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怪物(变态心理学)>第426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六十八)数字

街道主任连忙谄笑着出来打圆场:“桃红姐以前和冬姐是一起工作的,认识了有十来年。我那时候还是个屁大的小孩,她们俩的名号,‘东桃红西冬树’那可是我们那条街出了名的。那时候的桃红姐,可是漂亮得不得了。”

中年桃红嘴角扬起,难掩几分得意:“都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年纪大了,丑了、胖了,以前年轻以为凭着那张脸可以找个好男人嫁了,结果你看看今天……”

女人看了眼四周,目光停顿在一步之遥的镜子上。镜子上映出女人的爬满皱纹的脸,劣质的粉卡在细密的沟壑里,嘴角朝两边无力的耷着,光阴如梭,转瞬之间,女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冷冷地与自己对视,默默接受现实。

她自嘲了地摇摇头:“现在我又老又丑,连个像样的窝都没有,还有浑身的病。她呢,冬澜馨,现在也在地底下躺着。早知道这样,当年我何必跟她争个你死我活。你想知道些什么,是以前那些破事吗?我劝你还是别知道的话,人嘛,总是抱有幻想的比较好。”

说着,女人的眼睛有些红了。可能是以前那些记忆是唯一支撑自己在这烂泥塘活下去的勇气,冬澜馨的死讯把虚妄的回忆击碎,暴露出他们这群人的残酷宿命像泥锢一样逃离不开。

“桃红姐。”周鹏放下烟,斟酌着字句,“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那些伤心事咱们不提,是这样,你还记得85年的时候有个给你们拍照的摄影师吗?”

中年女人大力擦了下眼睛,平静地点点头:“记得,那人怪怪的。”

周鹏拉着凳子凑近了些:“怎么一个‘怪’法?”

女人拧紧眉回忆了下:“倒不是说他这个人多怪,那人长得挺不错,性格也开朗,说话挺逗。就是成天抱着个相机跑到我们那里,说要给我们拍照,拍我们的日常生活,从早上跟到晚上……你也知道,那些男人只在床上对我们有兴趣,裤子往下一拉对我们难舍难分,裤子一穿对我们嗤之以鼻。谁乐意看我们的生活,就连我们自己也不喜欢。可那人非要拍,还让我们该干嘛干嘛。你说这人怪不怪。”

周鹏从怀里拿出那包照片递给女人:“是不是这些照片?”

女人脸上破涕为笑,手指轻轻拂过照片,感受着冰冷的触感,惊喜道:“你哪里怎么会有?”

周鹏怕说多了露馅,没有直接回答。他从那叠照片里抽出一张,翻过背面,指着白色相纸右下角那里小小的一串数字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女人眯了眯眼睛,拿着照片凑近了些,带着几分好奇和疑惑顺着那行小字跟着小声念出来:“4933A17。”

念完,她更加困惑了:“这是什么东西?车牌号?”

“小周。”街道主任探出好奇的头,翻过照片,“这是你在冬澜馨房间找到的?这么多照片,每张难道都有数字不对,这些张都没有。”

周鹏:“有些有,有些没有,这太奇怪了。桃红姐,你仔细想一想,这些数字和你们有没有关联,或者是那摄影师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他拿这照片要做什么用?”

女人看着那串数字挠破头皮,实在想不起来,她只记得那摄影师告诉她,那照片是准备登报用的,可是后来她找了好久的报纸都没找着,慢慢的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那个摄影师把照片留着干嘛?

还在后面写这么串数字,也太诡异了。

周鹏把照片里所有带数字的挑出来,平铺在床上,几十张冰冷的脸透过那平滑的薄膜冷冷与他们对视:“这些人的照片后面都有数字,数字没有规律,我有猜测是不是年龄、血型或者户籍号之类的意思”

那些照片按照日期从上向下排序,人物平板的脸上被青石板反射下的白色光线点亮,她们在逼仄的巷道里或站或坐,嘴咧着,目光却带着些不适应的尴尬望向镜头。

周鹏把照片全部摆好后,看着这密密麻麻的黑白照片,无端感到一种恶寒,所有人的脸齐刷刷地对着他,仿佛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一直在被这些人悄无声息的注视着。

这感觉很诡异,足以让周鹏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努力运了口气,把那种诡异毛毛的感觉压下:“桃红姐,你看看这些照片,你对这些人还有印象吗?”

