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怪物(变态心理学)>第114章 夜半门外婴啼声(八十)心灵课程

这边舒墨已经在培训班上了半天课,他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安,他是一个情绪能自我调节控制的人,这不是简单的一件事情,需要大量的训练,但现在他莫名其妙出现一些不可控制的剧烈情绪波动。同时也会在教导员说一些煽动性话语的时候,会顺着教导员的话,产生一些回忆过往的幻觉,然后开始对自我认知产生怀疑,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不确定性,乃至于否定自己。

简陋的教室里没有暖气,寒冷的风沿着窗缝往里吹,学员总共十六个人,按照四四方阵排列,桌椅板凳不知道哪个希望小学用废弃的,油漆斑驳,金属连接处全都生了红色锈斑。

寒风中,他们吐出一团团白色雾气,舒墨捏着手里的薄薄一张宣传资料,从没有觉得这么冷过,他手指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僵直麻木几乎快没有知觉。

他使劲握了握拳头。

“你看这个。”忽然有个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听起来像个八岁孩子,雌雄难辨的稚嫩,舒墨微微一怔,寒意突然从后脊梁骨倏地蹿起,一层鸡皮疙瘩冒了起来,他猛地朝后转头。

没有孩子。

后座的学员奇怪地望向他。

舒墨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摇摇头,转回身坐正抓起桌上的圆珠笔握紧,拇指触摸着尖锐的笔尖。

是假象。

一用力,笔尖深深陷入拇指肉里,他一咬牙,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汗珠,汗水流过眼睑,顺着鼻沟流进嘴里,他绷紧全身的肌肉是幻觉,不是真的。

他突然很想抽烟,下意识手摸进兜里,这才恍惚回神他现在不在家里。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四周人影渐渐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他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数字,跟随数字平缓节奏的呼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空气中只有人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台上讲师惹人催眠的说话声,这些声音搅合在一起,感觉像是有数千只蜜蜂,在他耳边一齐扇动翅膀。

舒墨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眼面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眯起眼,男人的背影很高大,很熟悉又很陌生,但是仔细一回忆,却发现怎么也记不起来。

男人穿着一件不属于冬天的白色衬衫,搭配着一条深蓝色运动裤,脚下的运动鞋底有些黏糊糊的黑褐色物体。

“你是谁?”舒墨眯起眼睛。

那人没吭声,舒墨耐心又问了一遍。

没有回应,男人站在原地,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舒墨心砰砰直跳,他环视四周,似乎没有人察觉到多出了一个人。

他咽下一口唾沫,做了一个不好的决定,他推开桌子,站起身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他听见鞋子和水泥地板摩擦发出的声响,带着仿佛在泥泞中前行的无力感,越靠近男人,脚下的重量更加沉重。

越来越近了,他能看见那个男人的头发被风吹起。

就算是简陋的房间里不该有这么大的风。

舒墨闻到了烟灰的味道,那是物体燃烧后变成无机碳酸盐和氧化物的味道。

他不该走上前的,舒墨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但眼前的男人虽然诡异,但是他不动,看起来似乎没有危险,像是橱窗里陈列的假人模特。

在走到男人身后的时候,舒墨几乎可以确定,他真的见过这个人。

“喂,你是……”舒墨伸出手,去碰那个人的肩膀,他努力展现一个还算友善的笑容。

声音戛然而止,瞳孔猛然一缩,舒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换上愕然的表情男人缓缓动了起来,诡异的是,他身体没有动,只有脖子朝着他的方向转过来,就像是僵硬的人偶被人扳动着头朝后转。

舒墨后背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只见那男人彻彻底底转过头来,仅仅只有头和他面对面,身体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脖子扭曲成麻花状,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舒墨一个激灵,男人狰狞地咧开嘴,朝他笑。

喉咙深处发出了一连串无意义的咯吱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

舒墨被吓了一跳,猛然朝后退了一步,后面有人吃痛大骂一声:“握草,你有病吗?”

……

……

再回头去看,他面前哪里有什么男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周围的人都错愕地看着他,奇怪他怪异的举动,站在最前面的讲师丁帆皱紧眉,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瞪了他好几眼。

舒墨的后背已经彻底被沁出的冷汗打shi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满脸都是疲惫的神色,他捏紧了拳头。

他下意识看向前方,被腾起的雾气糊了眼镜,眼前模糊一片,刚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他不会平白无故幻想出一个人,那人到底是谁?

