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怪物(变态心理学)>第516章 致命的吸血伯爵(二十二)第二个复仇(大修)

少年冷冷地看着周鹏,忽然一笑:“因为这是属于我的复仇。”

周鹏一愣。

楼顶的大风越发凶猛,在耳边呼啸而过,夹杂着些许惶恐的尖叫,少年若无其事地弹了弹绷紧的绳子,他只是笑,一双大眼睛镶在瘦脱了型的脸上,被风吹得发红,眼泪很快就落了下来,他抬手擦了擦,轻轻地说:“周叔,我在向他们说话,我在借江洋的口告诉他们,身份就是个屁,罪犯的儿子不是坏人,做警察的也不是好东西。”

周鹏耷拉着眼皮看他,问:“你想说什么?”

少年瞪着他,半晌不说话,他手掌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摸着头,一边自言自语地低声问:“我想说什么?我想说的话太多了,找过警察,私信过大V,可没人听,一开始他们是拿我当小孩,后来觉得我是麻烦,没人信我,我没钱没势,最后连父母都没了,江洋他至少还有个爷爷,有谁还会为我着想,帮我这个罪犯的小崽子,我该怎么说呢?”

他说到这里,话音突然一顿,扭过头看向周鹏,目光骤然发狠:“现在我有办法了,我做到了,所有人都要听我说话!”

周鹏皱起眉。

“我要向全世界披露当年的真相!我要告诉所有人,郑平不是烈士,我爸不是罪犯,那个你一直崇敬的大哥,不过是个利欲熏心、贪得无厌的黑警亏你这么多年还在追查他的死,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

“你胡说,”周鹏摇头,“郑平他绝不是那种人。”

少年可笑地看着他,露出个可悲的眼神:“周叔,你以为你真的了解他吗?当年警方的调查报道,写我爸参与贩毒团伙,设计陷害郑平。周叔你好好想想,我爸因为毒品家破人亡,一直对毒品深恶痛绝,后来之所以愿意成为郑平的线人,也是因为对毒贩的痛恨,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毒贩勾结在一起?还有,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们抓了多少犯罪团伙,可为什么偏偏遇上那些贩毒的,人还没到,那群人就先得到消息跑了,难道不是因为有人在通风报信?警察里明明有内鬼,你们心知肚明,可就是揪不出来。其他不多说,我就问你,为什么郑平一死,本市那些毒贩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还觉得他无辜吗?”

周鹏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站起身,使劲往后抓头发。

“郑平最早就是北城的混混,后来闹出人命,逃到部队里换了身有模有样的皮,回来就成了尊纪守法的小片警。那时候他已经不年轻,却依旧贪婪,只是学会收敛锋芒,一面走街串巷假装勤劳肯干的警察,一面和毒贩勾结在一起,黑白通吃,利用他们手中的情报一路升到市局,进了刑警队,再利用警察的身份通风报信大发横财。郑平,他就是只披着羊皮的豺狼,什么兄弟朋友,不过是他升官发财的踏脚石,居然死都能捞个烈士的头号,他果然是很了不起。”

“你这么说有证据吗?”周鹏双眼发红,声音有气无力,他像是喘不上气,用力咳嗽了几下,擦着嘴角说,“听你这么说,郑平的确十恶不赦,我们这些警察也都是傻子孩子,你叫什么?”

少年挑眉:“我叫李彬。”

“双木的那个彬?”周鹏看少年默认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名字,你*妈取的吧,彬彬有礼,形容人文雅,是个君子。”

“你想说什么,想说我配不上?”李彬冷哼一声,“我看你不太舒服,病还没好,那还是别东拉西扯浪费时间。”

“还行,就是体力不支,能扛得住,我就是闲聊,毕竟你也叫我叔叔,我总不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周鹏朝旁边走了两步,靠在护栏上,艰难地迎着晃眼的光线抬起头,“我就想问问,刚才那些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李彬不说话,就盯着他。

周鹏:“所以无凭无据,全靠听说,你觉得委屈,觉得不信你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但你又想引人关注,于是干脆自己制造个冤案,想借此让警方的公信力下降,把当年的案子闹大,这样就能逼着警方重新调查,证明郑平是黑警,你爸才是清白无辜的李彬,做了这些你开心吗?”

“开心!”李彬得意地抿了抿嘴角,“我盼了那么久,就要成功了,马上就要翻案了,一切真相就要大白了,我怎么不开心!”

“可你也杀了人,”周鹏沉声说,“你们故意弄断电闸,引起人群慌乱,再趁乱杀了那个无辜的警察,那个年轻的警察不是坏人,他和你一样,和母亲相依为命,他才大学毕业,人生刚刚开始,有了第一份体面的工作,估计还高兴能让母亲享两天清福,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惨死在你们的刀下,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当妈的还盼着大冷的天儿子执勤完能快些回家,却只能看到儿子冰冷的尸体李彬,没人开心,所有人都很痛苦,他们要怎么办,又找你报仇吗?”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给她儿子赔命,”李彬大声吼了起来,“我本来就不想活了!”

