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怪物(变态心理学)>第73章 夜半门外婴啼声(三十九)崩溃的女人

淮赧市的天空难得放晴,还没到八点就阳光普照,街上已经布满了人群。舒墨提着一小袋水果,抬脚走进了人潮拥挤的医院。

再见到杨怡,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但她一直拒绝和警察沟通,甚至会用极端的反应来抗拒和人对话。

不过,医生早些时候对她的精神状况进行了一个评估。

评估结果上来看,杨怡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可以接受询问。

舒墨在见过乐大海的出轨对象何霞之后,就很想同她聊一聊。

杨怡显然睡了个好觉,精神头不错,只是脸上还残留着些青肿的痕迹。

早上的金黄色阳光从外面洒了进来,空气随之缓缓流动。

带着青草味的清新空气顺着风,将屋内的消毒水味都冲淡了。

病房内通体的白色此刻被覆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早晨的风有些大,将水蓝色的帘子扬了起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杨怡觉得很惬意,贪婪地嗅着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享受着清晨大自然的回馈。

舒墨是一个人来的,他特意换了身运动装,打扮得阳光帅气,乍一看像个还在念书的孩子。

他刚来到门边就被杨怡察觉了。

之前的物业管理,这会儿成了警察。

惊讶在她脸上只待一小会儿,很快她就了然了。

舒墨手里拿着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是刚刚从楼下花园经过的时候,正巧发现有不少漂亮的花正颤颤巍巍顶着寒风绽放。

辣手摧花对于舒墨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实际上,舒墨脸皮比城墙也就薄那么一点点。

他顶着园丁几乎到头顶的白眼,毫无心理负担采了一大束,然后经过园丁身边的时候,还朝老园丁客气的笑了下。园丁一大把年纪了,活了那么久,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震惊到一时间忘记追究舒墨这个采花大盗的责任。

对舒墨来说花不过是花,理所应当该被人观赏,他又不是林黛玉。简单找了张白纸包裹了下,那束临时采来的花和买的别无二致。

但杨怡似乎并不太喜欢欣赏。

舒墨抬头和杨怡的目光短短碰触了下,舒墨随之朝她微微笑了下,是一个柔和的微笑,杨怡却转过头,不愿意与他直视。

很遗憾,做为一名警察,这样被受害人排斥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舒墨依旧脸上带笑,走到病床旁,把花递给旁边的护士,说:“瓜叶菊。”

杨怡同样是个话少的人,她的瞳孔并没有聚焦到花上,只是看着窗外清澈的蓝天,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插好花的护士冲舒墨指了指床头的紧急按钮,然后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走时她还体贴地把门带上。

顿时,病房内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带动窗帘不时发出的“沙沙”声响。

舒墨用手摸了摸花瓣,蓝色的花瓣沾满了露水,那露水粘在他的手指尖上,很冰。

他说道:“大自然真的很神奇,这么寒冷的季节,依然开着这样灿烂的花。我的母亲是一个很爱花的女人,父亲为她亲手造了一间温室……因此我从小就能分辨花的种类,了解每一种花的花语。”

杨怡看向他,缓缓道:“看来你父亲很爱你的母亲。”

舒墨轻轻点了下头,又说:“我以为你会问我这种花的花语。”

杨怡瞥了眼那束花,深蓝色的小菊花,叫瓜叶菊吗?

她垂下眼,说:“所谓花语,不就是人们自以为是给花加他们自己认为的含义吗?不过,你还是说说吧。”

舒墨差不多预料到了杨怡的反应,他看着杨怡的眼睛,柔声回答:“蓝色的瓜叶菊的花语,是爱情的烦恼。”

杨怡愣了下,僵硬地扭过头,沉默下来,她不想这个话题说下去。

舒墨拉开凳子坐下,平静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束花,我就带来了。”

杨怡一愣,小声说:“我能有什么烦恼,一把年纪了。”

舒墨单手撑着下巴,微笑道:“您并不老,杨女士,从您现在的模样就能看出来,您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漂亮。”

舒墨的话不是吹捧,杨怡身材保持的不错,虽然已经四十多了,但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反观乐大海,年纪明明比杨怡小两岁,看上去却足足大了一轮,两个人站在一起,完全诠释了美女和野兽的含义。

杨怡说:“无论以前长什么样,人都是会老的。”她的声音很平静。

舒墨又说:“我听说当年您还是校花,乐大海娶了你,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都过去了。”杨怡小声说,手指撩起耳边的碎发。

然后她玩起手指,两眼无神的看着,舒墨猜不透她心里想什么。

舒墨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杨怡的面前。

照片上的人,彼此都很熟悉,是乐大海的出轨对象何霞。

舒墨言简意赅地说:“她昨晚来警局交代了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都有些焦灼。

杨怡看着照片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不断吞咽的动作将情绪漏了出来。

昨晚上何霞被拉走后,舒墨让多米找到了一些关于杨怡和乐大海过去的蛛丝马迹。

杨怡当时正读医学博士,年纪不小了,二十八岁,依旧单身,她父母都求她或多或少带个东西回来啊。

在那个年代,这个年纪的女人如果没有结婚生子,基本上都被盖上了异类的红章。

乐大海是一个工读生,家境贫寒,比杨怡小两岁。

当时的乐大海的长相比现在好太多,没有油腻腻的脑门,也没有圆鼓鼓的大肚子。

如果非要比做一个人,乐大海当时长得挺像葛优年轻时候,是个还比较帅气的小伙子。

不过论家境、才学、样貌他都是配不上杨怡的,可杨怡偏偏就对这个穷小子动了心。

可能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也可能是一个绵绵小雨的夜晚。总之他们相遇了,也相爱了。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就算是医学博士的杨怡也不例外。

