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怪物(变态心理学)>第506章 致命的吸血伯爵(十二)疑点

晚七点十五,太阳还没下山,但炎热已经褪了大半,海滩边上的海鲜大排档已经如火如荼地摆起来。

咸湿的海风从海面吹来,消除了酷夏的燥热,市里许多老百姓爱晚上到这里消磨时光。点几串烧烤,来点麻小,最好的是配上刚冻好冒气的啤酒,再耳边听着孩子们在海边嘻嘻哈哈欢快的笑闹声,会给人一种压力烦恼烟消云散、让人无忧无虑畅快的感觉。

余宏军定了个能观全海的座位,他像是常客,菜单没看一眼就点了一堆热菜。他先是点了四斤蒜泥麻辣小龙虾,又点了一些烤串炸鱼,还让人拿了两瓶冻好的啤酒。周鹏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一言不发地坐在对面,看着海面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地抽烟。

“这片海滩风景不怎么样,平时游客少,就只有本地人来。我还小的时候,没事老上这来抓螃蟹。你看见那边那块像象鼻子的礁石没有,过去那边有个大溶洞,溶洞很长,底下有条道可以通到海里。我小时候家里穷光生孩子,孩子多了就更穷了,一顿饱一顿饿的,我们就用汽水瓶和网做了个笼子,顺着那条通道,游下去抓海鱼,带回去裹上豆粉炸了吃。不过后来听说有小孩去玩,正好遇上涨潮,全淹死在里面了,从那以后,那里就安了个铁门,不准人进咯。”

余宏军提的这溶洞叫做水鬼洞,在当地民间有很多灵异传说。

解放前,渔民为了出海平安要祭龙王,就每到出海季节送一对童男童女下洞。说是这洞底下有条通道,直通海底,里面空气流畅,有十公里长,且通道崎岖,高矮不同,宽的地方足足有球场那么大,狭窄的地方只容一个人趴着通过。当地渔民认为这条通道通往海底龙宫,就把打扮好的童男童女放进去,十几天后,村民再下通道里去找,却找不到孩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认定这是龙宫里来人把孩子们接走了。

这祭拜搞了十来年,送走了二十多个孩子,直到解放后这封建迷信的陋习才被破除。可过了几年后,又出了稀奇事,有大人带小孩去洞里玩,大人死了孩子却失踪了,这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好几起,传言就成了当年冤死的那些孩子在海里变成了水鬼,要找玩伴,就把大人害死,把孩子带走了。

实际上原理很简单,就是遇上了涨潮,海水把通道全淹了,人就困在里面活活淹死了,小孩因为身材体积小,在海水退潮的时候,小孩的尸体就被海水从通道一起带出去。

余宏军说起来口口是道,可惜周鹏实在没心情听,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他想不明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样丧尽天良的泼皮无赖,最可恨的是周围的人不出声帮忙,还拍手叫好,更有甚者拿出手机拍照。可以想象现在那拾荒老人被羞辱的视频已经传便了网络。

“别抽烟啊,来吃,不够再点,别客气。”余宏军夹起块炸得两面金黄的炸鱼放在周鹏碗里,说完先一杯冰啤酒下肚,发出酣畅淋漓的一声叹,“一杯酒下肚,什么烦恼都没了。”

周鹏皱着眉,拿筷子烦躁地戳着炸鱼,直到把鱼头戳烂了,余宏军才赶紧止住他动作:“不想吃别糟蹋粮食啊!”

周鹏叹了口气,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说:“老余,别卖关子了,今天下午到底怎么回事,那个老人是谁,那群人又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我是真的吃不下去。”

余宏军给他倒上一瓶啤酒:“来,先喝点酒。”

周鹏拿起杯子,一口饮尽,放下的时候,把杯子扣起来,意思是余宏军今晚不说,这酒就不喝了。

余宏军无奈地笑了笑:“那是江洋的爷爷,江洋你知道吧,就是那个闹得全城沸沸扬扬‘415未成年人杀警案’的嫌疑人。”

周鹏一时错愕:“你说什么?”

“两个月了,从江洋被捕以后,网友把他家庭住址、有几口人、做什么的,全都翻了出来。”余宏军又喝了杯酒,好像喝得有些急了,吐字有些艰难地说,“今天这算好的,最开始,天天有人去泼大粪,泼油漆,扔死老鼠,放了个大喇叭在门外从早到晚地播,让人无法安宁,不止这些,他们还打人,老人身上随时都带着伤,没一块好的。”

周鹏深吸了口气,不说是旧社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法治社会,怎么没人管呢?

