机才又响了。

  -我爸明天上午有空。

  -只能你一个人过来。

  邢岳的嘴角动了动,收起手机。

  然后他又点着一支烟,手搭在车门上,看着车窗外的街灯,慢慢地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