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忘不了[刑侦]>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项海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电话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嗯?”他迷迷糊糊接起来。

  “干啥呢?还睡呢?都几点了?年纪轻轻这么懒,像话么?”听筒里传来邢岳的大嗓门,中气十足,还微微有点儿喘。

  项海翻了个身,皱起眉,使劲揉着眼睛,“几点了?”

  “都七点了!”邢岳的语气很夸张,就像在说晚上七点。

  “才七点...”项海还是没能睁开眼,“干嘛啊,起这么早。”

  “还早呢?”邢岳的声音有些空灵,像是在楼梯间,随着一声关门声,“我都跑完五公里了回来了!”

  “......”

  啥情况,老年人的作息时间,都是这样的?

  “起起,赶紧起,你忘了答应周末要陪我出去的?”

  “去干啥...逛早市么?”项海一只眼睁开一道缝,觉得光线有些亮,又闭上。声音也没怎么醒过来,懒洋洋的。

  “逛个屁早市。”邢岳被他给逗乐了,“赶紧起,给你四十分钟,该洗洗,该涮涮。我去买早餐,等会儿去你家找你。”

  “哦...”

  “别再睡了啊,抓紧时间,你不还得化化妆啥的?”

  “操!”项海顿时给刺激醒了,“邢哥,你,你,你行...”

  那边邢岳嘿嘿嘿地笑着挂断了电话。

  项海自己也乐了,把电话扔到一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抓了抓头发,果然又是乱呲着。

  项海平时上班早,周末通常会睡个懒觉。他也不知道昨晚邢岳是几点回的家,回家以后又干了啥,导致这人如此亢奋,大礼拜天的早起去跑步。

  他洗了个澡,换好衣服,穿的还是上一回去吃烤串碰见邢岳时的那条黑色牛仔裤,一边的膝盖上有个洞,上面套了件白色T恤。

  把家里简单归置了一下,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了水,再把向日葵的水换上新的。刚把手洗干净,邢岳就拍门了。

  “邢哥,你这是,什么组合啊?”看着他左手拎了麦当劳的袋子,右手提着两盒豆腐脑,项海很迷惑。

  “周末大促,买汉堡送豆腐脑。”邢岳乐呵呵地把东西递过去,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就像真的薅了麦当劳的羊毛。

  项海接过来,站在那看他解鞋带。

  今天邢岳穿了条灰蓝色的牛仔裤,裤型不肥不瘦,恰到好处地包裹着两条长腿,裤脚偏长,半盖住鞋面,搭在鞋跟处的边缘泛白,散着些许毛边。

  上身套了件黑色T恤,胸前的图案是一只大狗,戴着顶白色的头盔,耳朵竟然还能从头盔里钻出来,四只粗壮的大爪子牢牢摁着地面。

  邢岳解开帆布鞋的鞋带,把鞋子蹬到一边,穿上拖鞋,一抬眼见项海仍站着没动,“瞅啥呢?拎着不沉啊?”

  项海这才转身把东西放上餐桌,“看你衣服上那图案呢,感觉有点儿眼熟。”

  邢岳低头瞅了瞅,这不是条狗么?

  -

  “邢哥,等会儿到底去哪啊?”项海一手捏着汉堡,一手攥着勺子舀豆腐脑。

  “江北赛车场。”

  “赛车?”他挺意外,腮帮子停止了鼓动。

  “嗯,我过去玩两圈儿,你就装装我的粉丝,行不?”邢岳看着他,还真怕他不答应。

  说这话时,他耳边响起了啪啪的打脸声。是的,他被打脸了,被自己打的。

  当初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最烦那些自带观众来赛车场的人!”

  无聊?幼稚?俗?

  才两年过去,就真香了。

  回过头再理性地分析一下自己当时的心理,说很烦也是真的,可这烦里面多多少少还是藏着那么点儿羡慕吧。

  每一场下来自己都是头一名,可场下的每一声喝彩都不是为自己,就连玩儿的那么烂的人都能得到掌声。

  这让他联想到连自己念什么大学都不知道的那一对儿爹妈。

  如今他也有了喜欢的人,有了想要把自己最骄傲的那一刻分享给他的那个人。所以那天在许大洋把新车的照片发过来的时候,他立刻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想带着项海一起去赛车场。

  让他在赛道边看着自己,看自己第一个冲过终点,把第二名远远地甩在后头。然后笑着替自己鼓掌,为自己叫好。

  “到底行不行啊?”看他一直在那嚼,也不说话,邢岳有些心急。

  项海把嘴里的汉堡咽了,这才说,“行,当然行了。”

  “不过邢哥,咋说得这么可怜,你连一个真爱粉儿都没有么?”