“他来找你了。”脑子里突然有个声音十分清晰地冲他说话。

“闭嘴!”

舒墨冲周围的人微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

但他脑子里的声音不停,那个幻觉没有消失,发出“咯吱咯吱”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和刚刚的幻影合在了一起。

舒墨忽然觉得有一股寒流从身上滚了过去,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你害怕了。”那个声音心灾乐祸。

“去nimade,闭嘴!”舒墨咬紧牙齿,空气中回荡的鼻息声既短促又粗重,像一张网将恐惧荒诞交织在了一起。

“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忽然声音一转,变成了哭声。

舒墨身子猛地一抖,肩膀被绷紧:“tamade!”

他几乎咬牙切齿。

“我想要妈妈,我不想在这里呆着……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舒墨想破口大骂。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小男孩,他一愣,教室变得空空荡荡,人都消失了。

他仔细一看,屋顶开始升高,四周的墙壁退开,他站在一个巨大的仓库里。

“这又是什么?”舒墨长出一口气。

周围白蒙蒙的一片,像是早上起chuang的雾气,奶白色的,让人伸手也见不到五指,然而他却能很清楚的看见一个小男孩,那个男孩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了方才那个声音。

男孩低垂着脑袋,他抱着双膝,让xiong口紧紧贴着大腿蜷缩一团,这是个寻求保护的姿势,他在害怕,身子一直在颤抖。

舒墨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男孩走去。

那个孩子有着褐色的头发,瘦瘦小小,身上穿着的衣服很破很脏,像是经过了一场难以描述的磨难。舒墨在离男孩只有半米的距离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皮跳得厉害,就在他面前男孩的脚边躺着一具血淋漓的尸体。

一只兔子的尸体。

兔子的脖子被什么东西咬断,无力歪扭在一边,它的肚子被剖开,黏糊糊的血和内脏撒得到处都是,看起来可怖又恶心。

男孩忽然抬起头望向他,舒墨呼出一口气,那是一张正常的男孩的脸,没有血,没有怪异的形状,男孩眼神无助又恐惧,他稚嫩脸上全是干涸的泪痕,嘴角有着干枯的血迹黏糊糊地挂在那里。

舒墨使劲捏了捏手心,果然,不疼……

“你是谁?”男孩问他。

舒墨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最后答道:“我是……经过的路人。”

“路人!”男孩眼睛忽然亮了亮,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冀,跪着往前用双膝爬行,哀求道,“你能带我走吗?求求你,带我走吧,求求你了。”

舒墨认真地看着男孩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全是忧伤和无奈,他摇摇头,低声拒绝:“我不能。”

男孩看着他,极度忧伤问:“为什么?”

舒墨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男孩又问:“为什么?求求你了!带我离开吧!”

舒墨蹲下身子,缓缓地伸出手,用颤抖着的声音回答。

“因为”

男孩抬起头,露出黑色明亮的眼睛。

舒墨的手几乎要碰到男孩的脸。

“我就是你。”

男孩愣在了原地,舒墨伸出的手,变成了一只苍白的幼童的手,紧接着,他与男孩碰触的地方慢慢的融合在了一起。

浓雾越来越密,密密麻麻地像是蠕动的白色小虫,渐渐地将他们吞噬在里面。

很快,男孩和他融合在了一起,他们合二为一。

一个激灵,舒墨倏地睁开眼睛。

蓝色的眼睛映在一旁的不锈钢钢柱上,里面的男孩嘴角慢慢勾起,手指像是弹钢琴一样,在裤缝间来回弹动,他一转身,露出一只黑色的眼睛,惶恐不安,在钢柱上的倒影,渐渐地扭曲变形。

里面的他歪了下脑袋,兴奋的血液在体内奔腾,有一只豺狼,正流着口水,龇牙咧嘴地在他心里猛烈跳动。

突兀地,死寂的空地,响起一阵破了音的旋律,男孩勾起的嘴角越来越大。

他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我要抓到你。”

舒墨睁开眼,大汗淋漓,课程已经完了,所有人开始鼓掌,他也跟着鼓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变了,虽然脸上都是汗,但表情从容而镇定,嘴角微微扬起。

然后,他张开嘴,红色的舌尖轻轻tian着干燥翻皮的嘴唇。

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托着下巴,指尖轻轻地在脸上敲击。

他用细微的气音低声说:

“那么,游戏开始了。

现在该我蒙住眼睛,十、九、八、七……倒数,你要开始跑了,跑的越远越好。

因为,我要开始抓你了”

说完,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的所有人。

现在有个问题来了,他玩的这个游戏不是一二三木头人,而是捉迷藏。

这个鬼躲在哪里了?

