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王殿下演技大爆发,把那些精明的商人们都唬住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从前的平川地界环境恶劣, 人烟稀少,消息闭塞, 这才让楚溪客的“故事”有了变假为真的可能。

他甚至让人排了一出参军戏, 把“蒙恬将军忠心下属独守贺兰山,凿砚祭奠”的故事演给了百姓们看。

这个故事一分真,九分假,真的是蒙恬将军确实在贺兰山附近屯兵十万, 也确实留了一些屯田兵及其后代,其余的都是假的。

然而, 百姓们看得多了,总能从中找到一些自家先辈们曾讲述过的“蛛丝马迹”, 这些蛛丝马迹一传十十传百,最后, 就连当地百姓都坚信真有“蒙恬将军的下属”这个人,也真有“传承千年”的贺兰砚了。

见证并参与了全程的蔷薇小院一家人笑而不语。

文人们想买, 又不好意思死缠烂打,于是把希望寄托在商人身上。

商人们托了各种关系搭上楚溪客, 楚溪客为了证明“贺兰砚不是你想买就能买”, 亲自带他们找到了贺兰砚的雕刻师傅。

当然,这个“雕刻师傅”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半个师父

老驴头。

老驴头根本不用故意演, 长脸一拉, 唬人的劲头就十足了。

商人们一见, 这老师傅连平川王殿下的面子都不给,果然与众不同令人敬佩,于是,就更加相信他的手艺了。

最后,楚溪客亲自劝说,老驴头“不得不”给楚溪客这个面子,“勉强”同意让他的几个徒弟加班加点,雕刻一些贺兰砚出来,卖给这些翘首以盼的商人。

作为“中间人”,楚溪客好心提醒:“虽然老师傅答应了,但是诸位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贺兰山陡峭危险,能做砚台的石料更是稀有难寻,祭奠先人是一回事,若是拿出来卖,想必不会便宜。”

商人们绕了这么大弯子才看到希望,哪里有丝毫讨价还价的意思?生怕老驴头一翻脸不卖了。

于是,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表达善意:“这么好的手艺,谈钱就俗气了,届时让老先生随便开口就好。”

楚溪客满意地笑了。

传说中的“饥饿营销”,还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啊!

当然,楚溪客并没有把顾客当成傻子,卖出去的每一个砚台都是由姜纾或钟离东曦亲自设计、能工巧匠手工打磨,每一处细节都追求尽善尽美。

他还把“售后服务”这一套搬了过来。凡是卖出的砚台,后续保养、磕碰修补等终身负责。最让人称道的还是“十年质保”这一项,只要十年之内摔坏了,楚记全额退款。

为什么是退款,而不是换货?

因为,楚溪客担心有人喜新厌旧,为了换新货故意摔坏砚台。倘若只是退款的话,很多人就舍不得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预防手段而已。实际上,能买得到贺兰砚的,无一不身份贵重,这些人还不至于耍这样的心机。

“饥饿营销”带来的最大弊端就是,为了保持贺兰砚的逼格,每个月的出售量都要严格控制。这样一来,即使单个砚台售价再高,也支撑不起这门生意。

为了抵消这一弊端,楚溪客想到了“周边产品”这个概念。

最好的石料用来做贺兰砚,剩下的颜色差一些,或者花纹不那么独特的,就用来雕刻成笔洗、笔架、镇纸、小摆件等,作为“贺兰石”的周边出售。

那些买不起或者暂时买不到贺兰砚的人,可以买买这些周边聊以慰藉。

虽然是平价产品,但楚溪客力求对得起每一位消费者,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摆件都要求匠人用心雕刻,不允许任何一件有瑕疵的商品走出平川城。

在这样的理念下,“平川贺兰石加工坊”出产的每一样东西都独具特色,一时风靡大昭文坛。

有人真心喜欢,也有人跟风凑热闹,短短一月就把销量冲了上去。

至此,楚记的贺兰石生意正式步入正轨。

这里需要说一下,贺兰石生意和平川棉纺厂一样,从开采到加工都由官府严格把控,只是把经销和售后这两块外包给了楚记。

也算是创立了公私合营的新模式吧!

***

忙忙碌碌的,就到了除夕。

去年除夕,平川城处于热火朝天的建设中,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蔷薇小院一家人包了顿饺子,守了个岁,就这么把节给过了。

今年除夕,有钱了,有人气了,还有老友相聚,说什么也要好好过一场。

一大早,楚溪客就忙碌起来。

说好了,今天由他带着云飞和云柱两个小子动手,钟离东曦和贺兰康也来帮忙。

姜纾就算了,他虽然饱读诗书、多才多艺,唯独没有点亮“厨艺”这个技能点。

至于家里的娘子们,就歇着,什么都不必做。

这还是楚溪客在现代时从邻居家学来的风俗。

那些有女儿的人家,不让女儿在过年这三天干活,担心往后一年都是劳碌命;也不让家中的妈妈、奶奶们忙碌,因为她们已经忙碌了一整年,未来一年还要继续忙,也就能在这三天歇一歇了。

虽然看上去有点虚伪,但男人们自小养成这样的意识,总归会对将来一起过日子的娘子好一些。

楚溪客一边和面一边如此教育云飞和云柱。

云飞到底大了些,提到“娶媳妇、过日子”这样的话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只一味扎着脑袋应承下来。

云柱话就多了:“可是,咱们家一年到头干活的本来也不是小娘子啊!”