“这事你听我详细说,”余宏军放下筷子,对他说,“我当时在专案组里算个后勤,有份资料需要去找老人问些情况,结果去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老人被人砸了摊子,还拿了一盆粪水从头浇了上去。你知道吗?那老人家没社保,就靠这么个修车摊过活,这些人打他羞辱他就不说了,可砸人摊子完全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我要去拦,你猜怎么着?对方说我是和老人一路的,居然连我都要打,我可穿着警服!你说说,谁还敢帮他说话?而且他们人多,就算抓了几个人,剩下的人接着去,关进去的呢,也就十天半个月,压根不顶用,你说谁管得住?”

“怎么会这样?”周鹏愣了愣,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接着一股说不出的怒火冲了出来,“冤有头债有主,犯罪的是他孙子,跟个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这人啊,都是凭感情做事,”余宏军摇摇头,“这个江洋是个未成年人,打小就是个坏孩子。偷东西抢学生打群架,什么坏做什么,都凭着未成年人这条逃过了惩罚。另外,前些年就有好几起未成年人杀人案,因为未满14岁,没有追究刑事责任。就前不久闹得沸沸扬扬的,陆阳媳妇那案子,一群未成年人在火车上烧杀抢掠,结果最后,一个人也没判,如今陆阳破釜沉舟和孙家鱼死网破,把当年案子里的猫腻和法律对未成年人轻判的事情全捅了出来,民愤极大。”

说到这,余宏军叹了口气:“唉……江洋这杀警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陆阳的案子,我记得,有个叫做都新报的媒体写了个报道,说江洋这小子比起孙朝东有过之而无不及,心理变*态,杀人毫无悔改之意,甚至口出狂言,说如果被释放还要去杀警察,不止这些,还要杀警察的老婆孩子。所以很多人担心江洋也会这样逃脱法律制裁,于是拿老人家撒气。

“还有这江洋的爸爸,当年搞传销,骗了不少人,这里面不乏亲朋好友,街坊邻居的,半辈子的钱都被骗了,不打骂老爷子就好了,怎么还会帮他?”

周鹏最烦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从前都是躲得远远的,今天不仅撞见,还被余宏军拽着说了前因后果,心里顿时像装了口大锅,闷得发慌。

余宏军说:“不是有句话说,‘子不教父之过’,这老爷子有一个罪犯儿子就算了,养了个孙子居然还是个杀人犯。很多人认为,是家庭教育有问题,所以这爷爷也必须要接受惩罚。”

“其他人就算了,”周鹏窝着火,沉下脸说,“那今天几个民警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他们那样的办事态度,怎么会助长这帮流*氓的气焰?你今天听见了,他们根本不怕报警。”

周鹏越想越气,有些基层民警遇事就和稀泥,而被骂的就是他们整个警察队伍,简直想揍死这群败类得了。

余宏军把他杯子翻过来,然后倒上一杯,推给他,说:“你没看出来啊,那群人,不是老百姓。”

周鹏愣了片刻,突然眼睛一瞪,猛地拍了下桌子:“我*操*他*妈的,我要举报他们!”

余宏军赶紧拿起桌上的酒瓶,嗤笑一声:“你举报也没用,这事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明白吗?这事情闹成这样,是有人故意而为啊。”

周鹏气得两腮都抖了起来,拳头握紧又放开,觉得自己胸口被加了把火,这火就要从嘴里和眼睛里喷出来了。他直接拿起还没开的啤酒,一口咬掉瓶盖,“咕噜”“咕噜”灌了几口,然后猛地一擦嘴说:“谁他娘地家里没个老人,这些孙子也下得了手,那些上面的傻*逼也看的下去,我艹他*妈……不!我艹他祖宗十八代!”

他瞪着已经发红的眼睛,气呼呼地说:“把这些所有人的名字给我,我管他是什么人,就是咱们局长,我也把他告了!要咱们市里不管,我就告到省里,要是省里不管,我就告到中央去!我,我他*妈上访去我!”

