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怪物(变态心理学)>第133章 夜半门外婴啼声(九十九)恋人

但这话也太耳熟了,听得太多耳朵都起茧子了,在场所有人都嫌没有新意,他们神情闲淡望向妇人,看着她撒泼演戏,虽然台词没有新意,但动作神态都无比精彩,忍不住都要拍手叫绝了。

演戏要有观众,吵架要有合作对象,妇人吵吵闹闹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有人回应,自然也就偃旗息鼓。她一张论得上滑稽的脸上,从嚣张渐渐变成不安,踌躇地站在原地盯着站在眼前的人,两眼呆滞,心里可能在盘算到底单独被提溜过来是要干嘛?

她紧紧咬着牙齿,腮帮两块咬肌惴惴不安跳动,目光从站在眼前的警察扫过,像是在怀揣着什么大招酝酿着,接着她瞳孔一缩,像是见着鬼一般,震惊地指着前方:“你、你”

舒墨平静的站在她身前,没有托尼老师和唱戏大妈的帮助,再加上厚重的刘海和眼镜,让他看起来有些平凡,但五官轮廓是不会变的,几天相处下来,多多少少会有些印象。那时候她还上下打量舒墨,朝身旁的学员调侃:“绝不能让自己儿子也变成那个熊样。”

也就一天不见的功夫,这人就居然变得不一样了,这也不太可能吧?

她又不确定起来,眉头皱得很紧,疑惑又不解地把眼睛眯了起来。

容铮拍了拍舒墨的肩膀,妇人的戒备心很重,很不配合,他们又在和时间赛跑,想让妇人开口,只有舒墨出马了。

舒墨当然明白,他朝妇人笑了下,摘下眼镜,伸手把刘海才从额头上撩起来,然后像个小痞子似的朝对方一挑眉,轻蔑的笑了下,然而语气却是恭顺的,喊了声:“姐。”

妇人一愣,对着舒墨左歪头右歪头端详了好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小声问:“小舒?”

舒墨冲她笑了下,脸瞬间从痞里痞气的纨绔子弟变成了温顺谦和的少年:“姐,是我,舒墨。让你来,是有些问题要麻烦您。”

见到了熟人,葛茜心里那点恐慌顿时烟消云散,甚至还有点底气,见舒墨将眼镜戴上,还有些不明白:“小舒,你、你近视?这这这什么个情况,还有我怎么后来没见着你了,你也被抓过来了?等等,你和他们……我怎么搞不懂了?”

“姐,你先别紧张。”舒墨顺了顺她的心,拿出证件拿给葛茜。

葛茜接过手里端端正正看了好几遍,一边看还一边不时地抬头仔细端详了下舒墨的脸,最后明白自己被骗了,没好气地涨红着脸指着舒墨鼻子骂了两句:“坏小子,你也太坏了,居然骗我。”

这一瞬间,葛茜觉得火冒三丈,想她葛老三快六十了,这辈子在商场上算得上叱咤风云,没啥不能解决的事情。

三十五岁之前还在人家家里做保姆,她做事细心认真手脚麻利又干净,很快就做出了口碑。那时候保姆还是很稀缺,一般都是人才市场挑,但素质参次不齐,经常遇见的不是手脚不干净要不就是粗心大意不会做事的。很多人询问她身边有没有啥人可以到他们家里做事的,大家都有个惯性,觉得这人好,她介绍的人一定也不差,葛茜当时也不知怎地忽然灵光一现,发现了这是一个商机啊,于是自己拉了几个姐妹开始试着拉熟人入伙,从中赚取一些介绍费。

一开始收的也不多,也就二三十元钱,大家意思意思包个小红包,时间长了,她口碑好,无论是雇主还是想找工作的都会找上她,这钱就越滚越多,比她做保姆还能挣不少钱。

后来她干脆辞了职,寻思着盘了小门面,就是手头紧,钱不够。

原雇主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听了葛茜的想法,便大力支持她,还说要投资她,这下终于是开起了家政服务中介所。因为她这算是淮赧市第一家,也是独此一家。那段日子里,老天爷可能格外宠爱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家政中介所刚起来就火了,后来她又觉得找保姆麻烦,质量老出问题,干脆自己来选人,然后自己来培训,家政公司就这么开起来了。

如今在淮赧市里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传出去被一个小娃娃给耍得团团转,她老脸还要不要啊,想到这里,忍不住瞪了眼舒墨:“好呀,你个芽娃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会骗人,你说是不是你让我们培训班全都被抓起来了!”

