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肃柠就这样跟着牧云笙疯玩了好几天。

  随着正月十五过去,之后的日子又重新恢复了理应的平静。

  等到《御前小厨娘》的完播,颜橙珂理所应当得红了。

  近些年来一剧而红的女演员很少,颜橙珂凭借着近乎无懈可击的外貌和演技,抓住了这最好的机会,各大导演的邀约纷至沓来,她从演尸体的小龙套摇身一变,成为了能挑剧本的女演员。

  面对这么多剧本,她也有点选择困难了。

  “这部剧阵容这么强大,还是知名言情小说改编的,肯定会火。这部制作比较小成本,但是原创剧情我很喜欢。”

  颜橙珂向着温肃柠介绍,两人面前的桌上放着三四部剧本:“这一部感觉平平无奇,这个是古风悬疑,角色有点疯疯癫癫的,感觉不太好驾驭。”

  温肃柠翻看着剧本,道:“你怎么想得?”

  颜橙珂叹息:“我不知道啊,就是因为选择困难了才想问问你的意见。”

  温肃柠思考着,率先排除掉了古风悬疑剧本:“现在你人气还不稳定,最好不要往舒适区外面走,多演点自己擅长的类型,等作品足够多了再去挑战别的。”

  “嗯嗯。”

  “没什么特色的也不要接了,纯纯浪费时间。”

  第三本也被排除了。

  “第二本我也觉得很不错,角色非常适合你,但如果能接第一本,虽然只是个女配,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对你未来发展有好处。”

  颜橙珂点点头。

  “这两个档期是完全撞了吗?”

  “是啊,要不然我也不至于纠结了。”颜橙珂叹气。

  温肃柠想了想,道:“如果我放在你现在的局面,应该会接第二本。”

  “为什么呢?”

  “第一本虽然很有名,资源很好,但参与的其它演员可比你要火很多,跟他们一起搭戏,其实不会给你涨太多热度。”

  “现在才刚开始踏入圈子,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尽可能让自己演主角吧。”

  温肃柠说的正是颜橙珂之前担心的问题,见哥哥也是这么想,颜橙珂下定决心:“好,那我就接第二本了。”

  四月末,气温逐渐回暖,院子里也逐渐显露出盎然春意,温肃柠和颜橙珂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改天要不要凑个时间,全家出去旅游。

  “看看什么时候大家都有时间吧。”温肃柠翻看着手机上的日历,“不过我近期还有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忙,希望能岔开时间。”

  “什么事啊?”颜橙珂好奇问道,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恍然道,“哦——是鉴宝准备开播了吧!”

  颜橙珂没能猜对,不过《鉴宝》的开播,也确实挺重要。

  上个月月初,《鉴宝》杀青,制作组加班加点,紧赶慢赶快速做好送审,温肃柠还很疑惑为什么要赶得这么急,后来问了,才从牧云笙口中得知,他想趁着《鉴宝》发表一周年的档口播出。

  这样的浪漫让温肃柠无言以对。

  现在《鉴宝》还在审核,牧云笙挺着急的,看他样子,甚至都想往审核方那边送钱求一个快速通道。

  温肃柠安慰他说顺其自然,真的没必要这么赶,能把《鉴宝》搬上屏幕,已经是牧云笙给他最好的礼物了。

  颜橙珂:“对了,哥,后天就是表哥的个展,咱要不要一块去啊。”

  温肃柠:“开展第一天是周五吧,你是不是有课?”

  “对哦。”颜橙珂意识到了问题,她现在不光要忙着拍戏,还要上学,平日里也算的上忙得脚不沾地,“那我周六放假的时候再去。”

  一通电话在这时候打来。

  微信电话的界面上显示着温延越的名字。

  温肃柠思考了几秒钟,还是没有避开颜橙珂,滑动拨通按钮。

  “喂。”

  “柠柠。”对面那头却传来女人有些尖锐的声音,“这么长时间过去,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面对对方的阴阳怪气,温肃柠心平气和道:“妈。”

  温肃柠早就想到了。

  打电话的人必然不可能是温延越,他正处在高三下半学期,周三肯定还在上课,哪儿有空给自己打电话啊。

  正在玩手机的颜橙珂立刻抬起头来。

  嗯?听着也不像妈妈的声音啊?

  她凑得近些,又听到对方道:“看来你还记得家里人啊,今年连过年都不打一声招呼,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不打算认我们这个妈了呢!”

  颜橙珂愣了两秒钟,意识到她是温肃柠的养母。

  她心中火气腾地一声就冒上来了,哪儿的脸阴阳怪气啊!

