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答滴答沿雕花床榻落下。
蜷缩在床角的女子面如白纸,乱发纷披。
薄被四季花开的正盛,被角犹藏一把沾红的匕首。
“不好了!小姐自尽了!”
“救人啊!”
“章姑娘生了死志,下手又狠又毒,所幸发现的及时,勉强保住了性命。章家这个义子,可真是作孽啊。”
章荣海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将从出事之后便一直守在府外的戚淮叫入后堂。
“你我两家婚事,就此做罢吧。”
戚淮面无表情,心脏空空如也。
“太傅……”
“戚家难道会要一个失去完璧之身的女人?我将给章珞再寻一门亲事,章璎赶出章府也算给你们戚家一个交代。”
戚淮从章府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被章珩赶出去的章璎。
“是我们章家瞎了眼睛!”
腐烂的白菜叶子兜头砸过来。
章璎红着眼眶,神情倔强凄惶。
这令人作呕的强/奸犯此刻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
他看到戚淮,死寂的眼里蓦然充满希望,“戚寒舟!”
戚淮上前,一拳砸过来。
两个少年毫无章法地缠斗在一起,戚淮掐着他的脖子,章璎手中刀背砸到戚淮额上,戚淮头破血流。
只要他的五指收拢,章璎就会死去。
戚淮渐渐收拢五指,章璎似乎想说什么,却痛苦的面目扭曲吐不出半个字。
戚淮五脏仿佛从胸腔中被人生生剜出来。
他额头上的血一滴滴砸在章璎的脸上,像一颗颗猩红的泪珠。
最终,戚淮从章璎的身上爬了起来。
“章璎,你我今日一过,势不两立。”
戚淮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的章璎踉踉跄跄站起,发带凌乱,大红张扬的衣裳沾满尘土和血。
他还不至冠年,未行冠礼,正如冉冉而升起的朝阳,人生便戛然而止在一声声夏日的惊雷中。
章璎追了戚淮两步,瓢泼大雨盖住他的声音。
戚淮握住手里的刀骑上马背,路边红花坠落在地,无处觅地容身。
戚淮身形一顿,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恍然如大梦刚醒,不知今夕何夕。
在芷兰宫,章璎没有叫过他一次戚寒舟。
太医在宫殿进进出出,章璎身上覆的棉被半人高。
他沉沉闭着眼睛,像被骤雪压折的杨树枝。
若睁开那一双凤凰眼,应似光风霁月的一幅丹青画。
戚淮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他已经不再用来杀人的青龙刀,额头上的红疤隐约作痛。
汉宫红墙后毙命的宦官不知几何,他们或因打碎杯盏,或因碰坏玉石被处置。
没有一个如章璎一般活的如鱼得水。
而今未死在暴君手中,却要死在山河永安的新君治下吗?
不知过去多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内间出来。
刘太医知道许多宫闱秘事,章璎被扣宫中的消息一直没有瞒他。
“小王爷,人救了回来,只是往后需要好生静养。”
戚淮点头。
却听刘太医问,“床上那位,以前是否便落过水?”
若不是以前落过水留下病根,也不至于伤情来势凶猛,要人性命。
戚淮皱眉,茫然不知。
刘太医虽对章璎并无好感,到底为人正直,还是为章璎说了句话。
“小王爷,这落水的狗不必如此痛打了罢,若真惹了龙颜不悦,给个痛快便是。”
戚淮知他误会,却无从解释,生硬接道,“是陛下的命令。”
刘太医摇头,背着药箱离开。
戚淮又开始无意识地坐在章璎的榻前擦拭着自己的青龙刀。
章璎身上的谜团太多。
其他暂且不论,他身负密旨,温蓝的下落势必要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