  “没有,要不怎么还找你这个假粉呢。”邢岳的汉堡吃完了,开始一边捞豆腐脑一边喝咖啡。

  项海把剩下的一点汉堡全塞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不是假粉,我是你的脑残粉。”

  -

  今天依旧是个大晴天儿。

  这会儿空气中还能感受到些许凉意,可阳光已经开始叫人上头。

  邢岳解释说,这也就是为啥非要赶早过去的原因。真等到日上三竿,寸草不生的赛车场会晒得你怀疑人生。

  “戴上这个。”上了车,邢岳从后座上拿过一顶棒球帽,扣在项海头上,“那地方没什么阴凉,别给你晒黑了。”说完他自己摸出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

  车子迎着阳光驶了出去,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在了江北赛车场的大门外。

  邢岳下了车,从后座上拽下一个很大的背包,挎在肩上。

  “这是啥?”项海看那包好像还挺沉。

  “衣服,头盔,还有鞋。”邢岳背着包,领着项海朝赛车场里面走。

  湛蓝的天空下,红白相间的隔离带,黑亮亮的赛道,在微风下轻轻飘扬的小旗子,还有已经开始在空气中蔓延的油料味道,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邢岳看了一圈,然后指了指赛道中间一个小岛样的休息区,那里撑起了几张大伞,伞下有桌子有椅子,还有一个小吧台。

  “等会儿你就去那边坐着吧,有阴凉,还看得清。吃啥喝啥随便点,记我账上就行。”

  “哦。”项海答应着,也朝那边看了看。

  这个休息区设计得还挺巧妙,刚好面对着赛道的一处大弯,相当于被赛道转着圈儿地围了起来。虽然中间隔着不少轮胎和水泥墩子,可还是能很清楚地看到驶过的每一辆车,而且车子还都是处在最精彩的过弯状态。

  邢岳又把自己的墨镜摘下来,架到项海鼻梁上,“你也别光闷头吃喝,好歹也抽空给我鼓鼓掌什么的。假粉也别假的太厉害了。”

  项海吸了吸鼻子,忽然脚尖向里,站了个内八字。然后左右腿交替着勾起来,膝盖几乎碰在一块儿。

  他一边这么很欠揍地撇着腿跳,一边拍手欢呼,“哇塞,邢哥你好厉害哦,好帅哦,我他妈好崇拜你哦!”

  邢岳被惊得一呆,等他缓过神想过去收拾项海的时候,那人早已经跑出去十几米,站在安全地带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邢岳就远远地指着他,手指点了又点。最后啥也没说,走了。

  项海目送着他朝一间带大落地窗的屋子走过去。屋子门口摆了几张长桌,也撑着几片大伞,桌跟前或坐或站围了不少人。

  有人看到邢岳过来,就开始吆喝。说的什么听不清,就感觉那些人好像挺兴奋,都朝他围过去,原本坐着的几个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项海推了推眼镜,自己朝那片休息区走了过去。

  这时候休息区人还不多,只有几个女孩儿凑在一把大伞下面,叽叽咯咯地聊着天,喝着五颜六色的饮料,互相拍着照。

  项海到吧台边上,要了一杯加冰的苏打水。

  吧台里有两个人,一高一矮,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穿着大花衬衫,戴着墨镜,脖子上长长短短挂着几条链子。

  矮个子一边熟练地朝杯子里加着冰块,一边问,“跟哪位一块儿的?”

  “嗯?”项海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矮个子看了他一眼,就解释了一句,“跟谁一起来的,回头就记谁账上,这会儿不用给钱。”

  “哦,”项海就告诉他,“邢岳。”

  矮个子手上正倒着苏打水,忽然顿了一下,眼睛从墨镜上面露出来看着他,然后又瞅了瞅旁边的高个儿。那高个儿也心有灵犀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矮个没说别的,继续倒苏打水。然后在杯子里插了根吸管,搅了搅,冰块撞出清爽的咔哒声。

  “加冰苏打。”他把杯子推给项海。

  “谢谢。”项海拿过杯子,转身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喝水。

  正吸溜着,就听见吧台里那俩人开始小声嘀咕。

  “啥情况?邢岳回来了?真的假的?”