  颜橙珂本能地伸出手,就要去拿温肃柠的手机,她的十几句破口大骂已经到了嘴边,一张嘴就能喷出来。

  温肃柠按住她的手,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面色不改,道:“废话少说,什么事。”

  “好你个白眼狼,有你这么跟家长说话的吗?”养母气急,但她毕竟有求于温肃柠,道,“你爸又住院了,这一次——”

  “没钱。”温肃柠干脆利落地道,“需要钱治病的话你可以去找黄牛卖血,或者把家里的房子卖一卖,也能弄个几十万,都多大的人了,自力更生的道理还不懂吗?”

  “你!”养母差点被背过气去,立刻开始了破口大骂,“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当初就该把你直接掐死!”

  “别啊,好几万块钱买来的呢,掐死多亏。”温肃柠轻飘飘地道,“有本事你就来z市找我,以后没事儿别用越越的手机联系我了,再有下次,我直接把他也删掉。”

  没等对面反应,温肃柠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一扭头,就看到颜橙珂恨不得吃人的眼神。

  就是电话那头的女人,害的哥哥过了二十年苦日子,害得妈妈在精神病院住了好几年,现在竟然还想问哥哥再要钱!

  “就这么忍了吗?”颜橙珂激动得语无伦次,“买卖人口是要坐牢的吧,怎么就能这样忍了呢?”

  “当然不是。”温肃柠轻轻拍了拍她发顶,道,“我现在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先把这个放一放。”

  温肃柠顿了顿,又道:“而且,我那个便宜弟弟今年高三,有什么事我想等到他高考完之后再处理。”

  颜橙珂张开嘴,其它愤怒的话语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慢慢融化了。

  她没想到温肃柠竟然还有这般考量。

  沉默数秒,颜橙珂重新松垮地坐好,嘟囔道:“你这么发善心,你那个便宜弟弟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吧,毕竟去年暑假他还在我租的房子里住过几天。”

  颜橙珂叹了口气:“算啦,你考虑的问题肯定比我多,那我就先不告诉爸妈?”

  温肃柠:“好,等做好准备,我会给你们说的。”

  这时候助理给颜橙珂打来电话,处理工作上的有些事情,温肃柠没有打扰她,自己上楼码字去了。

  《至诡降临》开文到现在,也有三个月了,上架之后的成绩还挺不错,最起码在圈子里打出了自己的特色。

  披着赛博朋克和血肉科技外皮的硬核商战,在起程网也是独一份了,不少说枫糖云杉一本能火纯靠运气的红眼病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看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世界观得到读者们的好评,还有感情戏,基本上很少有人反馈说写得尴尬什么的,温肃柠不禁松了口气,他最短板的这一块,似乎也随着自己开始谈恋爱,慢慢补上。

  往常他觉得恋爱就是件浪费时间且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可自从跟牧云笙的关系逐渐加深,直到现在彻底亲近,温肃柠感觉还挺不错。

  牧云笙带给他太多被爱的感觉,而他也在这份爱的感染下,尝试着如何去爱别人。

  他一口气写了3000字,无名指有些痛,就停下来休息,顺便看看评论区。

  毕竟是血肉朋克,文内描写和设定有不少还挺重口的,很多读者都用他的设定,在评论区发癫,还有做表情包的,每天温肃柠光靠这个都能找到许多乐子。

  临近睡前,温肃柠和夏敬云约好了明天见面。

  周五傍晚,秦暮吃过晚饭,驱车前往夏敬云举办个展的美术馆。

  抵达美术馆门口,秦暮给夏敬云拨打电话。

  “喂,敬云,我已经到了。”

  “这么快啊,我得跟馆主说点事情,没法出去迎你,你自己先进来逛逛吧。”

  “好。”秦暮答应下来,他把车钥匙放进兜里。

  他独自走进了美术馆大门。

  夏敬云在网络上挺有名的,在微博和推特上粉丝都相当多,也有不少公司找他约商稿,个人的作品集更是出了好几部。

  美术馆里慕名前来的参观者很多,墙上挂着一幅幅夏敬云的画作,这些东西秦暮在家二楼的画室里看得多了,早就习惯。

  他还记得夏敬云说要做雕刻当做点睛之作,但几个展厅参观下来,都没看到塑像的影子。

  这时夏敬云终于给他打来了电话。

  “我忙完了,你过来吧,来K区,展厅右手边有一扇门,进去就行。”

  秦暮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标识,他正在J区,距离那边挺近:“好,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秦暮深吸口气,暗暗握紧了口袋里的戒指盒。

  夏敬云回来的这些日子,他生活总算变得舒服不少。

  秦暮自觉表现得还不错,也严格按照夏敬云的要求,模拟着恋爱的过程。

  但对他来说,两人目前的进度实在太慢太慢了,夏敬云到现在也只愿意跟他牵手拥抱,连接吻都不行。

  秦暮为了满足生理需求,只能趁着夏敬云不注意的时候,到外面找人。

  有过先前被抓住的经验,这几次秦暮都做得非常隐蔽,直接把人约到自己办公室去,扫黄总不能扫到他公司里吧?

