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怪物(变态心理学)>第490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一百三十二)好好活着

后来舒墨一直眯着眼看着容铮的脸,他把手机重新发回到原位,然后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继续看着容铮。

此时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外面的太阳光线透过玻璃照射进来,里面裹挟着细细的雨,柔和又温暖,给容铮英俊冷漠的侧脸覆上一层柔和的绒光,就连着平时缠-绕在锋利的眉峰间那点戾气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握着容铮的手,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就算是做梦他也很不想马上醒来。

外面的走廊很嘈杂,来回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停从门缝隙里钻进来,语气里透着不安的情绪。

舒墨侧身听到那些声音,莫名觉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很想回头去看看,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还无法做太大的动作。他顿时有些遗憾,因为他很想坐起来亲一亲眼前的人,最后这股突然窜起的冲动化为手指上的动作。

他用指尖轻轻敲着容铮的手背,上面的细小绒毛被他拨乱,容铮没有醒过来。

病房内空调开得很足,让他呼吸微微有些发沉。

过了一会儿,疲惫感又孜孜不倦袭了上来,他感到无可奈何,不情愿地小声嘟囔了声,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病房里再没了动静。

到中午的时候,多米一脚踹开门踉踉跄跄跑进来,脸上带着愁云惨淡,以为舒墨还是躺在床上没反应的“活尸”,也没压嗓门就大喇喇地喊:“老大,醒醒!”

容铮一下被惊醒。

他像是被惊着了似的迅速地坐起来,但紧接着他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中午正炙热的阳光晃得他一时睁不开眼。

他用左手撑了下额头,未睡醒的疲惫感让他感到头疼的厉害,甚至有些低血糖,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只有想吐的冲动。

“还没睡醒没?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反正胡明海已经归队了……”多米关上门,一扭头发现容铮冷俊的脸上毫无血色,甚至带着渗人的戾气。

他沉着声问:“现在什么情况?”

多米答非所问紧张地看他一眼:“你没事吧?”

“没事。”容铮摇了下头,面无表情地说,“我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多米依旧担忧地看他一眼:“没找着,那个年代没多少网上留存的信息,那记者也没拍自己,十多年过去了,也没人记得他到底长什么样。我把能找的关键字都输了一遍,也没找着当年那记者的行踪。”

容铮一皱眉:“那就没有办法了?”

“……也不是没办法,”多米揉了下鼻子,难得体贴地倒了杯热水,递到容铮面前,“我把红灯路那些照片发了悬赏,人多力量大嘛,说不准哪天有人知道了……”

“那就只有等了。”容铮顿觉烦躁,他道了声谢,然后伸手去接水杯,结果这微微一用力的动作却让他陡然间僵住了。

这时候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是要来换输液的瓶子,舒墨不吃不喝得吊着营养液续命。

但容铮所在的位置实在碍事,挡在了狭窄的过道和机器之间,她纳闷地开口:“麻烦你让一让。”

容铮没有动。

护士有些奇怪地看他,心想要不是因为这人长得帅,她就动手赶人了。

多米:“老大,你让一下,护士要换药了。”

容铮直起身子,他还在坐在原位,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右手。

混淆着消毒水和药味的病房里,机器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声。

这一瞬间,他仿佛是耳鸣了,什么也听不见。

护士不耐烦地皱起眉,提着手里的营养瓶,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麻烦你让一让,好吗!”

容铮还是没有动作,他像是整个人僵住了,根本无法动弹。

多米站起身,同时心里冒起一种奇怪的冲动,隔了几分钟,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如梦初醒般颤-抖着声音说:“舒哥他……”

只见容铮抿着的嘴角翘了起来,他举起那只被握住的右手,眼里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用近乎于气音的声音小声说:“他醒了。”

……

……

这时候周鹏正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

他被送进来的时候快不行了,浑身都是血,不仅遭遇了爆炸,胸口还挨了一枪。

但送来的医护人员说,这不是最致命的。

姚大江死前在他胸-前口袋放了一块铁片,那块铁片阻挡了子弹的冲击,而爆炸时候发出的冲击力把周鹏击飞了出去,恰好救了他一命。

只是他现在出血过多,身上的骨头也骨折断了不少。

电瓶车上那一摔着实摔狠了,按正常人来说人当场就得昏死过去。

好在周鹏身-体素质不是正常人能比的,硬是挺了一路还和姚大江周旋了一阵。

但孙周兴和孙玉芳还是死了,还买二送一,还搭上一个省厅来的张秘书,凶犯姚大江也已经和他们同归于尽。

现场的调查人员发回来的消息说,现场被炸得土翻水扬,尸块全都和混凝土难舍难分地搅合在一起,深深地埋在了基坑里,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手术的时候,魏威匆匆赶了过来,他在走廊里焦急地转来转去,询问的电话打来几次,他都因为心烦意乱没接着。

现在医院里嘈杂一片,孙家案三次反转,社会舆论一片哗然,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政-府的公信力,受害人和记者还有来维持次序的警-察把这里弄成了一锅粥。

周鹏作为唯一了解现场情况的公职人员,很多人想知道周鹏在孙家死前都听到了些什么,无论那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魏威都不得不防。

他强撑着打起精神守在周鹏身边,就是为了警惕那些不怀好意的“意外探视”。这时候他感到了难言的无力感,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他实在难以分辨那些担忧的面孔到底是敌是友。

周鹏手术完立刻被转进了ICU监控室,那里标着闲人勿进,穿着特制隔离服的医生护士把他挡在了门外,问:“你是家属吗?”

