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的肩膀被揽住, 容与不容分说地靠近他,扫了一眼来人, 然后说道:“小榆, 这是谁?”

宋哲文笑着说道:“我是小榆的哥哥。”

沈榆:“养兄。”

宋哲文笑容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对容与和山陶说道:“你们就是小榆的室友吧, 多谢你们平日里照顾他,他没有麻烦你们吧?”

山陶听他说话怎么不对味,心里咂摸了一下,到底是沈榆哥哥, 也没随便议论。

容与却冷冷地看了宋哲文一眼。这人的话明里暗里都在说沈榆的不是。还是沈榆的养兄,该不会欺负过沈榆吧?

他给自家小孩撑腰:“小榆很好, 特别乖, 你来这里是找小榆?”

宋哲文今天还有其他的任务,隐隐感觉到他的不喜,没去触霉头, 转头和沈榆说道:“小榆, 爸爸妈妈想你了, 所以让我来找你,今天咱们一起回去?王叔已经在等我了。”

沈榆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正好去看看存钱罐和眼珠子的情况,而且婆婆他们说了, 宋家有点麻烦, 逃避不是问题,没准就是他修炼突破的契机。

当然, 前提是他不要受委屈。

宋哲文松了口气。沈榆答应就好, 他的任务也完成了。

“我先去楼上拿点东西。”沈榆说道。

宋哲文害怕他不高兴不愿意回去了, 点点头,没忍住又说了一句:“你昨天是不是熬夜了,虽然放假了,但还是要自制一些,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身体。”

容与嗤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说这话的七老八十了呢,走吧,小榆,回去收拾东西。”

也不管宋哲文后面骤然变差的脸色,他揽着沈榆上了楼。山陶也连忙两三步跟在上面。明明没故意说什么,宋哲文却有种自己被排挤了的窘迫。

沈榆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他尴尬站在那里,挠了挠脸颊。

“怎么,觉得我做得不对?”

沈榆摇头。容与是给他撑腰,才没有不对呢。

容与这才满意,他就怕沈榆觉得那个人可怜,所以心软了。对那种人心软就是让自己委屈。

两人回宿舍,容与帮沈榆收拾好要带回家的东西,看到他随便就拿了两件衣服,别的也不带,皱眉说道:“就带这点?”

“七天假很快就结束啦。”沈榆背好包,依依不舍看着他,“那我先走了。”

容与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不爽,就好像自家小孩要被推到别人那里了。可偏偏沈榆是回家啊。

他最近这是怎么了?

容与心烦意乱,却没把这坏情绪送到沈榆身上,揉了把他脑袋说道:“在家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沈榆点点头,忽然上前扑到他怀里,抱了他一下,然后不好意思跑开了。

下楼的时候,沈榆脸颊泛红。他都已经是大孩子了,走的时候还爱撒娇,太不应该了。

下次……不,还是下下下次吧,下下下次他肯定会独立一点了。

-

下了楼,沈榆脸上的红意立即散了个一干二净,他冷冰冰一张脸走到宋哲文身边,说道:“我们走吧。”

没了外人,宋哲文也不想和他装兄友弟恭,勉强拉起一个笑容,就自己大步向前走去了。

他比沈榆高一点,这么快步走,沈榆肯定追不上他,要吃点苦头。结果走了半天,忽然发现身边总有一个脑袋跟着。

他转头一看,立即黑了脸。比起他刻意走快,沈榆悠闲多了,步履轻盈跟在他身边,距离还一点不落。

果然是乡下来的,一身蛮力。

应该是在小时候就干了很多活,才需要跑这么快吧。

沈榆忽然皱眉。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刚才有一股奇怪的恶意。

两人上了车,接他们的果然还是司机老王,看到他们笑着说道:“少爷,小少爷,咱们现在就回去?”