“周鹏,你先冷静冷静。”余宏军看他气得已经浑身发抖,估计他体内酒精被这么一激,有些上头,抑制不住情绪,连忙朝他碗里夹了点菜,“吃点东西压一压。”

周鹏胡乱朝嘴里刨了几口,然后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

余宏军叹了口气:“今天那几个年轻人都是前些年退伍的,据说是那个受害警察的师兄,你就算告了他们也没用,不在体制内,人家根本不怕。就算抓起来,也就最多十五天行政拘留。至于上面的意思,你也明白,你们在欲海市搞那么大一出,翻出这么大的案子,那是把上面搞得是一个措手不及啊!要是能吐口水,那舆论的口水都快把他们淹死咯,他们恨不得赶紧来个案子转移视线,这杀警案不就正好?一来可以转移民众视线,二来可以告诉老百姓,警察真的不容易。”

“那是我们搞出来的案子吗?那是当年欲海市的公检法搞出来的,一摊子的烂货,这还真的把我给讹上了!”周鹏没好气地说,“而且就算这样吧,也不能拿个老年人当枪,简直是群废物。”

“今天这些话你在我面前骂了就行了,我当你是喝醉了。”余宏军摇摇头,抿了口酒说,“也不是没人管,只是没有见到实际情况,根本不能感同身受,我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你那时候什么反应?我估计上面听说老人被人翻了摊子,被人欺负了,不过每次也有民警去制止,也就觉得没多大事。更何况这老人家也是,他真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让他告他也不愿意告,这苦日子啊,还真的得过段时间。”

周鹏更气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老余,你什么情况,这不行那不行,到底怎么办?别告诉我今天你带我去那破巷子就是去看热闹的,前几天……不,昨天晚上,你还说同情这嫌疑人。老实说吧,你这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这时,一阵让人直流口水的辣味飘了过来,服务服端着刚做好的小龙虾放在桌上。

“别急,这是件大事。”余宏军笑了笑,边戴手套边说,“我们边吃边说。”

浪花卷着海风扑打在沙滩上,不远处传来几声欢声笑语,太阳已经下山,留下了金黄*色的余晖金灿灿地洒在海滩上,周鹏转头看了一眼即将落下的红日,几个脏兮兮的小孩正光着脚丫子欢快地在海滩上撒着欢。

周鹏方才胸中酝酿的熊熊火焰,在这裹挟着沙砾清爽又闲适的海风中缓缓消散。

他叹了口气,突然说:“这里风景不错啊。”

余宏军一口气吃了十几只龙虾,周鹏也剥了一盘子的壳,等两人吃了个七八分饱后,余宏军才摘下手套,又叫了两瓶啤酒。

“事情是这样。”余宏军说,“两个月前,那警察被害当晚,你们在欲海市,市局这边在忙石碑广场的踩踏事故,只有我这个‘闲人’比较有空,所以第一时间被派到了现场。你也知道我的本事,当时现场我也就是去个过场,所以大家都凑在尸体旁边的时候,我在旁边瞎溜达,顺便问问群众情况。当时有两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没注意,到现在我突然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周鹏在旁边搭腔:“什么事?”

“你知道当时那踩踏事故,媒体上报道起因是突然停电,再加上突然响起的高音,导致现场人员失去理智,从而引发的踩踏事故。但实际上我在现场听了另一个版本。”

周鹏来了兴致:“是什么?”

“其实当时你们断了那个直播,就已经让气氛冷了下来,再加上派了不少人在现场做群众疏导,人群慢慢开始散了,所以突然人群开始暴动这回事就有些奇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疯。”余宏军喝得满脸红晕,打了个酒嗝,他拿筷子沾了水在桌上画了个方块代表了石碑广场,然后点了点边缘中间,“最开始人群是从这里,石碑广场最大的巨幕底下开始乱的。”

周鹏点点头,往嘴里塞了颗毛豆,急不可耐地催他:“然后呢?”

“有人说,看见那里杀人了。”

周鹏“嗨”了一声:“早就听说过了,不是说因为现场突然变黑导致的集体视觉上的幻觉吗?”

“那只是说辞,因为这事情匪夷所思。”余宏军用手指用力戳了两下桌面,咬着两腮,不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这事情,如果你说只有一群人看见了,那奇怪,可要不止这巨幕底下,过了两三个小时,有其他人在其他地方看见了呢?”