中年女人顺着他摆好的位置仔细端详这些照片,突然,她瞳孔一缩,朝后退了一步,毫无预兆地大喊一声:“这……这不是小涵吗?”

周鹏全身的毛都被一声大喊吓得炸了起来,巴着问:“什、什么涵?”

中年女人也被吓坏了,从衣柜的镜子里,映出了她铁青的脸。她哆哆嗦嗦地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半天说不出话。周鹏看过去,那照片是张合影齐肩短发的女人穿着短裤一只腿横跨在门前的小凳子上,旁边站着个敞开衣服露出光肚皮的瘦削男人。男人一只手搂着女人,一只手捏着烟放在嘴边,露出一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非主流表情,活像个地痞流氓。女人却似乎很喜欢,圆乎乎的脸朝男人看去,弯成月牙的眼睛里流露的满满都是崇拜。

这张照片很正常,忽视开背景,就是张正常的九十年代黑白照片,陌生人看了只会感叹,穿越时空的爱情。

而中年女人却跟活见鬼了一样,这不正常,甚至透着股诡异!

“这人怎么了?”周鹏拿起照片走到女人面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是谁,这男人又是谁?”

周鹏一连提出好几个问题,女人这才回过神来,她用一种渗人的目光颤抖着从周鹏手里拿过照片,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说:“真名我不知道,大家都叫她小涵,就住在我隔壁,她是被那个男人哄骗来的,说是要娶她,让她接客赚钱。说白了,就是个吃软饭的。他们都说小涵很傻,劝她离开那男的,她说没了那男的她活不下去。其实我觉得小涵不傻,心里明白,只是装糊涂,因为她跑不掉。”

明明屋里只有三个人,她却刻意压低声音。

“那男的吃她的,穿她的,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打她。她不像我们,累了就大门一关睡觉,她每天都要干活,起早贪晚的,有时候一天就要接十几个客人,人都要烂掉了。那男的却总觉得她赚的不够多,老打她,有时候生意不好,一天接不到客人,那男的就把她剥光,丢在大街上,拿棍子抽她。有些客人见她可怜,就上她门。”

女人哆嗦着把烟含进嘴里,深深吸了口:“有段时间,小涵身体不太好。她好像生病了,身上开始长大片大片的红斑,接不到客人,做不成生意,那男的气得打她,棍子抽断了好几根。我每天都能听见她的惨叫声,从墙壁里渗出来,那天声音特别大,棍子抽在墙上,她在哭在嚎,客人都害怕。我做不成生意就去敲门,使劲敲了几下,哭声没了,我记得我还骂了句‘你他妈别过分了,人死了,你半毛钱都捞不着’。后来我回屋,躺在床上,就听见墙壁传来那种指甲挠墙的声音。我的床就靠着墙边,那声音听着我难受,我大力拍了下墙,说‘别折腾了,找机会走吧。’那挠墙声没停,她没走,男人开门出去了,声音也没了。”

女人大声喘了口气,问周鹏:“你猜后来怎么了?”

周鹏没吭声,就看着她。

女人笑了下:“后来挠墙皮声停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那晚上特别安静,不仅没人的声音,连虫子的声音也没。我安静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来我一开门,闹哄哄的,隔壁空了,人没了,床上连草席都没了。”

她从照片里拣起一张,指着那照片上的床说:“这里的每个屋子的床上都有张草席,人死了,草席一裹,当垃圾扔在巷尾。”

周鹏深吸一口气,他好像被人从身后猛敲了一计在脑门上,“嗡嗡”作响,他拿着照片说:“你是说,她死了?”

“不。”中年女人眯起眼睛,望向周鹏身后摆列好的照片,声音阴沉沉地说,“我是说她们全都死了。”

照片厚厚一沓,每张照片上不同的面孔都代表着个不同的人。

85年的时候,这些生活在底层不能浮在阳光下的女人们,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名字、年龄、血型、来自哪里,她们来去匆匆,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没有人会对她们的生活好奇,也没人在乎她们的生死。

房子空了,床上的草席没了,人死了。

是病死,还是被打死,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失踪,没有人在意。

因为不想知道,因为嫌弃,因为漠视,因为贫穷。

可是当满满当当的这些突然消失的女人一个个暴露在人前,浮于灯光之下,像是一刀将肌肤切开暴露出血淋漓的内脏和森森白骨,一切都那么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