“可你死了又有什么用,她儿子又活不过来了。”

“这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不是你们失职,我爸怎么会被冤枉,我又怎么会杀人!”李彬浑身颤*抖,他痛苦地蹲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脸,“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活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你是不会懂的知道事情真相后的我,到底有多痛苦!”

呼啸的风声穿过护栏顺着大楼吹向远方,视线尽头的公路边缘,隐隐约约有交织成串的车灯亮起。

周鹏朝前缓慢走了几步,低声问:“你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天,我爸得到消息,有毒贩在火车站进行交易。”李彬转过头,从喉咙挤出的话像是条被拉扯绷紧的线,就跟他的神经一样,随时都在断裂的边缘,他仍旧龇着牙,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用一种仇恨和懊悔交织的复杂眼神盯着周鹏,“他担心会像前两次落手,让那群人跑了,决定守在现场,叫那时候不怎么起眼的我去帮他跑腿。那时候我还小,根本没觉得危险,就觉得刺激,拿了纸条就赶紧往市局门口冲。那时候你正好回来,站在大门口抽烟,我对你有印象,记得你和我爸拍过合照,便赶忙叫住你。可你居然把我当成了乞丐,还不等我说什么,就先转身走了。我就想,你果然和我爸说的一样不靠谱,我没办法只能使劲追,结果被郑平撞见,他来过我家,我一看见他就本能的信任,把纸条给了他……”

“万万没有想到,就是我这张纸条,把我爸送上了死路!”

周鹏仰头看了一眼李彬瘦削的面孔,他实在回忆不起当天的场景,只记得郑平忽然步履匆匆回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也就停留了两三分钟,看起来心事重重,这才引起他的注意。

他记忆最深刻的是,郑平站在大门,夕阳撒下的金色余光笼罩着他身体,仿佛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还不等周鹏调侃什么,他突然神情严肃转过身,张口说了什么,可太小声,他听不清,刚想问,郑平就匆忙离开了。

时间一晃八年过去,尘归尘土归土,深刻的记忆变得模糊,只有一些难忘的细节在噩梦里反复重现,又在李彬有意思地引导下逐渐清晰起来。

郑平是最守规矩的老大哥,做事小心谨慎,往日里就是出门抓个小偷,都要遵循制度拉上两个人,那天郑平却一反常态,选择避开周鹏单独行动。

“郑平看过纸条眼神立刻变了,我那时候太小并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通知其他人,选择独自过去,现在想起来,原来一切都是有含义。”李彬冷笑,“他到了现场找到了我爸,我爸因为痛恨毒贩,坚持报警,可没想到郑平的芯子早就黑了,他看劝不了我爸,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枪打在了我爸脑门上。但郑平千算万算,没有料到我妈就在后面的车里,看见郑平杀我爸,我妈急了,当即一踩油门撞向了他。老天有眼,他当场就死了,可可笑的就在这里,他明明是个真正的叛徒、卑鄙的小人,出卖我爸,让他背负污名,居然还被冠上了烈士的称号,他也配?真让人恶心。”

李彬说到最后厌恶地一撇嘴,冲他摊开手:“你看,这就是真相。”

周鹏皱起眉。

“我必须要把他那张虚假的皮撕碎,这样才能还我爸公道。”李彬沉声说,“可就算我知道真相,也没人会信,找不到证据,真相、公平、正义……虚无缥缈,我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撞得头破血流,绝望到想死,可是老天爷有眼,觉得我命不该绝,让我遇见了他,他告诉我……”他微微一停顿,转身深深看了周鹏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只要问问当年的毒贩,不就知道真相了吗?”

周鹏浑身一激灵,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下的护栏:“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狡猾又疯狂,怎么会听你的话?再说了,毒贩的话,怎么能令人相信,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他们又怎么可能站出来,承认贩毒,面临的就是死刑”

“可有些事情比死还要可怕。”李彬一掀眼皮,流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他眯起眼睛,“你还不明白吗?布局到这时候,你居然还没看懂吗?周叔,我爸老夸你不仅是个身怀正义的警察,更重要的是你有看破真相的才能。”

“我”周鹏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从未感觉如此疲惫不堪,根本无法思考,更别说搞清楚这些事情的联系。

“王瑶,江洋……”李彬轻轻念了几遍,让这两个名字在嘴里反复咀嚼好一阵后,他才接着说,“他们都是这个现实炼狱的见证者。你猜的没错,我是打算制造一起能引起舆论关注的轰动案件,再逼迫警方重新调查。可怎么做呢,王瑶的事情绝对不能曝光。这个女孩死的太惨,我们不忍心她成为别人茶余饭后嘴里的谈资,更何况,我想到了更好的人选,和我一样,罪犯的儿子江洋最完美的凶手!为了完成计划,我们必须要制造一个冤案,故意在逻辑链里留下陷阱,等真相披露的时候,警察就会名声扫地,而我就是江洋,犯罪基因的逻辑歧视会被打破,江洋获得清白,我也将得到新生。”