周鹏怔了一下,忍不住好奇道:“什么情况,说得这么玄乎。”

“好几个人告诉我,他们在那巨幕底下看见了有人突然暴起袭击了一个女人。”余宏军阴沉着脸用食指朝脖子割了一下,说,“女人的血一下飙得到处都是,把好些人吓坏了,都看傻了,还没来得及叫喊,这后面一幕才是真正把他们全吓着的,那凶手不仅没害怕逃跑,还笑了一下,扑到女人身上,用嘴去吸那女人的血,这下所有人才疯了。”

“靠,这是吸血鬼还是丧尸啊。”周鹏觉得自己整块头皮都发麻了,用手搓了把手臂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你当时没跑现场去看吗?”

“去了啊,我听完就去了,可这蹊跷的事情就发生在这里。”余宏军说,“我当时跑遍了整个广场,几乎是每个地方都跑了一遍,一滴血都没见着,我还找鉴定处的去那案发地点做鲁米诺测试,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丁点的血都没见着啊!可那群人却信誓旦旦,指天发誓,不仅大人连小孩都这样说。你说奇怪不奇怪,一群人看到杀人,现场却半点血丝都没有!当时我体会到小说里写的浑身发凉的感觉,赶紧把这事情反映给了队里。负责现场的是分局的可乐,他海归博士后嘛,说什么是集体幻觉什么的,我当时吓得够呛,觉得这理论科学一下心就平了跟着信了。这话说到这里,我先卖个关子,给你说我当晚发现的第二个蹊跷的事情。”

周鹏点头,这时候他已经听起了瘾,主动给余宏军酒杯里倒满。余宏军端起来笑了笑,一杯喝干净,又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当晚的场景,然后脸上笑容敛去。

他沉着声说:“当时那个警察被害的时候,现场有很多目击者,但大多数都在疯跑,只有少数几个目睹了整个过程,其中有三个人引起我注意,那是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给我们留下一段很重要的视频,说来巧合,其中有个孩子正好老家就在欲海市。当天这孩子为了涨粉,把广场的事情都录下来发在了好几个平台,其中一个是他以前在欲海市的同学群。那孩子在混乱发生时多亏了一个警察保护才得以安全,所以他对警察改观,后面专门拍警察。他当时就在现场的十字路口对面,正好把那警察被害的过程全录下来了。我们听这情况很兴奋,问视频呢?结果这小子说,手机在混乱中丢了,那瞬间我们的心情无法形容,就像我跑了一小时想买瓶冰啤酒,老板说没了,只剩下热咖啡。我们派人找了三个多小时,没找到这个孩子的手机就有些灰心,我这时候注意到另外一个叫做朱珂阳的孩子。”

“这孩子状态有点奇怪,”余宏军说,“当然,目击凶杀现场,大人都会吓着,更别说个孩子了,这孩子被吓得魔怔,坐在地上胡言乱语,也不记得自己名字。安抚他的女警告诉我,这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名牌,看样子家庭条件不错,但他却背了个书包,里面装满了衣服,估计是离家出走。”

周鹏问:“这三孩子是一起离家出走吗?”

余宏军摇头:“他们互不认识,只是案发时碰巧撞一块,你知道现场有多乱,很多孩子走散。这个朱珂阳呢,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运,他定了一张火车票,打算在当天晚上离开,结果不巧遇上事故,留了下来,却目击了现场。”

他叹了口气:“我毕竟也有孩子,听见离家出走,就心里不舒服,就主动去找他谈话。结果这孩子像是听不见我说话,一直在说什么:‘对不起,我记不得了,爷爷,你叫什么?’然后又说,‘有人在咬人,死人了,快跑啊。’我听到这,瞬间就想起之前听到的事情,就觉得这孩子难不成也在现场,我就问他,‘孩子,什么人死了,你看见了什么?’”

周鹏忙问:“他怎么说?”

余宏军:“他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来找我,我真没想到会杀了你,求求你,别再找我了。’”

周鹏一愣,突然头皮发麻,寒毛都炸了起来:“什么意思,这孩子,杀人了?”

“我当时也吓了一跳,赶紧问他,‘你做了什么?’他就开始哭,歇里斯底地哭,说,‘我们只是玩个恶作剧,对不起,没想到你会真的跳下去。’”余宏军停了停,长长吐了口气,“我第一感觉,这孩子说的,不是昏话。应该是他做了一个恶作剧,这个恶作剧的后果害死了一个人,又遭遇这次事情,这个孩子终于精神崩溃了。我还想再问一些话,结果这个时候,欲海市那边传来情况,有人把现场杀警的视频送到了派出所里。

“原来,当时那个高三学生是在微信群的聊天框里录下的视频,由于广场那片一直没信号,这视频就没能正常传到网上。到后来信号恢复正常,这段视频就自然传到了群里,不用再让我们找手机了。我赶紧打开视频,由于没注意音量,声音特别大,这时候那个叫朱珂阳的学生,突然像是反应过来,说,‘拿刀的手,好脏。’,我一下反应过来,立刻问他是不是看见凶手了,他愣了一会后,突然对我点了下头,我那时候眼睛都直了,可我再问他话,他怎么也不说话了。”

周鹏问:“视频里没拍到凶手吗?”