做饭有楚溪客和云飞,力气活有云柱和贺兰康,费脑子的事交给姜纾和钟离东曦,云霄和云崖则是啥都能干一些,剩下的……

除了云娘子会抢着扫地、缝衣服,云竹、云浮和云烟三个小的,好像什么都不干啊!

楚溪客:“……”

“领会精神。”他拿擀面杖敲了敲云柱的脑门。

“哦。”云柱笑呵呵地拿着擀面杖去洗了。他脑袋上有灰尘,沾到擀面杖上就不好了。

楚溪客笑笑,继续忙忙碌碌擀面皮。云飞尽职尽责地打下手。云柱则是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长辈们也没闲着,各自坐在圆桌旁,一边聊着各地下雪的情况,一边慢悠悠地包着饺子。

云竹、云浮和云烟三个小娘子则凑成一堆,给家里的猫猫兔兔小鸭子做小领结呢!

确切说,是云竹和云浮做,云烟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看着,只在需要裁布料的时候挥一挥匕首,精准地裁出云浮想要的形状。

蔷薇小院中一派和谐。

为了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楚溪客做了不同馅料、不同形式的饺子。

桑桑的最爱是羊肉馅酸汤水饺。

鲜嫩的羊腿肉剁得碎碎的,加入葱丝与姜末,不添一点其他蔬菜,包成一个圆圆的肉丸,在滚水里煮开了,浇上高汤,淋上正宗的云州老陈醋和西域来的白芝麻香油,连汤带饺子吃上一碗,鲜香的味道一直暖到了心里去。

贺兰康更喜欢扎实的猪肉大葱馅。

为了让贺兰康吃得尽兴,楚溪客没用葱白,而是专门取的葱白与葱叶的分叉处,那一段往往最辣,口感也最硬实,不需要剁得太碎,和猪肉馅搅拌均匀,加上足量的酱油、精盐和五香粉,包成婴儿拳头那么大,开水下锅,中间添两次凉水,直到白胖的饺子一个个肚皮鼓鼓,漂浮起来,就能出锅了。

贺兰大将军一口一个,眨眼的功夫一整盘就见了底。

和他相比,姜纾就是风雅的典范了。

姜纾最爱鲜虾蒸饺。饺子皮需要做成透明的样子,馅料颗粒分明,有大颗的虾仁、煮熟了也不会变色的韭菜和金灿灿的鸡蛋碎。

如果要加木耳的话,则每一朵都要细细地洗上三五遍,不能留下丝毫土腥味,还要切成细丝,不然不好消化。

吃的过程也是很讲究的,蘸料分成湿碟和干碟两种,湿碟又分了醋碟和酱油碟,干碟又有不同的讲究,就连白芝麻和黑芝麻都有所区分。

楚溪客从来不是什么精细的人,但是照顾起自家阿爹就会充满耐心。

而且,虽然钟离东曦很少表达自己的喜好,楚溪客还是发现,他的口味确切说是吃饭时的龟毛程度,和姜纾一模一样。

家里没有这个条件时,俩人也能凑合,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时间和心情也有了,楚溪客就想尽量满足他们。

更何况,看着两个大美人如同对待一件艺术品那般吃饭的样子,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享受啊!

反正,有了姜纾和钟离东曦的存在,饭桌上狼吞虎咽的情形顿时就缓解了很多呢!

暮色渐沉,月亮升起来。

堂屋中火墙烧得热热的,全家人围坐在大圆桌旁,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谈天说地。

小动物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小桌子,吃饺子的吃饺子,吃萝卜的吃萝卜,啃菜心的啃菜心,一只只戴着漂亮的小领结,也是欢欢喜喜在过节了。

其实饺子什么时候都能吃到,但总觉得逢年过节的时候吃起来更香。

对于从小吃着饺子过节的北方人来说,要紧的不是吃到嘴里的那一瞬间,而是包饺子这项活动可以把全家人聚在一起,彼此合作,说说笑笑。

饺子的味道不重要,要的是这样的氛围。

而这些东西会铭刻在每一个人骨血中,哪怕背井离乡,哪怕走出半生,但凡有那么一丝气味、一袅炊烟、一盏烛火亮起来,就会瞬间唤起这一刻温暖香甜的记忆。

即便在将来的人生中摸爬滚打,伤痕累累,想起这些,亦能有所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