两人都没什么意见。车离开了溪川大学,向着宋家别墅驶去。沈榆昨天没休息好,就算体质特殊这会也有些疲惫,于是靠着车闭眼休息了一会。

等到了宋家,不等宋哲文叫他,沈榆自己已经醒来了。

宋家那股味道太好认了。腐臭以及阴气混合在一起,对沈榆来说,就是蛋糕上扒了一只蟑螂一样难受。沈榆想象了一下那个糟糕的画面,脸瞬间皱了起来。

感觉今天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司机去放车,宋哲文和沈榆则回了家。白芹等了他们一上午了,看到他们回来,立即笑着走到了沈榆面前:“小榆,来让妈妈看看,是不是在学校瘦了。”

她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教训,凑到沈榆面前就要捧他的脸,尖锐圆润的美甲也往沈榆眼睛边乱戳。

沈榆扭开脸颊,从她怀里挣扎出来,不高兴地擦着脸上的臭味。

白芹双手环着,尴尬地自言自语:“我今天换了新香水啊。”

宋哲文扶着她安慰道:“小榆和咱们还有些生分,妈你也太热情了,他不太适应。”

白芹脸色难看:“他是我儿子,结果还这样。”

“妈!”宋哲文高声提醒她注意说话。他和沈榆到底隔着一层养兄关系,关系不好也没什么,可白芹可是沈榆的亲妈,要好好稳住沈榆,才好让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白芹不情不愿,在宋哲文的视线下还是不耐烦点点头:“我看看阿姨煲的汤怎么样了,你们先回去休息。”

沈榆对他们挤眉弄眼没兴趣,早就想要上楼了,听到这话应了一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宋哲文跟在他后面想要看看他做什么,结果刚到了楼梯口,里面就传来关门的声音。沈榆把房门牢牢锁住,挡住他们窥探的视线。

宋哲文犹豫要不要进去,最后还是算了。反正沈榆房间里有监视他的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

-

而这会,宋哲文非常信赖的监视鬼正和沈榆告状。

“小榆,你回来了!”陆陆激动说道。眼珠也从她藏身的存钱罐里跑了出来,跳到了沈榆的怀里,蹦蹦跳跳和他告状。

天知道沈榆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过得有多痛苦,不仅要躲避别墅里的普通人,还要应付宋家人偷偷摸摸的检查,尤其是陆陆,还得被追问沈榆相关的事情。

“他们进我的房间?”

陆陆和眼珠同时点头。陆陆告状:“不仅进来,还在你的房间里乱翻。”幸好沈榆没在家里留什么东西,眼珠也藏在了存钱罐里他们看不见。

陆陆的存钱罐里有一个格子一样的小房间,活动起来不方便,但是藏她和眼珠是可以的。

沈榆有些不高兴。从小到大,除非得到他的同意,不然大家很少会闯进他的屋子里,更不要说乱翻了。

“他们都做了什么?”他问眼珠。

眼珠跳到他的手心,上方出现一个倒三角模样的光幕,将宋家人所做的事情全都暴露了出来。

刚开始是家里的保姆来收拾房间,这些人很小心,也没有乱动东西。

接着就是宋哲文。宋哲文进来房间以后,先翻了翻沈榆放在桌上的书,然后打开他的衣柜,不屑看了两眼,就将衣柜摔得合了起来。

沈榆之前就觉得,他这个养兄,对他敌意好像挺重的。为什么,因为他过来对他有威胁吗?