余宏军摇头:“角度有问题,没有拍到正面。而且当时太黑了,镜头也晃得厉害,像素又低,无论技术部怎么调整,只能大概看清楚个影子,用来推测凶手的身高。”

周鹏想了想,说:“那这个叫朱什么的学生就非常关键了。”

余宏军点点头:“是啊,可是没办法问。”他叹了口气,“这孩子家长随后就来了,死活不肯再让我们和他聊聊。”

周鹏也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余宏军:“老余,你该不会觉得,这小孩的证词,能推翻现场的情况?证实这江洋不是凶手吧。你怎么断定,这江洋一定不是凶手?”

余宏军抿了抿嘴:“这就要回到我刚刚跟你说的第一件事了。”

说完,他拿过随身携带的办公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小盒子。周鹏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个录音带,他满脸疑问地看向余宏军。

“你知道,当晚那个叫做R的黑客,把所有媒体弄瘫痪了,电视啊,电脑啊,全都没法用,可电台节目却非常正常。当晚有个节目叫做‘电台8090’和平时一样正常播出,接到了很多听众来电,里面有几个说是415当晚的,我觉得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情报,就打了个申请,把前后一星期有关系的全部都提了出来,然后录在了这里面,你晚上拿回去听,就会明白我说的话。”

周鹏一脸狐疑地拿过录像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时你不是在专案组,为什么不提出来?”

“周队啊。”余宏军已经喝得半醉,满脸通红地眯着眼笑了起来,被海风一吹,看起来是个油腻的中年人,他叹了口气,“我老余,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明白。我能力不行,靠溜须拍马混到今天,还爱抢功,哪个人见我老余不是脸上赔笑,心里鄙视的?”

周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我就算说什么,又有谁信呢?都觉得我没事找事,想争功劳。”余宏军笑了起来,大声说,“可他们这次比我还急!比我还功利!”

“小点声,隔墙有耳。”周鹏赶紧拍拍他的肩膀,“老余,说老实话,我觉得你处事方式的确和我的有些不同,但我尊重你,所以你看那么久,我有为难过你吗?”

余宏军大力地点头,便周鹏竖了个大拇指:“周队,你侦破案子是这个,我服,没有那个什么鬼特调组,那些案子你还不是能破。”

“我们那是互相学习嘛。”

“你这个性格就是大气。”余宏军又朝他竖起大拇指,“老实告诉你,这案子程序有问题,那所谓的口供,压根是孩子被逼急了,脱口而出的。那些人没孩子不懂,可我明白。他冤啊,是真的冤。我想帮他,所以找了我以前同学,在圈里是这个的,去做他的刑辩律师。他原本不想接,结果有一天突然跑来告诉我,这案子有问题。我本来还半信半疑,可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一下定了,他肯定是找到了什么证据,可为了保密,他没有告诉我。怎么样,周队,要不要帮我?”

周鹏听到这里,简直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明天这案子就要开庭了,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比明星出*轨还要热闹,电视台甚至还联合厅里搞了直播节目。所有人都认定,这孩子绝对是杀人凶手。如果这孩子真要是被冤枉的,那引起的波澜和后果简直无法想象。那些省里想利用这案子扳回一局的大领导们,怕是要狠狠地被打脸,追责的也是一大片。要是他们还知道他又参与到这案子里,不光是停职了,那是直接要脱他一层皮,说不准把他直接下调基层,永远别想破案了。想到这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周鹏,难得有些犹豫了。

“周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就找你吗,因为你敢!你在欲海市遇见那么大的势力,都敢硬着来,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余宏军用通红的眼睛盯着他,抬手使劲戳了两下周鹏硬梆梆的肩膀,“今天那个老人家,还有那个被抓起来的孩子,周鹏,你好好想想,想想陆阳和冬宁的那些事,想想自杀的姚大江,作为警察,我们不能揭露真相,不能秉持公正,我们穿着这身皮,又有什么用!”