周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省电视台的直播刚好可以利用,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节目正好是我们所有计划能够成型的最重要一环,我正好可以通这个直播来完成最后两个环节。一旦关于犯罪基因的逻辑歧视链打破,我便可以以冤案受害人儿子身份露面,再通过网络发布当年的真相,没人在乎证据,只要能证明那人真的是毒贩,他的口供就会是事实!”

“没那么容易,”周鹏说,“你栽赃陷害江洋,已经给了所有人提醒,他们会更加谨慎,不会随波逐流,被你所谓的毒贩糊弄。”

“呵!”李彬嗤笑一声,“有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本性,就是这样,不信我们打个赌”

“小彬,”周鹏撑着栏杆站直,急*促喘了一口气,感觉炙热的空气顺着这个气一下进了五脏六腑,把身体从内到外烧得滚烫,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踉踉跄跄朝李彬走上一步,反手指着不远处半昏迷的朱珂阳说,“放了他吧,他是无辜的,真的,你要报仇就冲我来,当年都怪我,我该拿到纸条过去的,我该发现李义的死有问题。孩子,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听出来了,你还没有杀人,你只是被人骗了!放下他好吗,我们去调查当年的真相,查出到底怎么一回事!”

李彬默不作声看了他半晌,单薄的身体站在风口,好几次让周鹏惊心这孩子会不会被风吹得掉下去,他不由又向前了一步,这个三十来岁的铁汉这时格外放柔了声音,轻声喊:“小彬,下来吧。”

“周叔叔,我好累啊。”李彬忽然开了口,他又展开了那双手,缓缓向前走,他走的很轻,周鹏却骤然瞪大了眼睛,感觉心快跳了出来,周鹏看着他从屋顶跳下,摇摇晃晃站在护栏边的矮墙上,只觉得全身的血倏地一股脑涌进头顶。

李彬展开双手,居高临下看着这座庞然大物般的城市,炙热的阳光从头顶撒下,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好像回到了那多年前的晚上,自己跌跌撞撞的跑回家。

沿途的路灯随着他朝前走,一盏又一盏亮了起来,他心里还惦记着爸爸答应的小泥人,欢喜得走路一蹦一跳,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大事,内心格外开心。

郑平他是知道的,他爸因为偷鸡摸狗,没事就被派出所找去,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正常。那一回他爸妈吵了架,妈甩手回了娘家,家里穷得响叮当,晚上饿得他眼睛直眨巴,眼泪豆子一滴滴掉下来,可怜巴巴地就喊饿。

他爸没办法,把他带到一家卖羊肉串的小摊坐着,说是自己出去搞钱,让他原地等着。

他眼巴巴地望着烤着冒油的羊肉,还记得老板抓了把辣椒下去,肉滋滋作响,香味瞬间飘了出来,可真香啊,他大力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噜噜直叫,口水从嘴角滴在了地上。

他等了不知道多久,估计得有一两个小时,从被老板叫到边上坐着,再到被赶出店里。他抱着膝盖蹲在公路边上,到处灯火通明,车来车往,他饿极了,红彤彤的眼睛里想的却是他爸,眼泪豆子一串串落在地上,滚在了脚边的臭水沟里,一声声害怕地叫:“爸爸,爸爸。”

有人看他一个小孩可怜,给了他一个冷掉的肉包子,他刚接起来,一只饿红了眼的流浪狗凶神恶然地扑了上来,一口抢过包子,飞快地跑了,而他被狠狠地扑在了臭水沟里,浮着黑油的潲水浸了他一身,那一言难尽的恶臭几乎让他晕眩。

小孩的皮肉嫩,胳膊和小腿立刻剐蹭起几道伤口,皮翻了起来,血丝突突朝外冒着,尖锐疼痛蓦然袭了上来,忽然他感到了委屈。

他想不明白爸爸说好了回来就有羊肉串吃,可过去好久,羊肉串店都关门了,他怎么还不回来,他坐在原地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这时,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在不远处响起,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双湿热的大手盖在了他的身上,语气焦急地问:“小朋友,你是李彬吗?”