“我……”他喘着气,看着护士,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突然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这群人急急忙忙冲到异地他乡,开着玩笑说着生死看淡,一旦横遭祸事便孤零零躺在病床上,连个签字的人都没有。

医院这种对于生老病死格外重要的轮回之地,也异常冷酷无情,护士早就看惯了这些。

更何况周鹏还是个一回生二回熟的常客,她按照章程拿出文件递给魏威,最后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这还是个二进宫,你们警-察行业也是不容易。你放心,这人命大,但是也说不准,失血量太大,身上没块骨头好的,随时可能有危险……你看你要不要签个字,其实不签也可以,领导打过招呼。”

“那就不签了吧。”魏威朝对方摆摆手,平静地说,“我是他同事,要是有事通知我一声,我就在外面等着。”

说完他站在病房外,茫然无措地看着人们进进出出,这时候,电话响了,是廖城嘉打来的,魏威朝屏幕看了一眼,眉头轻轻一皱,没有接。

廖城嘉举着电话就站在走廊的拐角,他看着魏威靠在墙上的身-体突然像是没了骨头似地往下坠。

“……魏威!”他着急地朝前踏了一步。

可下一步却僵住了,他看见魏威蹲坐在地上,两只手臂怕冷似地抱在一起,那样子一下把他的心都刺痛了,他看着魏威仰着惨白的脸看着来来回回的人群,脸上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廖城嘉心一下就揪了起来,从来没有在魏威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可他清楚他在难受。廖城嘉把手机揣回兜里,轻轻地走上前,然后沉默地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魏威。因为他不知道他该说什么,说什么也都不合适,毕竟那是周鹏,他们是打小到大的死敌。

经过了一-夜,魏威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了,背后也蹭了满背的白灰,他好像没看见廖城嘉,也没看见周围纷杂的人群,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个不知所措的他,还有病房里沉睡得没心没肺的周鹏。

廖城嘉穿着亚麻色的大衣,剪裁得体的布料直直往下垂着,还是那副和魏威一点不搭的贵公子模样。

走廊里人多了起来,来送病人的家属跑来跑去,有的在哭,有的蹲在地上捂着脸,都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廖城嘉这时候顾不得矜持,就着那身昂贵的衣服,蹭着墙上的白灰毫无形象地蹲坐在了地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小声喊他:“魏威。”

魏威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他仿佛才从沉重的睡眠中醒过来,怔愣了一小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廖城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用不大的声音说:“就刚才。”

其实来了有好一会儿了,但魏威似乎真的没有察觉到,木然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魏威的手冰冷得刺骨。廖城嘉把身上的大衣脱下,盖在魏威身上,然后问他:“要不要去休息会,我在这里帮你看着。”

魏威一言不发地摇摇头,大而圆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他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了膝盖上。

廖城嘉皱起了眉头,他不在乎旁人伸出手臂把魏威揽进了怀里。魏威手脚冰凉,廖城嘉就握住他的手,开始来回搓着,魏威把头微微一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看了廖城嘉认真的脸半晌,闷声说:“我怕。”

廖城嘉依然搓着他的手,认真问他:“怕什么?”

魏威把身-体偏了偏,就侧着头看着廖城嘉,说:“我怕他死了。”

廖城嘉笑了,敲了下他眉心间:“他不会死。周大鸟这人福大命大不会死的。”

魏威没有跟着他笑,而是说:“人都是会死的。”

廖城嘉耐心地对他说,语气像是哄孩子:“对,但是你放心,周鹏这人命长,我死了他都不会死。”

魏威一愣,倏地坐起来,着急地抓着他袖子喊:“你才不会死!”

廖城嘉看着他圆圆的眼睛眼尾染红了,抿着嘴笑了笑,说:“我和他八岁就认识了,那时候他才刚来院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一来就要和我打架说是比谁厉害,我那时候嫌弃他又脏又土,不想理他,他就天天蹲我家门口。”

魏威睁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听廖城嘉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后来呢?你们打架了吗?”

“没有。”廖城嘉摇摇头,握住魏威的手,轻轻给他按摩手指,“那时候整个院子的熊孩子都是听我的,根本不需要我动手,都有人去摆平他。但我低估了他,等我回过神来,院里的人都被他打得看见他就绕道走。”

魏威呼了一口气:“那他后来还来缠着你吗?”

“唔,”廖城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话语一顿,眨了下眼睛,说,“……后来我嫌他烦,就懒得出门,回去跟我爷爷磨性子学写字。所以这小子也算是福大命大……”

魏威问:“怎么说?”

廖城嘉笑着说:“如果我真动手和他打,他现在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魏威坐起身来,眉头不展地问:“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廖城嘉捏了下拳头,随即又叹了口气,回头看他:“你担心周鹏死了。”

魏威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闷声闷气地说:“我怕哪天我会等在这里,医生找我,要我签字。”

廖城嘉翘起的嘴角渐渐展平,他神色复杂地摸了下魏威的脸,觉得有点心疼:“你父母好好的,不会有事。”

魏威沉默地看着他的嘴角,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闷声说:“……我、我是担心签你的。”说到末尾,已经是带着哭的颤音了。

廖城嘉呼吸一滞。

魏威又说:“你要好好的。”

廖城嘉微微低下头,用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魏威的后脑,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