“好!”周鹏眼睛也被说红了,他猛地拍下桌子,“‘好’你个真相,公正!我做警察的,破案还畏首畏尾脚,我不如马上把这身衣服脱了,回家种地去!”

余宏军激动得眼抹泪花,连连点头:“我就知道周队你是好样的,谢谢,谢谢,我替江洋和他爷爷谢谢你。”

周鹏深吸一口气,严肃地摇头:“有什么好谢,警察查案,这是职责。说老实话,宣誓词我早他*妈忘了,可职责我永远记得,为人民服务,其他都是扯淡。老余,你说,想要我干嘛。”

“就是朱珂阳那个孩子,一直以来我觉得他很不对劲,后来我去找他,他目光闪躲,像是隐瞒了什么事,我有种预感,这孩子知道点什么,可他家长一直拒绝我和他见面,直到今天中午,我突然接到电话,他说明天想和我谈谈。”余宏军无奈地摇摇头,“可明天我要参加节目,走不开,我就想让你去找他谈谈。”

“这没问题。”周鹏先是舒了口气,觉得对付个小孩还是很容易,随后又犹豫了下,“可明天就开庭了,还是封闭开庭,就算我问到什么,也不可能送到法庭去,你是不是要把那律师联系方式给我?”

“不,你不用联系他。”余宏军笑了笑,“明天,你联系我就好。”

这时,凉爽的海风吹来,余宏军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抹笑容,在周鹏许多年后记忆犹新。

那一瞬间,他仿佛真正地看明白了余宏军,又感觉自己看不懂他。

余宏军再看向他,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声音铿锵有力地说:“明天,我要向全世界,说出真相。”

周鹏一愣,一股说不清的热流从心口冒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下头。

……

……

告别了余宏军,周鹏便回到了家。

他一进门,就马不停蹄地冲进储藏室,从自己那堆旧玩意里翻出早出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复读机。他记得这复读机是以前为了学英语买的,可他却用来泡妞,放一张周杰伦的磁带,然后立刻有女生问他,可以把另一边的耳机给她吗?

周鹏笑了笑,走到阳台把耳机塞进耳朵里。这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回到了家,外面是一片万家灯火,看起来十分祥和安逸,然而他心中却是一片忐忑不安。

此时此刻,他在想很多事情,他在想陆阳冬宁还有姚大江,他们是不是也在一个这样安静祥和的晚上,把酒言欢,说出自己誓词,为了真相和正义破釜沉舟呢?

他不知道明天将要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到底真相是否如余宏军所说,也不知道江洋到底是不是清白,一切的一切,或许在明天就会清楚明白。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把磁带放进复读机里,按下了播放键。

……

……

2015年4月14日-20:45pm

热心听众:男性,匿名,商场销售人员。

通话内容:“……我是商场的服务员,下午五点半的时候,下楼订餐,碰见楼下有几个小流*氓,头发染得黄黄的。他们看起来不大,就十几岁,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们,他们经常爱聚集在我们商场外那条小巷子里,因为那里晚上灯光很暗,监控也坏了,老房子又多,地形很复杂。听说他们在那里抢钱,我听同事说,他们会拿着小刀子在喉咙那里比划,威胁乖乖交出钱,如果有人不给,就会被捅一刀。前几天晚上有可能也是他们……你们可以晚点过来守着,昨晚上我就看见他们乱晃,今晚肯定又会来。”

2015年4月15日-16:53pm

热心听众:女性,四十五岁,刘女士,个体户。

通话记录:“我们城市的警-察都是废物,我都打电话多少次了!还不来拉走楼下那个臭乞丐?臭死了,到处乱拉,还神经兮兮的乱哭乱嚎,我们纳税到底都用来干嘛了!气死人了,你们媒体好好曝光曝光。”

2015年4月15日-03:07am

热心听众:未知。

通话记录:“很多人说看见现场有那种东西,把人杀了吸血,为什么没有看见报道,是警方隐藏了消息吗?到底是外星人还是吸血鬼?我认为这是政府制造的生化怪物?警方为什么不公布?难道他们想要隐瞒全世界吗?”

2015年4月16日-15:32pm

热心听众:男性,十四岁,学生。

通话内容:“我想确认一下,真的死的是警-察吗?”