可明明宋家是要算计他,这个人又不是看不出来。

宋家的谜团好像又多了起来,弄得沈榆脑袋疼。

眼珠已经开始播放下一个人了。

之后来的人是白芹,和保姆的谨慎、宋哲文的不屑比起来,白芹就要小心许多了,打开门的时候甚至害怕地左右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骂了一句:“这个小东西,幸好没把那些古怪的玩具留下来。”

眼珠播到这里的时候,光幕迅速变红,并且开始抖动起来。

沈榆知道它是给自己鸣不平,连忙喂了点阴气过去,安抚他的情绪。眼珠蹭了蹭他的手指,这才继续播放起来。

白芹胆子就小多了,她明显知道存钱罐有问题,也是宋家放的,但进来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看了存钱罐一眼,离得远远的,然后将沈榆的房间也搜刮了一遍,发现什么都没有,气得又骂了一句离开了。

最后来的是宋文彦。他没有和妻子儿子一样翻沈榆的东西,而是直接来到了存钱罐前面,然后敲了敲书桌。

眼珠藏在存钱罐的阴气里面,透过缝隙观察着他们。

陆陆像是橡皮泥一样从存钱罐里扭出去,猩红双眼盯着宋文彦,里面泛着浓郁的杀意。

宋文彦却完全不担心,冷笑着说道:“看起来在道长那里你还没有受到教训,乖乖做你该做的事情,可不要乱说话,你也不想因为对我动手,而受到酷刑吧?”

单单两句话,就让陆陆心头冒火,她对宋家人本来就有一种非一般的痛恨,尤其是对上宋文彦和宋哲文的时候,更是恨不得将他们撕成两段,这会看到他这么嚣张,身体中的阴气骤然暴涨,向着宋文彦扑去。

没想到她居然能对自己出手,宋文彦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倒退两步。眼看陆陆已经冲到了自己眼前,尖利的指甲就要刺破他的心脏的时候,忽然神色一顿,继而痛苦挣扎起来,然后缩回到储物罐前。

死里逃生,宋文彦松了口气,冷冷地盯着她,讽刺道:“都说了有道长的符,你不可能对我动手,偏偏还不信。明明记忆都被抽取干净了,却还想着报复宋家吗?真可怜。”

存钱罐里,眼珠死死咬着陆陆虚无的小腿,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宋文彦的话暴露了很多信息,在这里杀了他,那么那个道长,还有陆陆生前的事情可能就发现不了了。而且陆陆很可能因此转化为厉鬼,到时候冥府不收,灰飞烟灭。

陆陆藏在存钱罐的手紧握住,让自己不要暴露出更多信息。

眼珠提醒了她。她不仅要弄死宋家人,还要知道真相。刚刚宋文彦的话暴露出一些信息。她是被人控制的。而且记忆也被那些人抽走,并且在她身上有一道符,能够让她不伤到宋家的人。

沈榆让眼珠不要继续播放下去,也开始思考起来。

道长?这个人是和宋家合作的背后的人吗?陆陆的情况和这个道长有关系。

“他说得那道符,是不是我吞掉的那个?”沈榆忽然想起什么。

陆陆迟疑点头:“应该是,没有那个符以后,我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如果不是之前眼珠咬了一口提醒我,那我有可能会杀死他。”

“你没动手是正确的。”沈榆说道,“如果他真的和道士有合作,还有恃无恐,那么肯定有自保的办法。他看起来没有怀疑你身上的符消失了,能不惊动那个道士就是好事,不然我不在,害怕你们吃亏。”

说话间,沈榆完全将宋文彦当做陌生人。事实也确实如此,从来到宋家,宋家人对他都不友好,还对他存着坏心思,沈榆一点也不喜欢他们,把它们当做讨厌的陌生人。

想到自己记忆深处存在的一些画面,沈榆抿唇。一般的父母,应该不会做出那些事情吧?沈榆没有遇到过,不太清楚。

陆陆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点头连连答应下来。

“要是实在对付不了,就跑,去城隍庙。”沈榆提醒,然后问道,“那个道士,你见过吗?”