葛茜平时精明,在这个心灵培训班上却是犯了糊涂,丁帆这伙人就是瞧准了他们这样的学员,有钱没啥文化,就是别人说的人傻钱多,好忽悠,好洗脑,好赚钱。

舒墨没生气,反而是柔和地笑了笑,像只温顺的小羊羔,还去提了张椅子让葛茜坐,葛茜看他这模样脏话到了嘴边,给咽了下去,没好气地说:“你这是有事要求我吧,别绕圈子,直说好了。”

舒墨朝容铮看了一眼,看容铮朝他点头,他才往下问:“葛姐,我的确有事相求。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您还记得我们之前那堂‘看清自己’的课吗?”

“当然记得,”葛茜瞟了容铮一眼,闷声闷气说,“我又没得老年痴呆。”

舒墨点头:“我记得你说过,胡鹏害死了他儿子,我就是想跟您了解下到底怎么一回事?”

葛茜一愣,慌乱地摆手:“不是,我那不是那个意思。”

舒墨知道她误会了:“你先别紧张,我查过资料,登记的是意外,我是想问过程,为什么你会说胡鹏害死他儿子?”

葛茜还是觉得舒墨这是在找借口,她忍不住喊起来:“哎,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弟弟,胡鹏吧,没有杀死他孩子!是这样的,当时他们夫妻俩闹离婚,在屋里吵架还丢东西,孩子就被吓着了,往阳台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就从阳台上翻了下去,没了。”

说到这,葛茜唏嘘不已,直说那孩子才六岁大啊,准备要上小学了,头天还见着他,第二天就这么没了,一个活生生的小不点,变成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任谁心里也不落忍:“这没有监控,但夫妻两人是在客厅吵架,孩子是翻出去从阳台掉下去的,是个意外。”

“我们气啊,孩子从阳台掉下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吵,等邻居找上来,他们这两夫妻才知道孩子掉楼下,你们说做父母的怎么能做得这样糊涂呢?光吵架去了,孩子也不管了!他做父亲的,孩子死了,这责任不在他身上在谁身上?”葛茜说话带着上了年纪的毛病,一件事翻来覆去重复强调,深怕别人听不明白。

舒墨还想问,但葛茜声音更大,这时候,容铮皱了皱眉,他眼神微闪,突然问:“胡鹏为什么要离婚?”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全场的人能听见。

葛茜一个激灵,闭上嘴,扭过头看他。

容铮走到葛茜身前,他长得高大,加上面无表情,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葛茜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就着方才那个问题径直解答:“因为他是同-性恋。”

说完,她整个人哆嗦了下,蓦地抬起头看向周围人,连忙捂住嘴。

早在胡鹏小的时候他就和其他男孩不大一样,他不爱打球到处玩泥巴,就爱和小姑娘们玩家家酒,最开始家里人还觉得孩子是秀气,也没多管,后来慢慢地就觉得不大对劲,怎么从来没见着他说有女朋友?

后来就那么不凑巧,胡爸爸去酒店应酬,喝多了不太舒服,出去想吹吹凉风,结果就瞧见了胡鹏和一个男人手拉着手,两人有说有笑的。

虽然只是牵牵手,但是胡爸爸总觉得心里不太顺畅,好像有个东西压在胸口上,一口气半天喘不上来,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跟在了胡鹏背后,这一跟,差点高血压犯了。

胡鹏和那男人在一处河边正有说有笑的,突然两人就抱在了一起,滚做了一团,那嘴亲得啧啧作响,胡爸爸当时就气血上涌,猛地冲上前,一脚就踹上了压着他儿子身上胡乱摸的小子。