她平生第一次对人付出真心,压根没有思考过生活的麻烦。

结婚后,两人便开始矛盾不断。一个是干部子女,一个是农民子弟,生活毫不意外地让两人的婚姻道路越发艰难。

“你想问什么?”杨怡打断了舒墨,冷冷地说,“那只是大海一时犯错误,他还是一个以家庭为重的男人。男人嘛,总是管不住自己那点可悲的小心思。”

“哦?看来杨医生很大度。”

“大度。”杨怡苦笑了下,叹了口气,“年轻人,看来你是不懂婚姻。”

舒墨微笑了下,摇着头说:“我的确不太懂婚姻,那太遥远了。对我来说,最直观的婚姻认知就是来自于我的父母。我的父亲和母亲很相爱,不仅仅是在我的面前。我母亲是个艺术家,父亲是半个商人。他们算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他们愿意为对方融入彼此的世界。”

别人的婚姻都像童话一样,王子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杨怡听后,嘴唇微微颤抖,她从前欺骗自己那都是假的,不过是一堆鸡汤。但当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有种摩天大厦顷刻之间倒塌的感觉。

舒墨缓声说:“昨天乐大海一直坐在书房里看着一本书发呆,那本书是一本物理学入门专业书,我不知道什么含义。乐大海说他很后悔,很抱歉。”

说完,杨怡哭了。

她此刻哭得像个小孩,抽抽搭搭抖着肩膀。

舒墨沉默了许久,然后默默把纸巾递了过去,杨怡擦了擦眼泪鼻涕,随后她带着哭腔小声说了声抱歉。

舒墨的目光落在杨怡红红的眼睛,他不知道该不该说,杨怡这时去拿床头的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杨怡拇指摩挲在女儿脸上,目光温和又带着怜爱,那照片上的女孩笑得阳光灿烂,是张拍的很好的照片。

舒墨犹豫了下,低声道:“刚刚我看了乐欣欣的检查报告,我觉得还是要很您说说。”

杨怡身子一顿,快速擦干眼泪,看向舒墨,恢复了镇定:“您说。”

舒墨踌躇了下,吸了口气道:“医生给欣欣做了HCG血检,弱阳性。”

听到话的瞬间,杨怡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杨怡睁大双眼,浑身猛然一震,脸上也没了血色,她呆呆愣愣地盯着舒墨,想从他脸上找到谎言的痕迹。

舒墨接着说:“不过因为时间太短,没法确定,得等一周后医院会再安排检查一次。”

“不可能!”杨怡抖着双唇,拼命摆手,“你在胡说!”

舒墨定定看向她:“付长锁进了警局,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们是被当场抓获,审讯时却不肯认罪,只要求与杨医生您对话。他们好像确信你不会告他们。”

“畜牲!”杨怡赤红着双目,咬牙切齿,怒道,“这群畜牲,畜牲,我要杀了他们!”

她两只眼睛里喷发着火焰,像是血一样赤红,狠狠地磨着牙齿,看起来恨不得把那两个畜牲都不如的家伙挫骨扬灰。

舒墨坐直身子,问:“您还打算什么都不说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看着女人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别这样看我!”杨怡嘶哑着喉咙,声嘶力竭地咒骂,“不是我的错!”

她现在完全暴怒的状态,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像是蚯蚓一样不断扭曲。

她的脸狰狞得可怕,丑陋犹如地里扭动的爬虫。

“该死的,那群畜生!”

杨怡自顾自陷入疯狂,懊悔,痛苦,难过的情绪犹如怒涨的潮水将她淹没,俨然一副崩溃的样子。

她不停用双手狠命捶打床铺,眼睛瞪得通红,铁床发出难耐的呻吟声,看起来就像个疯子。

舒墨连忙站起身按响紧急按钮。

很快护士医生便冲了进来,大力压制住杨怡的动作。舒墨退到角落里,烦躁地拉了拉领口,掏出一支烟。

刚想点上,护士长就大力清了清嗓子。

舒墨看了床上的杨怡一眼,杨怡拼命撕扯尖叫,像是砧板上的鱼被剥皮剖腹前的最后挣扎。

他把烟收回就包里,转身离开。

不断往反方向奔跑的护士和舒墨悠闲的步伐行成鲜明反比。

电梯门在他靠近的时候,恰好打开,他却转了个身子从安全出口走了下去,停在了楼梯间。

他拿出手机,点出容铮电话按了过去,响了两声,很快他又挂上。

舒墨将烟点上重重地吸了口,两眼无神地从窗户看向远方。

医院外不远处有个灰色的小教堂,笋状塔楼,高耸入云的白色的尖顶,立着一个黑色的十字架。

几只麻雀冒着寒冬出来觅食,扑扇了几下翅膀,落在了十字架的顶端,跟着绕着那里飞了几圈,久久徘徊不去。

突然他想起,很久没有去教堂做礼拜了。

手机忽然震了起来,舒墨手一抖,烟从窗口掉了下去。

他抹了把脸,表情恢复了些,拿出手机。

舒墨按下接听键,呼吸声从那边传了过来。

舒墨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放在耳边。那边的人也没说话,呼吸有些短促。

两人彼此这样沉默好一会儿,舒墨像是在跟什么较着真,只是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很甜,甜的腻人。偏巧他心都是黢黑的,脚下原地画着圈不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