陆陆摇头:“我只知道自己是被控制的鬼之一,像我这样的鬼应该不止一个,你要小心一点。”

眼珠在沈榆的示意下继续播放。

宋文彦朝陆陆放了狠话,然后开始询问沈榆的事情:“那个孩子有没有什么不正常?他手边的眼珠你知道在哪里吗?白芹说他要把你拿出房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陆一概选择一问三不知的回答套路,要不是她刚才骤然收回了攻击,宋文彦都以为她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沈榆确实在家里没有多待几天,宋文彦也没有太为难她。昨天的时候,宋文彦又来了一次,让她监视好沈榆的一举一动。

“要是不听话,那么那些符可会给你苦头吃,希望你好好做事。”

陆陆没有吭声,等他走后翻了个白眼。傻x。那符早没有了,她就是什么都不干,宋文彦又知道什么?

画面到了这里戛然而止。眼珠蹭了蹭沈榆指尖,安慰他。

陆陆也想骂人。

宋家人都是什么垃圾父母,孩子丢了十八年,结果刚接回来就算计着要害他。要不是想让沈榆知道这家人的真面目,她也不想沈榆看到这些糟糕的东西。

“别担心,我还好。”他们比自己还生气,沈榆又好笑,又有些高兴,“他们不在乎我,可你们会安慰我,一样的啊。”

婆婆他们对他很好,沈榆从小就不缺爱,也不会因为这个太难受。

陆陆却替他委屈。不应该的啊,父母不该对孩子这样的,就像她……

剩下的话她又记不清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难过,有为沈榆的,也有为自己的,很陌生,她分不清。

沈榆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和他们说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有山陶、有幕城和梅清,当然,话里最多的还是容与。

听到幕城和梅清相认,眼珠和陆陆同时松了口气。陆陆还有些羡慕,喃喃道:“去上学啊,真好。”

沈榆若有所思看着她。其实和幕城他们一样,虽然陆陆也失去了记忆,但是一言一行还是能透露出一些信息的。再加上之前从宋文彦那里得到的信息以及陆陆死前的模样。

大概能判断出,她死时的年纪不大,应该也就二十岁左右。对宋文彦和宋哲文尤其痛恨,还对上学渴望。

是大学生吗?

沈榆正要思考,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白芹问道:“小榆,睡着了吗?”

沈榆没有说话。

外面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发现被反锁以后,白芹转动门把手的速度更快一些,甚至到了暴躁的地步。

一边扭门,她一边喊道:“许妈!小榆房间的钥匙呢,给我拿来。”

“你们先去存钱罐里。”沈榆说完,向着门口走去,然后打开门,和正从许妈手中拽过钥匙的白芹对上视线。

漆黑如墨的双眸紧盯着她,让刚才还理直气壮的白芹不由得有些心虚。她撩了撩耳侧的发丝,干笑着解释:“妈妈看你半天不回答,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你没事吧?”

“我在睡觉。”沈榆嗓音冷淡。

不知道为什么,白芹就是有些害怕他,尤其是想到那个眼珠子,总觉得这孩子令人心里犯怵,急急忙忙说道:“哦,妈妈让人炖了汤,还做了菜,待会该下去吃饭了。”

她害怕沈榆拒绝,殷切地盯着他:“做了好久了,你应该不会辜负妈妈的一片好心吧?”

存钱罐里听到这话的陆陆都差点气死了。

这不就是用亲妈身份绑架沈榆同意她的要求吗?这个白芹到底有没有一点对自己儿子的亲情啊。

沈榆倒是不生气。他就是好奇,白芹忽然叫他来吃东西,是为了什么?

怀着好奇心,他点了点头,仿佛没有看到白芹一瞬间激动的模样,和他下了楼。

宋哲文已经坐在桌前等他们了,看到他们下来,笑着招手:“小榆快来,从早上到现在还饿着吧。”

两人围着沈榆,坐到他的左右。桌上的午餐很丰盛,什么都有,而且看起来色泽诱人,除了味道不如何。本来应该是诱人的食物不知道为什么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还有鲜血流淌的铁锈味。

宋哲文和白芹仿佛一点都察觉不到。白芹盛起一碗汤,送到了沈榆面前,殷切说道:“给,凌晨就开始煲的,喝一点,在学校上课累到了吧,正好补补身体。”

莹白的小碗盛着汤凑到沈榆面前,那股臭味越来越浓重了。沈榆嫌弃地移开脑袋,捂着鼻子不想喝。

“这是什么汤?”他看着里面的液体,询问道。

白芹神色不自然了一瞬,然后说道:“甲鱼汤啊?”