那天以后,胡鹏就被家里管得死死的,胡鹏闹过哭过,绝食过,后来家里人一合计,一个亲戚提起来精神病院好像可以治疗这个,胡爸爸一听可以治疗,顿时就喜上眉梢,赶紧拉着胡鹏去了精神病院。

那时候对于同-性恋患者的治疗,基本靠电击,吃药,强迫看男女动作片等行为来纠正。

最开始胡鹏还闹腾,后来没多久胡爸爸就说再去医院看孩子的时候,孩子基本不会反抗了,不禁觉得这钱没白花,力使在了刀刃上,别提多高兴了。

经过了两期的性向修正治疗,胡鹏总算是回归了“正常人”的行列。

没多久就在家里人的安排下相亲认识了女人结婚生子,他们觉得这总算是石头落下了,以后不再会有问题了。

谁能想到,去年这儿媳妇忽然跑到胡家又哭又闹,非要离婚,这怎么得了,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说离就离。

后来了解了才知道,原来结婚了那么多年这儿媳妇一直在守活寡,两人分房睡,只在回父母家的时候才睡一起,生了孩子后整整六年,胡鹏一直没碰过她。

就在前段时间,儿媳妇忽然发现原来胡鹏有个“男朋友”,这简直比守活寡还要让她气愤,说什么也要跟胡鹏离婚,胡鹏家里不同意,胡鹏也不松口,这女人被逼急了,就回到了前面一幕。

孩子没了。

葛茜心里一躁,气得在原地直跺脚:“你说说这小子喜欢谁不信,喜欢个男人,我真是,哎,作孽哟。这孩子啊,不就是被他们俩给害了吗!”

几人听了葛茜说出的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没人吭声,沉默了好一会儿,魏威才清了清嗓子,说要去洗手间。

舒墨抬头望了他一眼,魏威的眼睛有些红,周鹏皱着眉,小声说:“喜欢男人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什么年代了。”

舒墨一愣,愕然地看向周鹏。他想过很多人会说这话,从来没想过周鹏会说。

周鹏心情烦躁,把烟吸了口又摁灭,指着小张不耐烦地说:“把那个姓吕的给我带走,看着就心烦。”

这边,容铮继续问葛茜:“胡鹏的那个男朋友你知道住哪儿吗?”

葛茜一脸厌恶:“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还嫌恶心呢。”

舒墨抬头,发现容铮的脸很平静,但目光却冷了下来,他伸出手去握住容铮的手,就在这时候,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扭过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吕一鸣状态不太好,连续审问了二十四小时,就是再帅气的人现在也不免变得邋遢起来,他下巴和嘴角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下也是肿泡得发青的眼袋,额前的头发也有些乱七八糟。但他的背始终挺得很直,走起路的时候也是挺胸抬头,这倒不是他硬撑,是一些行为潜移默化深深刻在骨子里。

舒墨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突然,身旁的葛茜大喊了一声。

这个瘦弱的中年女人倏地爆发一股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廖翔,朝吕一鸣扑了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都来不及任何反应。

“就是你,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葛茜一把揪住吕一鸣的衣领,跟疯了一样,疯狂地撕扯咒骂着对方,那表情狰狞得犹如寺庙里的怒目金刚,她用力拍打着吕一鸣,哭嚎着,“抓住他,他这个变态,他这个杀人犯,快抓住他!”

吕一鸣被突然冲击而来的推撞踉跄朝后退了一步,又惊又惧地一抬头,对上了葛茜的目光,继而震惊又无措地张开嘴:“我,我”

众人被葛茜一通操作弄得有些猝不及防,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回过神来他们赶忙把将纠缠的两人拉开,葛茜被拉开还用力踢着空气,嘴里问候人家亲戚和生殖器的脏话从头到尾就没断过。

“舒墨?”