他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眼前只有模糊的轮廓,但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套警察才穿的制服,他浑身一颤,由于有个做贼的爹,本能地对警察感到害怕,不由睁大眼睛,连滚带爬地想要挣开。

他这番激烈的动作扯到了伤口,疼得他不由停下动作,嘶嘶的喊起疼来,警察连忙放开了他的手臂,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端详着他。他睁大眼睛,带着警惕又恐惧的神色,脸上流满了眼泪鼻涕,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拽着被蹭破的裤腿,有血丝从里面渗出来。

警察逆着光,看不清神情,只是肩膀格外的宽广厚实。像是怕惊坏了小动物,他用格外轻柔的声音说:“小朋友,不要怕,让叔叔看看伤口。”

他警惕地盯着警察的一举一动,那警察动作异常小心,拉开他的裤腿,底下青紫一片,被磕破的口子正在不停渗着血,上面还覆着污水沟里的脏泥巴,不知道有多少细菌。

警察一下慌了,手忙脚乱地把他抱起来,想把他带上车,但他警惕心太强,梗着脖子叫死活不肯,那警察只好在这闷热的夏日把他背在身上,然后就着两条腿跑了两个街道,敲开了医院急诊室的门。

护士给他处理伤口,他疼得叫爸爸,警察在旁边着急地流汗,不停念着:“哟,轻点,孩子受不了。”

那护士哭笑不得,把伤口处理完指着警察对他说:“你爸是警察,抓坏人的时候什么伤没受过,你就这点小伤,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他抽噎一声,顺着护士指的方向看向那个警察,他的背影高大的像一堵墙,额头上的汗液还没干,弯着腰对着取药窗口的医生不停问些什么,像老太太似的絮絮叨叨,时间有些久了,后面排队的人不满地嘟囔,可又不敢惹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没有否认,只是心虚地低着头,拉着那只宽厚又潮湿的大手慢慢朝前走。

他满心的恐惧和戒备此时已经消失殆尽,甚至有些开心,好像自己真成了这警察的儿子,走着走着,他闻见了羊肉串的味道,肚子也适时响了起来,警察轻声问他:“肚子饿不饿?”

他不太敢说,像个小动物似的,只偷偷摸摸观察着警察的神色,确认他没恶意,这才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

那一刻,警察笑了,一把把他抱起来,放在了店里的板凳上,打开一瓶汽水放在他面前,咧了咧嘴,对他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那就是郑平,李义当晚因为盗窃被抓,在被扭送到派出所的时候,他不停喊,有个两岁小儿子在等着。其他警察觉得他这是故意找借口想跑,只有郑平忽然起了心思,跑去路上找孩子。

那时候郑平还在派出所,每天领着李彬上下班,直到李义拘留结束,李义为了感谢他,给他做了线人,时不时提供线索。

李义借着线人费和郑平的帮助渐渐活得有了人样,从此之后也没在偷盗过,郑平也因为李义的消息从派出所调到了市局,然后接连几次立功,又升了职,做了副队。

后来李彬到了读小学的年纪,可因为家长有前科学校不愿意收,郑平就穿着那时候特别飒的新制服领着李彬去学校,说这是我干儿子,才把事情摆平。

李彬渐渐把对郑平的佩服移情到警察身上。他经常偷偷跑到公安局门口,看那些警察忙里忙外。

有好几次被郑平撞见,问他干嘛。

李彬非常不好意思地说,他想做警察。

佩服警察,想做警察,所以那天他爸把纸条给他,他觉得这是一个秘密任务,格外小心谨慎,不敢把纸条乱给人。把东西给完郑平后,他放放心心地去给妈妈打了个电话,他*妈妈那时候在售票点倒卖火车票,每天都在各个票点转悠,正好那天就在出事的北站……

他当时没多想,以为一切如常,开心地坐在家里,边打开电视听着动画片,边把作业拿出来。等他抄完拼音,发现时间已经晚了,便走到厨房先把米淘了,放在锅里蒸。小时候的李彬就要比其他孩子成熟不少,看时间到了八点半,爸妈都还没回家,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那时候外面的天上黑压压的,空气里湿度也增加,李彬干脆给自己找了个送伞的借口,装了一口袋的伞搭上了去火车站的公共汽车。

当时,他特地多带了一把伞给郑平。

在车开进北站前一个站,突然,车里骚动了起来,他坐在座位探头到窗外看,就看见四五辆警车横陈在北站前的广场上,不远处还不停传来尖锐的警笛声,还不断有警车朝这里开来。

就听见有人在外面闹哄哄地大喊:“开枪了,里面开枪了!”

李彬的心咯噔一下,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冲下车,拼了命地朝拥挤的人堆里跑,他的脑袋一直嗡嗡嗡的,直到被人拦住去路他才不得不停下来,死命挣扎着喊:“我爸爸,我爸爸在里面!”