“我不喜欢喝。”沈榆默默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白芹犹豫了一秒,然后给他说好话:“小榆,就喝这一碗怎么样?妈妈熬了一天了。”

沈榆失望地看着她,那碗里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甲鱼汤,甚至就连其他菜也不是。就和那个存钱罐一样,他们都是宋家布置下来给他的,用亲情包装好,然后让沈榆踩进去。

他拿着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然后递到白芹的嘴边:“您先喝吧。”

汤勺送到嘴边,白芹下意识后退一步。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立即去看沈榆,心里有些打鼓。沈榆这样子,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不喝吗?”沈榆又凑近一点,“炖了这么久的汤,你先喝才正常。”

白芹扭开脸颊,仿佛递到面前的不是汤,而是毒药。移开的视线和宋哲文对上,宋哲文摇头,指了指沈榆提醒她记得他们的目的。

想到宋文彦离开前耳提面命告诉她一定要沈榆喝了汤,或者吃点东西,白芹犹豫上前,用嘴唇贴了一下勺子,然后迅速离开,一脸菜色说道:“喝完了,许妈手艺又精进了。”

宋哲文赞同点点头,眼前忽然也被递了一碗汤。

沈榆弯弯眉眼:“你也辛苦了,也喝点吧。”

“我就不用了吧。”宋哲文捂肚子,“我刚才已经吃饱了。”

沈榆笑容冷淡下来:“为什么不喝呢,刚才不是说好喝吗?”

白芹自己喝了,也想拉个人一起,看到宋哲文被灌汤,也说道:“对,哲文你也喝点。”

宋哲文冷冷扫了沈榆一眼,送了一勺子汤在嘴边,然后含到了口中。沈榆却注意到他喉咙那里完全没有吞咽的迹象,于是紧紧盯着宋哲文。

宋哲文本来想着等他看不到将这里面的东西吐出去,可沈榆一直盯着,他不敢吐,口中的液体忽然就粘稠流动起来,向着喉咙里塞去。就像是一团棉花塞到喉咙里,宋哲文想吐,又吐不掉。人的想象力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作用,因为知道这汤不对劲,所以现在他只感觉喉咙里像是有无数只虫子正在攀爬,下一秒就要从他的七窍中钻出来。

“呕。”到底抵不住,宋哲文趴在桌子上干呕了一声,然后捂着嘴说道,“我有些不舒服,先离开了。”

餐桌前只剩下沈榆和白芹。

对上沈榆的眼睛,白芹不知道为什么,骤然有些惊悚。她忽然发现,明明是他们给沈榆准备的汤,可是这会她喝了,宋哲文也喝了,唯独沈榆自己没有喝。

“我有些困,先去休息了。”沈榆起身说道。

“等一下。”白芹下意识去拦他,却没有注意到一只黑色的小龙正躲在她的袖子旁边,顺着她胳膊移动的轨迹,小龙咬住桌布,一跃而下。桌子上的汤汤碗碗瞬间全部滑落到地面上。

瓷片碎了一地,溅起的汁水将白芹柔软的羊绒裙弄得一片狼藉。

白芹尖叫一声,下意识想要后退,结果差点踩到了碎瓷片上,腿上也划出了一道伤口。

保姆听到她的叫声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不快点过来收拾。”白芹平时最注重形象,这会感受到身上那股饭菜的味道,气得握紧了一双拳头,恨不得将沈榆拉过来揍一顿,可偏偏她这会困在汤水里根本动不了,只能困在原地无能狂怒。

沈榆回了屋子,陆陆和眼珠立即担心围了上来。

“怎么样,他们没给你乱吃什么东西吧?”陆陆担忧转圈。今天白芹那态度怎么看都不对劲,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要是沈榆被他们害得吃了什么糟糕的东西怎么办?