舒墨难耐地勾起嘴角,殷红血色的嘴唇拉开一个暧昧不明的弧度。

……

……

教室内的所有人都在他的眼前晃动,他眯起眼睛,四下打量起来,刚发生的一切也就是意味着在无意间他碰过什么东西,他开始回忆,来的时候他接触过什么,碰过什么,吃过什么。

忽然,他想起了,他喝过一瓶水,那瓶水没有开封,是大巴车发放的。

看来,有人在搞鬼。

……

……

下午五点钟,讲师便让他们互相交流彼此上课的心得。

很多人都有些面色不大好,他们交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对普通家庭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相对应的,他们也想要得到对等的交换。

然而,第一天的整整一上午却是滔滔不绝重复着讲他们需要遵守的规则,这相当于浪费了一大笔课时费。

大概看出了不少人已经对课程有了质疑,下午的课程便换了个方式。

让他们回忆他们过去,还要他们用一些比较有煽动性的话,来说出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

而且这句话不能是想要,而是要,要他们有更加强烈的欲望,来表达他们的必定的决心,然后心里暗暗较劲,一定要完成这几天体验课的所有布置下去的任务。

一堂课下来,很多人都激情四昂,舒墨暗中观察了许久,这些人里没有人产生和他一样的幻觉。

下课前,丁帆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求所有人思考他们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必须是让他们一直饱受煎熬,不停在脑子里回放的事情。

紧接着他们被放去了食堂,所谓的食堂,就是门口的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的饭,桌上的食物全是土豆,山芋,玉米,没有一点肉食,全是水煮熟了直接放在盘子里,没有一点味道。

这一餐和他们中午吃的明显降了好几个档次,一群娇生惯养的人根本从来没体验过这些。好几个人都有些不适应,提出了抗议。

然而现在这种抗议软弱无力,没人会搭理,有几个人气性比较大的,采取绝食抗议,没有人搭理他们,丁帆和几个助教员也和他们一起吃这些东西,吃得津津有味。

吃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没吃的人,没人给他们留饭,这些可以吃的东西,一过时间就立刻被收走了,然后他们又被拉住不能去休息。

他们被要求站在院子里,站在两列。

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丁帆又要求他们对立着站。

丁帆问:“还记得我让你们回忆的事情吗?”

“记得。”声音稀稀拉拉的,看来刚刚吃饭的事情发生后,许多人的情绪很大。

丁帆要求:“你们现在每个人对你面前的人说你做过什么,你对面的人会大声地骂你!”

说完他举例叫两个助教示例,其中一个说出自己做过的错事,另一个大声的骂对方,说出类似你是人的败类,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诸如此类的话语,很快被骂的人泪流满面,完全没有冲骂他的人发火反抗。

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对方批评你的时候,你不能反抗,你要学会接受,反思自己。

丁帆说话非常有技巧,在众人情绪不大好的情况下,大声地描述着自己过往做过的错事,这些错事都很常见,却很引人共鸣,很多人跟着他时高时低的语调,渐入他的节奏,然后随着他的心思开始反思自己。

很快,院子里响起了各种各样难听的咒骂声,紧接着出现哭泣声,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情绪开始失控,嚎啕大哭起来。而咒骂他们的人,也开始被情绪感染,把自己也代入其中,开始哭泣,还有情绪激动的人,开始跪在地上大力的磕头。

眼前的人变成了马戏团的小丑,荒诞可笑的举动。

众目睽睽之下坦诚自己的错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当于chishenluoti狂奔在人潮涌动闹市里,更不用说被人咒骂,就像犯罪游街,放在过去那是一种残酷的刑罚。

可在这里,却是一堂叫做“看清自己”的课程。

舒墨好奇地看着,他的确看得很清楚,他捂着脸做出假哭的表情,然后从指缝观察着讲师和助教的表情,从他们脸上微微勾起的嘴角显示,他们很满意这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