可还没等他挣脱开,不远处警察抬了两担架出来,担架上的人被白布挡着,只有一只手从边上掉下来,他心忽然颤了一下,莫名觉得那只手熟悉。他拼命一挣,推开了抓着他的民警,奋力朝前奔去,结果就在一步之遥的位置,又被一双手拦腰抱住。他使劲挣扎着,声音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只是拼命哭着,歇里斯底,像是整个人要背过气去。

这个曾经憧憬郑平,恨不得把“长大要做警察”六个字刻在脸上的小小少年,在那一刻所有的信念和愿望都随着那晚突降下的暴雨通通冲进了下水道里。

接下来整整八年噩梦一样的日子,他必须咬紧牙关挺过去,他每天过的像行尸走肉,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不敢提起曾经的梦想。

每当别人提起自己的爸爸,他都会面露难堪,因为他的警察爸爸死了,不仅死了,还开枪打死了自己的爸爸。他不知道该相信什么,真相是什么,仿佛那是一道不可跨越的禁*忌。

直到去年,肺癌晚期的母亲用那只剩一张皮的手握紧了他,在那个异常冰冷的夜晚,告诉了他八年前的真相。

他的世界彻底坍塌,他不敢相信十四年前背着他在街头狂奔的警察居然是害死自己父亲的真凶,一时间,所谓黑白都彻底变成了一种模糊的灰色。

除了痛苦和悲伤,他再也没能有其他的情绪,这悲剧式的真相吸取了他所有活着的信念,他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从殡仪馆抱回母亲的骨灰,他万念俱灰,犹如行尸走肉缓缓爬上了楼顶。

他先是轻轻一跃,跳上了矮墙,再跳上塔吊,风是那样大,几乎要把他吹起来,他的衣服被吹得鼓了起来,底下是那样高,好像万丈深渊,下身不由一阵酥麻。

于是他紧紧闭上眼,坐在塔吊上,展开双手,任凭风吹起他的头发,穿透他纤弱的身体,幻想自己化作了一只鸟,将会随着风在空中自由翱翔。

突然,不远处传来人的哭声,他只好睁开眼朝打扰他的声音看过去,一个和他一样绝望的中年男人正靠在墙边,哭得歇里斯底像个小孩。

他应该也是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活不下去了吧。他忽然心生悲凉,感觉这黑夜无边无际,层层把他包围,根本喘不过气。

那人也发现了他,一时之间忘了哭泣,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恐万分地喊:“同学!”

还不等他回答,那人握在手里像心肝宝贝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响

周鹏趁着李彬一时神情恍惚,猛地一跃而起,狠狠地抱住他的腰,原地打滚摔在了地上,他手里的枪也被摔在了不远的地上。

李彬猛然回过神,睁大眼睛,拼命地开始挣扎。

周鹏的下巴被撞了好几次,感觉头晕目眩,肋骨都要断了,本就不济的力气就要用尽,手就要抓不住了,眼看李彬半个身子挣脱开,伸手去抓地上的枪。

周鹏咬着牙,死命地抓扯他的衣服,然而李彬的力气更大,他回身用力朝周鹏受伤的脚一踩,趁他吃痛瞬间飞快朝前扑去,一把摸到了枪。

千钧一发之际,门“嘭”的一声被撞开,支援的警力终于赶到了,魏威冲在最前面,对着李彬刚拿住枪的手用力一踹,剩下的人跟着扑了上来,七手八脚按住了疯狂挣扎的李彬,周鹏把他们挥开,然后两手把李彬死死抱住,朝他们吼:“快去救那个孩子!半空还吊着一个!”

朱珂阳被人拖上来的时候半条命快没了,这孩子吓得两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软塌塌地趴在地上,他居然没有尖叫,可能是吓过了头,只是默默流着眼泪,任凭人叫唤都不答声。

周鹏两手抱着李彬,眼神担忧地看着朱珂阳,直到医生护士拿着设备匆匆赶了上来,做了一番简单的检测确认两孩子都没什么事,他七上八下的心才缓和了下来。

总算是救下了两个人,周鹏看着两个孩子被前后两辆救护车带走,又有些担心手底下人手下没准,便指着李彬嘱咐了一句:“那是我侄子,你们小心点。”

李彬似乎听到了,他惊讶地抬起头,远远看了周鹏一眼,忽然他张开嘴,似乎有话要说,可这时候医生已经把车门关上,彻底隔绝了两人视线,根本不等周鹏上前,救护车就扬长而去了。

其实周鹏也没顾上想什么,他已经精疲力竭,脱力地倒在地上,全身的衣服已经汗湿了,在天台暴晒了十分钟,感觉全身被火撩过似的发烫,他干脆脱下衣服,拿矿泉水从头顶浇下去,余光看见魏威满头大汗地举着手机跑过来,他一抬头,冲魏威招了下手:“怎么了,这么着急?”