“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吃,只有他们吃了。”沈榆锁好门,仔细思考刚才那顿午餐,“那些饭,我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但是阴气很足。”

而且白芹和宋哲文以为他不知道,但沈榆很明显能感觉出来,那些东西的来路不太正经,绝对不是普通的甲鱼汤那么简单。

“宋家这是要干什么?”陆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说道,“他们怎么能让普通人吃阴气这么足的食物?”本来她以为让她和沈榆居住在一起,已经是宋家的下限了,没想到他们还能更过分。这分明就是要害死沈榆。

“别生气,别生气。”沈榆安慰她。

陆陆却没办法不生气。她完全无法想象,会有父母这么对待自己孩子。这不仅仅是漠视了,而是害人。要不是之前宋家和沈榆确实做过亲子鉴定,她会以为宋家两夫妻是故意挑了沈榆过来害他的。

眼珠摇了摇她的衣袖,让她少说两句。

陆陆恍然,这才反应过来没必要说太多惹得沈榆难过。

“你快去休息吧,不是没有睡好吗?”陆陆说完,眼珠子也跑到了沈榆的背后,推了推他,让他去床上睡觉。

这个房间有它和陆陆监视着,最起码知道里面肯定是没有危险的,沈榆现在就要好好休息。

“好好好,我去休息。”沈榆顺着它的力道往床上走,扑到床上以后,却没有立即睡觉,而是抱着被子打开了手机,犹豫地点开了容与的聊天界面。

白皙的手指点了点空白的聊天界面,沈榆撑着下巴,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是像刚才说的,完全不在意啊。不过不高兴白芹他们的态度是一点,更多的是他不喜欢宋家。

虽然宋家别墅里有吸收起来很舒服的阴气,还要新朋友陆陆,但是沈榆不喜欢的也很多。

腐臭味,不怀好意的父母、宋哲文,最重要的是,还填不饱肚子。

沈榆摸了摸唱起空城计的五脏庙,更委屈了。

忽然,手机响了响。

沈榆低头一看,是容与给他发消息。

容与:在想什么?一直发呆。

容与哥哥怎么知道他要给他发消息。

沈榆愣了一下,忽然红着脸坐起来。糟了,忘记那边能看到他一直在输入中了。可是容与哥哥要是没有点开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给他发消息啊。

所以是容与主动的。

沈榆磨磨蹭蹭回道:“饿QAQ。”

-

容与从卧室坐起来,盯着消息仔细看了几眼,确定沈榆是在和自己撒娇诉苦。

容与:你不是回家了?怎么会饿,家里人不在?

沈榆:有吃的,不想吃。

如果是别人看到这话,怕以为沈榆在无理取闹,可容与知道他不是那样的,小孩特别乖,除非必要,不然不会做这种事情。更别说吃东西,给他投喂的都会乖乖吃掉,也不会浪费。

能让沈榆说出不喜欢,要么就是那饭菜实在不好吃,要么就是他身体不舒服。

容与立时就坐不住了,给沈榆发消息:“你在哪,我去找你。”

沈榆给他发了定位过来。看到上面的位置的,容与皱眉。这里的别墅,他记得之前有看过消息,好像是宋家买下来了。当时这事情也有不少人关注,还津津乐道了一番宋家发迹的事情。

据说宋家前段时间找到了丢失已走的孩子。再联想到之前来接沈榆的养兄,容与有些错愕。

不会那么巧吧。

他拿起车钥匙,套上外套向宋家别墅赶去。

-

容与:我过来找你,乖乖在家里等着。

沈榆捧着手机仔细看一看,确定容与真得要过来找他。起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沈榆从床上起来,整个人心情都振奋了不少。