这时候吕一鸣才注意到舒墨,脸上没有兴奋,只有难堪的惊讶。

舒墨朝他一点头,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电视剧里多年未见的朋友,两人热泪盈眶抱头痛哭的场面没有上演,对于此情此景,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此刻吕一鸣非常狼狈,价格不菲的西装在妇人拉扯下皱成一团,不过他还是那个绅士样子,举手投足都彬彬有礼,连错愕的表情都没有太大。

他现在没了嫌疑,却暂时不能走,警方有很多话要问。

舒墨不知道葛茜和吕一鸣能有什么矛盾,他突然起了个心思,回头对葛茜说:“这人就是心灵培训班的投资人。”

葛茜闻言,顿时呆住了,她打从心底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维护喜爱的培训班,居然出自这人之手,此刻脸上立刻露出了羞忿难堪的表情。

舒墨撩开眼皮,瞧见的是葛茜青白的脸色,只觉得眼皮重重一跳,他深吸一口气,转向吕一鸣:“一鸣,你和胡鹏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胡鹏?”吕一鸣非常惊讶,他左右看看,语气慌张却又隐隐带着期待,“难道他也在这里?”

舒墨感觉自己有一瞬间的荒谬感,他觉得太过于荒谬了,荒谬到他甚至抽离了现实。

“把西西还来!”葛茜哭喊一声,她再次挣开束缚,不依不饶地扯着吕一鸣的衣服,衣服在撕扯中扣子七零八落,平日里吕一鸣总是毫无波澜的脸在喊出“西西”的瞬间终于出现了裂痕。

葛茜哭哭啼啼的嚷嚷着,将全部过错从胡鹏身上转到眼前人身上,对他来说,就是这人勾引了自己表弟,表弟明明已经好了,已经不会再做错事了,美满幸福的日子就在跟前了,却被这人打破了。

现在胡鹏家破人亡,都是这人搞得鬼。

吕一鸣有些不明所以:“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葛茜嚎着老天爷不长眼睛,眼前这个挨千刀的活得好好的,害得外甥死了!

这一瞬间,吕一鸣浑身僵住,接着开始猛烈颤抖,他不可置信嘴里重复嘟囔着:“什么,什么,你说西西死了?”

几个局外人看着吕一鸣的样子又看看葛茜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难受。还是廖翔和容铮最先反应过来,将吕一鸣和葛茜一把分开,将葛茜拉进休息室里,叫了几个女警官进去安慰安慰。

舒墨看吕一鸣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两眼睁得很大,他双手使劲揪着头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嘴里嘀咕:“西西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不知道西西死了,一年前他就和胡鹏分了,是胡鹏突然离开他,说要专心陪西西。

可是,那时候,西西已经死了!

吕一鸣看向他,双眼通红地问:“西西死了,那他在陪谁?”

舒墨忽然心中一跳,猛地推开吕一鸣朝外奔去。

胡鹏和吕一鸣是恋人,吕一鸣其实不是左撇子,吕一鸣明明立志要做科学家,吕一鸣和他在十四岁的时候认识。

从两人认识到现在,也有七年了,再见的时候眼前隔了一层膜。无话不谈的童年好友,其实有很多秘密,他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虽然他也有很多秘密,但是现在忽然有了种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假人做朋友的感觉。想到这里,舒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果现在这些伙伴,知道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他大力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回头看见容铮着急地跑过来,脸上因为着急有些苍白,他抠抠手心,踩油门的动作慢了半秒。

容铮跑过来拍了拍车门,舒墨把车窗缓缓摇下。

容铮盯着他,着急问:“你去哪儿?”

“把吕一鸣送上出租车的人,身边有个小孩,如果真是胡鹏的话,他很有可能真相信有这么一个轮回教,去年他儿子死了,他便辞职去学做标本学徒,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我想,就差最后一个了,他要完成拼图,就必须要把最后一块拼图给放上。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肯定在一个自己的工作室,我已经让多米调查他手下的所有资产。”

容铮不可置信:“开门让我上车,我去帮你!”

舒墨摇头,冲容铮摆手:“杨世杰一定还活着,按照胡鹏以前的模式,他会留下一个活口,杨世杰现在极其可能在案发现场附近。”

容铮点头,马上派人去搜查。

舒墨又补充:“我现在给你一个地址,多米查到有可能的地方有四个,我们分头行动!”

容铮一脸担心,舒墨笑了下,让他放心他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说完就踩了油门,快速开走了。

结果去了四个地方绕了一个通城都没找到胡鹏,舒墨猛踩住刹车,看着越来越深的夜,心想,胡鹏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