魏威没比周鹏好多少,全身也汗湿了,但他没周鹏那么不要脸当街脱衣,毕竟对街还有过路的路人拿着手机在对着他们拍照,魏威气喘吁吁走到他身旁,把手机递给他:“刚在天台发现一个手机,我打开看了一下,发现是孩子的。”

周鹏一愣之下,拿过手机,小心点开屏幕,一眼就看见屏幕上的照片,发现那是郑平李义还有自己在认识那天拍下的照片。

他内心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悲凉,时过境迁,那么多年过去了,照片里只剩下了自己。

他没想到,李义还有个儿子。

郑平家里是彻底没了,他那时候还没结婚,父母得到消息的时候,老爷子心梗去了,只剩下他*妈还活着,可活着也像是行尸走肉。

周鹏每年逢年过节都会去看看,老太太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前段时间他住院,恰好遇见了老太太,说是不小心摔伤了,大半年只能躺在床上。

周鹏长长叹了口气,他翻开手机的通讯纪录,发现李彬朝一个号码打了两个电话,时间一次在早上十一点四十分的时候,一次是在他进天台之前,周鹏狐疑地看着这串号码,莫名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忙把李彬的手机塞给魏威,接起了电话:“喂,哪位?”

“周鹏啊,你在忙吗?”手机那段响起一阵苍老的声音。

周鹏一愣,看了眼手机,随后神色复杂地钻进车里:“杨姨,你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杨秋珍语气有些焦急,“我刚刚看电视节目,就是那个省公安厅搞得普法节目,还看见小余了,可有个什么叫做R的人……说八年前夏天,有一起冤案,有个坏警察,为了帮毒贩掩护,杀了一个目击证人,反而成了烈士,那证人却被诬陷成了罪犯。本来……本来我没多想,可刚刚好多人给我打电话,说我儿子……”

周鹏呼吸一滞。

这时,魏威打开了车门钻了进来,急匆匆地指着李彬手机里的通讯纪录说:“这号码是电视台的。”

另一边,手机里杨秋珍慌乱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她说:“……郑平就是坏警察。”

……

……

“视频我给你转码发过来了,R打完电话十分钟后,就有人上传视频,还好网警动作快,已经全删了。”电话里多米刚说完,舒墨的手机就响起了信息提示音,他冲容铮打了一个手势,随后原本正在公路上飞速行驶的汽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此时才下午三点半,一天里最炙热的高温开始笼罩这座城市,公路上行驶的车辆趋近于零,网络却被一连串应接不暇的消息炸得热火朝天。

容铮拿过舒墨的手机,随意一点屏幕,便弹出好几条耸人听闻的标题“八年冤案揭发烈士变黑警”“网爆黑警账本,十年内部交易”……

容铮眉头皱了又皱,在旁的舒墨转述多米传来的消息:“有好几个街区出现小范围的人群聚集,不过很快就被发现疏散,看起来不像是有组织的行为,更像是凑热闹的民众自发聚集。主要这段视频太轰动了,加上刚才电视直播里的推波助澜,引起的影响力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大。还好你及时做了准备,调了部队过来,不然仅凭现在的警力很难控制得住。”

说完,舒墨抬手打开了信息,点进刚发来的视频,那是一段录像。

录像的主角是一个脸色发青、瘦得像骷髅仅绷了层皮的中年男人。背景是个黑乎乎的屋子,看起来很破,像农村里自家搭建的砖土房子,参差不齐的红色砖墙缝里透出些光线,有不少苔藓和野草从缝隙里野蛮生长冒了出来。

他没有被绑,坐在一张掉了漆的木椅上,但肢体语言和神情却依旧是紧绷和害怕,似乎刚挨过揍,脸上还有些淤青,嘴角也破了,额头肿了两个老大的包,暴露在外的手臂和腿上也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红点。

舒墨只看了一眼,就眉头紧皱,指着中年男人身上大小淤青说:“全是针眼,这人是个搞粉的,身上没一块皮肤好的,看见脖子那里的淤青没,这人已经‘开天窗’了,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嗯。”容铮神情凝重,朝舒墨点了下头,继续朝下看。

视频里,那中年男人正惊慌失措地看着镜头的右下角,那里似乎有人在小声说话,中年男人不时咽下唾沫,吸下鼻子,然后慌忙地点头摇头做回应。

这个中毒已深的中年男人早就活得不成人形,被时不时的毒瘾折磨得神志不清,根本不需要太多威胁,就选择了服从,也就沟通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中年男人抬手擦了下鼻子,望向镜头,他一张口,就是被毒品腐蚀的一口黑牙,结结巴巴地说:

“在,在八年前,我在火车站那边混,要,要接一批从H市运来的白娘子就是海洛因,结果突然有人接到消息……说,说是被人发现,要我们赶紧撤……可,可白娘子还在车上,好几千万的货,不能,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干脆就让我们把东西绑在身上分散带走。我那时候走最后一个,刚出去,就撞上了一个,一个小个子……他非拉着我,不准我走,我急得想跑,便和他打起来。结果这一打,一袋粉掉地上,那可是好几十万,要没了我这命也没了。我急得眼都红了,可那死小子就是死活不放手,这时候好巧不巧,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冲过来。我心想,坏,坏了!肯定死刑了,我正害怕,那警察居然没抓我,还把我拉起来,让我快跑,我心想,怎么回事,一看他有些眼熟……好像,好像曾经在会所里见过。我那时候没敢多想,能逃就赶紧逃,抓起那袋粉爬起来就跑,跑的时候我听见身后在吵架,就回了个头,这,这一回头把我吓死了!”