“小榆,你怎么忽然这么高兴?”陆陆飘起来,奇怪问道。

沈榆弯弯眼睛:“容与哥哥来接我,我待会要出去玩。”

陆陆不知道容与是谁,不过沈榆开心就好。可眼珠知道啊,听到容与要过来,立即跳到沈榆的肩膀上,激动地跳了两下。

等冥王大人过来,就可以将欺负小榆的人教训一顿了。

“不可以,现在他还不记得那些,不可以乱说话。”沈榆嘱咐道。

眼珠立即蔫巴巴下来。

沈榆好笑地给他喂了点阴气,然后来到窗前,打开了窗户。离开了一个月,屋外腐朽的气息一点都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了。

“陆陆,你知道花园里有什么吗?”沈榆问道。

陆陆摇头:“我也是你来了以后才被安排到宋家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监视你。”

沈榆靠在床边,将花园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柔软的花瓣上,还挂着没有蒸发的水珠,园丁在里面浇水,周围风景优美,树木葱郁,如果是普通人进来,肯定会欣赏这里的美景。毕竟就像保镖说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可要真是让普通人长期居住在这里,那么就会阴气入体,越来越虚弱。

窗户开得越久,花园里的腐朽气息就越浓郁。

陆陆询问道:“小榆,要我给你摘一朵花回来吗?”她是鬼,就算摘一朵花也不会有影响的。

“不用,暂时不需要。”沈榆嘱咐了一句,“轻易不要接近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那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个都点点头。

沈榆关上窗户,将那种味道隔绝出去。容与在学校,要过来还要好久,他没什么事,于是打算放个电影,正好他们三个一起看。

“看谁的?”陆陆好久没有娱乐活动,激动地倒挂在天花板上,然后又掉了下来。

眼珠凑到动画上面,陆陆则想要看偶像剧。沈榆没什么喜欢的,夹在他们中间,觉得这个说的有道理,那个也说得有道理,最后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我们看看季温文的吧?”

眼珠和陆陆都奇怪看向他:“为什么要看这个人的?”

“季温文是我们的室友,了解一下吧。虽然可能遇不到。”两个想了一下,都觉得有道理,然后催促沈榆找一部。

沈榆找了一部季温文票房还不错的青春片。

陆陆咬着沈榆烧给她的薯片,点评道:“这种青春片都是有特定观众的,给演员也没什么加成,但是票房都还不错。”

沈榆全都不懂,没见识地点点头。

三个认真看了起来,过了一会,眼珠打了个哈欠,脑袋冒出的光幕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大大叉号。

简直又变成一行字:“演得不好。”

陆陆惊讶:“诶,不好吗?我觉得这个演技在年轻演员中还好吧,也不出戏。”

沈榆抱着眼珠,给她解释:“冥府也有文娱产业啦,而且生前的演技都不错。所以眼珠不太接受吧。”

沈榆说了几个名字,陆陆立即冒起了星星眼:“哇,真的吗?有几个是我很喜欢的演员啊,等我报仇了,一定要去冥府看看。”

沈榆还记得她最开始特别排斥冥府,这会却完全接受良好了。

他忽然记起来什么,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小红花本子,然后在上面小心盖了两个印章。通红的小红花印在上面,代表他做的好事。

“这是什么?”陆陆好奇。

“做了好事的奖励。”沈榆珍惜地把小本子放起来。这次他帮了梅清和幕城,解决了两个滞留在学校的鬼魂,所以可以有两次奖励。正好补了上次走后门丢掉的一个。

陆陆好笑不已:“小榆你也太可爱了吧。”她还以为只有幼儿园的小朋友才在乎小红花呢。

眼珠咬她:不可以嘲笑小榆。

沈榆脸红,攥着本子的手却一点一点收紧。婆婆他们说过了,这个对他很重要,绝对不可以丢。

如果丢了的话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是什么呢?

沈榆眨眨眼。哎呀,好像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零点依旧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