  “不会吧,没听说啊。”

  “我瞅一眼。”高个从吧台里走出来,走到休息区边上,抬手遮着阳光,朝那栋房子的方向望过去。

  很快他又折回来,“操,看不清。不过我看那边人挺多,都在那站着呢。”

  项海的位置离吧台很近,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紧贴着椅背,支楞起耳朵。

  “我问问老三,他在那边呢。”矮个说着就发了条微信。

  很快电话叮咚了一声,“我操,还真是他。老三说邢岳是过来了。”

  “那今天可有意思了。”

  “他都多久没露面了,我以为他再也不来了呢。”

  “估计是许大洋服软了,死皮赖脸给人求回来了。”

  “啧,要说人邢岳也够可以了,换作是我,早跟他干上了。”

  “是啊,许大洋那事儿办的可真不地道,也不知道他咋想的。”

  “就是啊。后来邢岳不来了,我还觉得挺可惜的。我挺爱看他骑车,带劲儿。”

  项海在一边听了个抓心挠肝。想知道那个什么许大洋到底干了什么不地道的事,把邢岳惹生气了。可那俩人嘀咕了半天,跟猜谜似的,还就是不细说。

  “哎,听说后来邢岳当刑警队长了?”

  “啥后来啊,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还真看不出来,他那样的,竟然是警察。”

  “嗐,这有啥,他爸就是警察。估计是家传的。”

  项海把杯子搁回桌上,不吸溜了,专心听那俩人聊天。

  除了在超市的那一次,邢岳从没提起过他爸。没想到他的爸爸竟然也是警察。

  “你不知道?他爸当年可挺牛逼的,最后都当到副厅长了。”

  项海的眼睛一下瞪圆了。这八卦,可真够劲爆的。

  “我操,这么牛逼。那邢岳这属于官二代啊!”

  “没有,算不上官二代。他还没当上警察呢,他爸就死了。”

  “死了?”

  死了...项海忽然感觉浑身一凉,像是忽然被人推进了冬天。

  “嗯,好像是跳楼死的,据说当时上上下下闹得动静挺大。啧啧,也是够惨的。”

  “操!这,这啥时候的事儿,没听说啊...”

  后面两个人又说了什么,项海没听清,也不想再听。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呼呼的风声。

  好一会儿,才又回荡起邢岳在煮面时,背着身问他的那句话,“项海,你见过跳楼摔死的人么?”

  “我见过,真挺惨的。”

  大伞下又挤进来几个人,有男有女,欢欢笑笑地涌向吧台,叫着饮料和啤酒,同时报上了自己这边车手的名字。

  不知什么时候,吧台这边放起了音乐,带着节奏,撩拨着气氛。

  比赛还没开始,赛道上只零星有几辆车,不急不忙地跑着,像是在找感觉。

  项海把墨镜摘下来,卡在帽檐上,低着头坐着,左手抠着右手的绷带。抠了一会儿,又换成右手抠左手。

  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来也没有多严重,不就是蹭破点儿皮...

  楼顶上的那次意外对于他,也就是这么点儿皮外伤吧。看着好像挺吓人,满手的血。等把血擦干,就什么都不会留下。

  可对于邢岳,那又是种什么样的伤害?他也说不好。也许是内伤吧。

  不青不肿,不破皮不见血,却永远也无法愈合。

  一杯水喝完,赛道上的轰鸣声渐渐密集起来。花花绿绿的骑手,跨着跃跃欲试的车子,一圈一圈,忽快忽慢地跑着。

  项海挨个地瞅着,这些人都带着头盔,一闪而过,看不清哪个是邢岳。好像哪个都不是。

  他又去了吧台,对那矮个说,“来杯蜂蜜柠檬茶,加冰。”

  “好嘞。”矮个答应一声,就开始忙活。

  这时闲在一边的高个凑过来搭讪,“你是邢岳的朋友?”

  音乐声有点大,话几乎要喊着说才听得见。

  项海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对,陪着他过来玩玩儿。”

  高个“哦”了一声,又打量着他,“以前,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来。”

  项海把帽檐向上推了推,朝那高个大声说,“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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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走哇,逛早市去!”

  “走呗,老邢。”

  “等等,我先到健身器材那练十分钟。”

  “好嘞,那我去撞会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