中年男人深深吸了口气:“他把枪……就按着那小个子脑门……然后轰的一下,特别大声,我耳朵都要聋了,那小个子的脑袋瓜当即就打爆了,到处是血和脑浆,我吓得根本走不动,就坐地上,可……可还没反应过来呢,有辆货车从我脚边上开了过去……”

说着,他比划了一下,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就那么近,‘嗖’的一下,就冲过去,然后就听到‘嘭’的一声,那警察被撞飞了,结果那货车没停,那警察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那货车又朝后退,把那警察给压进了车轱辘里,那场面血肉横飞的!可吓人了!”

说到这,镜头里有只戴黑色皮手套的手拿了张两寸照片出来,放在中年男人面前晃了晃。

中年男人有些近视地眯起了眼睛,他头前倾靠近了些,随后眼睛一亮,用力点了两下头,笃定地说:“就是他,开枪的那个警察!”

他话音刚落,那张两寸照片就被反手贴在了镜头前那是一张警察的寸照。

看到这里,容铮已经屏住了呼吸,但还不算完,视频后面还附了一个二维码,点进去是几张时代久远已经发黄的纸,不过还依旧很清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每个名字后面还缀了日期和具体数字,似乎是本以“万”计的账本。

很明显这是一份专门纪录毒贩和警察交易的贿赂名单。而里面有个被特地圈了红线的名字,正是毒贩口中的黑警郑平。

这个时候,容铮几乎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即使早有准备,可万万没想到信息的最后居然直指到警方内部。

然而这些所谓的证据和证人证词其实压根经不起任何推敲。吸毒的人大多不人不鬼,丧失人类最基本道德底线,为了毒品甚至可以卖妻卖儿,更别说几句构陷人的鬼话。而所谓的账本,如果查不到银行纪录,只能作为线索不能作为证据。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敢想这段视频之后,警方即将面临的波澜和压力,难怪刚才手机的提示音响个不停,可想而知,这短短半小时,警方名誉扫地,公信力崩溃,接下来是媒体的狂欢,网络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光是想到即将迎来的一幕,他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舒墨拿着手里的平板突兀地开了口:“不对劲。”

容铮转头去看,舒墨正戴着耳机来回看着方才电视直播的录像,他把耳机取下一个拿给容铮,指着屏幕:“你听,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一段视频里,R通过热线说了一大串自白,是为了打破余宏军的心里防线,好在之后牵着他鼻子走。

容铮一抬头,闻见了舒墨头发上残留的淡淡柠檬味,一时有些出神,然而嘴上还是低声问:“怎么?”

“这段,还有这段,”舒墨没注意容铮的小动作,把视频拉回到R前几次提问的部分,再反复播放一遍后,转向容铮,“这些问题看起来像刁难,可和问余宏军的有非常大的区别。你看,他问那个推理小说家和自媒体娱乐博主的问题很简单,这些人都是网络红人,说简单点,就算不是R的人,也能知道这些问题可以让他们尴尬。你看,我刚随便一个引擎搜索了他们名字,就会蹦出四五条类似网友质疑。”

容铮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反而他问余宏军的都非常隐私,不仅局里不知道,恐怕就连他家里人都不怎么清楚。你怎么想?”

“我现在还想不明白,就觉得不太对劲。”舒墨考虑了下,说,“只是觉得,这个人不太像组织里的人,感觉语气欠缺点,没他们那股不可一世的嚣张劲儿。”

“什么意思?”容铮不明所以,拧紧眉头,“你不是说R是个组织,那在电话里说话的分属不同人不是也很正常?”

他偏头看向舒墨,舒墨没吭声,他闭着眼仰头靠在椅背上思考着什么,手指有节奏地在平板上敲了几下:“说话语气不一样,问题也有区别,感觉不是全知全能,不太像那群人,但和上次目的倒是差不多,都是往警察身上泼脏水,还有这段视频,挺有R风格,”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睁大了眼睛,轻声问:“你说,这个R会不会是有人假冒的?”

容铮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几声车笛,他转头一看,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辆警车。

他们这次出来是私车公用,征用了多米那辆黄*色敞篷小跑车,没有挂特殊牌照和特别标识,警车上的交警下来,朝他们一挥手,大喊:“这边不能停车!”