“嗯……朋友圈有在传,说是那个人杀的……他是我们学校的扛把子,没人敢惹的,很厉害。”

“声音可以处理一下吗,不然我全家都会被杀的……他爸是黑社会,杀了很多人……我是认真的。”

2015年4月16日-17:02pm

热心听众:女性,三十二岁,张女士,公司职员,外地游客。

通话记录:“今天凌晨遇见的事情,我回来后一直不敢说出来。但下午看见电视上关于杀警案的报道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如果我不说出来又担心我心里猜测万一是真的呢?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打电话过来。”

“是这样,在凌晨一点半左右,我开车经过一条很僻静的路。我记得那条路旁有条河,河旁有很多柳树,应该就在市中心附近。因为那时候那里很乱,据说发生了踩踏事故,周围都没有人了,可就在我要开过路口的时候,突然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冲出来,把我吓了一跳,心脏差点都停了。她没有穿鞋,裙子也很脏,又哭又喊,脸上有血,看着很吓人,她拼命拍我的车门。”

“那时候太晚了,我担心是骗子,就把车窗打开一点问她怎么了,她哭着喊救命,求我开门,说有人要杀她,我还没反应过来动作,后面突然冲出来一个男的,很高很壮,声音也很吓人,拿手里的棍子朝我挥过来,说女人是他女朋友,出*轨了,让我不要管。当时我非常害怕,不敢开车门,就直接把车开走了,后来我回家跟家里人说,他们让我少管闲事……”

“我想可能是家里吵架,但万一是其他的呢?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声音很年轻,那男的戴着鸭舌帽,我没法看清样子。我听到有人说,那天有个女人被袭击了,可是没发现尸体,我就想,会不会是这个女人……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没死,或许真的是吸血鬼,这女的也变成吸血鬼了?还有警察被袭击的案子,是不是也是那个人干的……你们能不能调那天的监控出来看一看?如果只是我多心了,能不能回我一个电话?”

2015年4月16日-18:35am

热心听众:男性,二十一岁,赵先生,便利店收银员。

通话记录:“我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上班,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刚好值班,我要说的是,在事情发生前,有个客人……倒不是因为他穿的很邋遢像个流浪汉我才注意到他,是他买的东西很奇怪,所以我才注意了。”

“他买了烟酒和吃的,还有一把裁纸刀和手套。你想,如果他是流浪汉,买裁纸刀和手套干嘛呢?更何况他神经还不太正常,一直在傻笑,要不就是自言自语。”

“而且更让我在意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广场上的人已经开始聚集了,我看见他就站在巷口,一边喝酒一边玩着裁纸刀盯着人群看……”

2015年4月17日-00:23am

热心听众:男性,未知。

通话记录:“对不起,那个警-察是我杀的,真的,不是那个孩子,来抓我吧。”

2015年4月17日-13:15pm

热心听众:男性,六十三岁,彭先生,退休职工。

通话记录:“我在发生那个杀警案的十字路口捡到了一张学生证,不过……脸都涂黑了,也看不清楚名字,上面还画了很多红色的眼睛,看着让人挺慎得慌,背面还写了一句话妈妈每天都在门外偷偷看我。你、你们要看一看吗?”

把手里燃尽的烟按进烟灰缸里,容铮又把录音带重放了一遍。

“这段录音是我在网上找到的。”多米边吸着可乐,边偷偷摸摸小声对舒墨说,“也不知道这老容卖什么关子,突然让我找点最近热度高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本来正在海关那想办法黑他们系统呢,这下又耽误功夫了。”

舒墨笑了声,没接话,问他:“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能找到这些东西的?”

“人多力量大嘛。”多米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多米的朋友遍布全世界,想要问问最近发生了什么稀奇事,那还不简单?”

舒墨来了兴趣:“那最近你有听到什么稀奇的事吗?”

“有啊,多了去的。”多米认真回忆了下,“就拿最近有个挺玄乎的事情,说是上星期的一个晚上,应该是凌晨,有个女的独自回家遇见了怪事。”

舒墨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奈何多米是个话唠,平时没什么人搭理,这难得遇见肯搭腔的哪里肯放过。舒墨明白孩子这些日子实在是憋坏了,心想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就当跟对方谈谈心,便把资料放下,认真听多米讲。

多米一嘴不洋不中的普通话,说:“她那天是参加公司聚餐,在KTV唱完歌后由顺路的同事送回家,可她回家的这条公路有些绕,因为她家对面有座立交桥,如果要把她送到家门口,需要绕一大圈子路,但如果下车走的话,也就是过一条公路的事情。

“这个女的胆子很大,不怕走夜路,就跟同事说把她在公路对面放下,她从立交桥底下穿公路走回去。那时候的立交桥底下没人,就连辆车都没有,四周是待拆迁的建筑物,只有路灯亮着,看起来很人,这女的穿过公路就有些心里打鼓了,她把手机拿出来,边和人聊微信边走,就在她走到离家只有一百米的位置,她突然看见对面的墙上出现了个人的影子!”

舒墨问:“是背后来人了吗?”

“哎,你别急,听我继续说啊。”多米着急地拍拍桌子,不让舒墨插话,咧咧嘴继续说,“那女人和你一个想法,觉得背后来人了,你想大半夜独自一人走路上冷不丁后头冒出个人,你的心不得咯噔一下,担心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可这女的真的胆子大,她没急着跑,而是突然回了个头,想看看是什么人。结果她一回头,就愣住了,哪里有什么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心里一下犯起嘀咕,刚才的人影难道看错了,结果她在往那墙上一看,你猜怎么着?那墙上出现了一群人的人影子!”

舒墨听得身上寒毛也冒了起来。

多米也说得自己打了个哆嗦:“那些影子高矮胖瘦,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小孩,她吓了一跳,连忙回头,背后依旧什么影子都没有。她吓得脸都白了,可脚底下灌浆似的,怎么也挪不开步子,嗓子里也像放了把棉花,喊不出声来。她只好站在原地,一边看那全是影子的墙壁,一边看后面空无一人的大街。本来她还脑子里说服自己,那是长得像人的树影子,可她刚想到这,那些影子突然走动了起来。而且有些影子姿势非常奇怪,像是拖着腿朝前挪一样。看到这里,这女的吓疯了,大叫一声,就疯狂地撒丫子狂奔,一口气奔回家里,回到家她做了一晚上噩梦,惦记上这事了。第二天她找到物业查看监控,发现角度问题,她没办法看到那面有影子的墙壁,监控里只有她自己发疯了一样大叫着跑走,还有身后一直空荡荡的街道。本来她放下心,觉得可能自己喝多了产生幻觉,结果这个物业突然指着屏幕问:‘这里怎么有只手在招手?’。这女的连忙去看,发现正在她尖叫的时候,身后五六米处,废弃建筑物的窗户里,突然凭空出现一只手,朝空无一人的街道轻轻招手。那女的一下吓晕了过去。”

多米说完,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把手机放在桌上,问:“怎么样,吓人吧。”

“是挺灵异的。”舒墨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带着些笑意,他向来不信这些所谓的都市传说,觉得这大都是些无聊的人瞎编出来吓唬人的,比起这个,他倒是觉得多米的中文水平突飞猛进,这更让他觉得吓人。但他还是不吝啬夸奖多米几句,以感谢他今晚的努力。

多米是典型青春期小孩,表现欲非常强,但是他智商太高,身边人几乎都把他当做成年人,对他完成工作觉得理所当然,而且最近他又几次违纪受到了批评,这心里的郁闷和不甘心都快溢出来了,于是听了舒墨这当面一通夸,顿觉身心舒畅,连眼尾都翘了起来。

他有心卖弄:“好说好说,老舒你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这里还有个怪事,说是一个半夜敲门找小孩的鬼妈妈,等我把那帖子找出来给你看!”

舒墨一听他说风就是雨,忙止住他的话:“这大半夜听那么多鬼故事,怕是晚上得做噩梦,还是改天吧。”

多米一听,觉得有理,可他又担心回头就忘了这事,顿时有些左右为难,这个时候,容铮突然按下电脑空格暂停了录音,问多米:“这些录音和我问你的有什么关系?”

下午的时候,容铮按舒墨的要求给多米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找个热点新闻,但不知道这热点具体是什么,只能给一个范围可能是悬案,可能是都市传说,反正很离奇,在民众间引起了很大的波澜和热度,但实际上热点本身很小,引不起官方注意。

这个说法给的范围实在太大,就算是多米也会为难,他让容铮再详细点,于是舒墨告诉他就和冬宁的案子一样,只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细节,却能够让R拿来做话题,引起轩然大波。

多米奇怪地看他们一眼:“这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就是未成年人杀警案,这你们都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说:把不通的语句重新修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