这也是奇怪,整条马路空空如也,就算停在这里个把小时,也不会把路堵了。平时不会有人管,可能今天运气不太好,刚停路边就遇见了交警。两人无声对视一眼,彼此心有灵犀决定不要声张,各自笑了,一边发动车,一边拿出手机查看地图。

车刚发动跑了几步,舒墨忽然按住了他的手,带着一身清新的柠檬清香靠了过来:“等等,走岔了,要往那上边开,从沙滩过去。”

半小时前雷局给容铮来了个电话,支支吾吾给了他一个海滩的地址。容铮看着手机屏幕确认了一遍,发现定位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得要再朝海滩里面开,是靠近海的位置,据说附近有个挺神的庙子,应该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舒墨打算下车,刚把车门开了条缝,就被容铮一把拉住,一言不发地朝他使了个眼神,视线意有所指地落在不远处正在朝他们探头的交警身上。

“先别下车,”容铮看着后视镜的眼神冷了下来,压低声音说,“我们再开一段路,你看前面有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

舒墨立刻会意,当即朝前一指,迎着海边咸湿的热浪,操着一口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方言,扯着嗓子撒娇:“达令,就在前面一公里的地方,有家冷饮店,我们去那里,我想吃海鲜!”

容铮不禁笑了一声。

“轰”的一声,黄*色小跑在靓丽的环海公路上留下一串带有尾气的轰鸣声,直到整个车身消失在视野里,那站在警车旁穿着交警制服的中年男人这才拿起手中的对讲机,不太在意地说:“没什么,是两个游客,已经打发走了。”

那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中年男人一脸心有余悸,手脚有些发抖,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擦掉了额头上刚泌出的汗,感觉太阳的热气顺着食道一溜钻进了五脏六腑,他难受地靠着车,从怀里拿出根烟点上,心事重重地说:“又沉海,这月都他娘地沉两回了,还有没有完?”

把对讲机放回车里,中年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像感觉很心累,等做了番自我架设后,他把燃尽的烟头往沙滩一扔,伸手拿起帽子,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然后转身去开车门。

突然,他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

公路边连接着沙滩的沙子不是那种细腻的绵沙,而是又粗又大的颗粒,非常硌脚,无论动作有多轻,踩在上面都会咯吱作响。

中年男人神情一紧,浑身运动神经立刻上线,可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嘴,粗暴地塞进了后车座里,脑袋正好一下嗑在在了半开的车窗上,中年男人疼得当即白了脸,张开嘴正要来个惨叫,又被人捉住了衣襟拽了起来,他忙喊:“你们干嘛,这是袭警,可是要坐牢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两只手臂被人撇到背后绑了起来,由于长期缺乏运动,这一拉扯直接拽到手背上的筋,他立刻疼得眼泪花直冒,知道自己是遇到了硬茬,登时能屈能伸地哀求起来:“两位爷,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把他塞进去的是容铮,刚才他觉得这交警出现的有点不同寻常,于是下意识留了个神,刚转身过去就听交警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沉海,他直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当机立断直接把人先抓了再说,结果刚把人抓住,这交警居然来了句江湖气十足的讨饶。

难不成遇上了个假交警。

容铮和舒墨无声对视一眼,他把后车门一关,分外冷漠地先搜了中年男人的身,把他身上武器装备卸了个干净,然后从他衣服兜里拿出一张证件递给了坐在驾驶位的舒墨,舒墨打开证件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随后对他说:“是真的。”

那中年交警内心惊疑不定,搞不清这两人是谁,一听这话,他忙坐了起来,讪笑着说:“是,我是真交警,你们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是管这片的交警?”容铮把证件翻来翻去拿手里看了看,撩开眼皮扫了他一眼,“章平?”

“是,我叫章平,平时就专门管这片海滩,这不快暑假了吗,上面下文件让我们管管乱停乱放,酒后驾驶,这才得罪两位”

“不对吧。”舒墨忽然插嘴,“我刚刚听你电话里说,你的业务范围挺广,居然还包含了沉海。”

那中年交警好像听不明白,瞪着眼睛装疯卖傻:“什么沉海?这海风太大,你听岔了,我说的是乘船,哈哈,乘咱们这有名的海上渡轮。”

“给我老实点!”容铮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准备叫人把他带回去审,突然,车里的对讲机响了,只听那头有人说:“老章,货都已经运来了,马上送到洞里,你快点过来!”

这句明显的黑话让容铮和舒墨的神情同时一紧,这时那中年交警骤然爆发,拼命挣扎着朝对讲机冲去。

他准备奋力一博,朝对讲机那头的同伴求救。

突然,“咔擦”一声,一个冰冷的管状物对准了他的后脑勺,中年交警浑身一僵,耳朵后面立刻应激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那是手枪扳倒击锤的声音。

他冷汗淋漓地转过头,果不其然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自己的额头中间。

这一瞬间,他满身的白毛汗全刷地一下立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1】“开天窗”:通过颈动脉注射、股静脉注射的***方式,非常危险,极易当场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