  生理需求解决之后,他对夏敬云的身体需要也没那么强烈了。

  既然夏敬云详想谈拉图式的恋爱,那他就陪着他谈。

  只是他还需要做些别的,让夏敬云彻底安心,秦暮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之前的冷战和分居。

  秦暮前往K区,余光突然瞥到了一幅画。

  画中是个少年的背影,他坐在秋千上,只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双手抱住膝盖,身体蜷曲起来,从他肩胛骨处,尖锐的骨翼刺出,一节节的骨头上挂着鲜血淋漓的脏器,瞬间让本该清新青春的画面变得扭曲恐怖起来。

  夏敬云怎么会画这种?秦暮忍不住驻足。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旁边的另一幅画吸引了。

  少年站在镜子前,留给主视角一个背影,在镜子当中,是个同他打扮相同,却更加高壮的青年,正一只手按在镜面上,在暗红色的云雾中微微笑着。

  秦暮盯着画面,胳膊上莫名冒出了鸡皮疙瘩。

  夏敬云什么时候往恐怖猎奇的方向发展了?

  秦暮定了定心神,他收回目光,顺着人流走入K区。

  很快他便找到了夏敬云所说的小门,门上贴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秦暮作为办展人的家属,直接推门进去。

  走过狭长的通道,秦暮来到了一间特殊的展厅。

  相较于外面的人潮涌动,这处展厅空无一人,脚步声被周围的墙壁反射,回声荡漾。

  秦暮没能发现夏敬云的身影,在展厅正中央,是三座雕像,被白色的布遮盖。

  “敬云?”秦暮喊了声,回应他的只有回音。

  秦暮确定他没来错地方,夏敬云也说过,他为这次个展精心准备了雕塑,当做最重要的作品。

  如今夏敬云并不现身,难道说,这是敬云给他的惊喜?

  秦暮走到最中央的雕塑面前,伸手扯下白布。

  大理石表面非常光滑,厚重的白布失去平衡,顺着塑像线条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沉闷声响。

  和那双绝望的灰色眼仁相对的瞬间,秦暮的心猛地一缩,窒息般的恐惧让他骤然后退两步。

  这是个男性半身像。

  他的胸口被刺破,荆棘般的植物从胸腔生长出来,开出肆意腐烂的肥厚花瓣,一根根肋骨和心脏的轮廓透过破损的皮肤清晰可见,他的肺部消失了,因此能窥见后侧的脊骨。

  男人平视前方,神情平静,但眼眸中尽是绝望。

  秦暮过了十几秒,才重新找回呼吸的频率。

  夏敬云果真再搞这些猎奇恐怖的艺术啊……他还以为是要给自己的惊喜呢。

  秦暮转身,扯下旁边另外两尊雕塑的白布。

  同样是两尊成年男性的雕像。

  左边的男人被扭曲的触须缠绕,他绝望地仰起头想要呐喊,双手紧紧抓着面颊,甚至都要把下眼睑撕裂,触须攀附在他的身体上,都要钻进脖颈处虬接的血管。

  右边的男人则深深低着头,做祈祷状,他额头上的面皮松松垮垮地垂下来,盖过眼睛,鼻梁和嘴唇,如同一张轻薄的面纱,一只鸟站在他肩膀上,啄食着溃烂的锁骨。

  三个男人摆成圆弧,如同将秦暮围在中间,压迫感极强,让他喘不上气来。

  怪东西,真的怪东西。

  秦暮理解不了这种艺术,空旷大厅里出现这三个玩意,只能让他觉得瘆人。

  他正要后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这三座雕塑,分别叫做谎言,卑劣,和愚昧。”

  少年的嗓音丝绸般飘入耳中,瞬间唤醒了无数记忆,秦暮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猛地回过头去,赫然看到眉目清俊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后,他红唇齿白,眉眼中萦绕不散的哀伤和忧郁彻底不见,和曾经分别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温肃柠微微笑着,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冰封的眼底。

  “温肃柠?!”

  秦暮瞳孔猛缩,喊出他的名字。他瞬间回想起了在酒吧看到的景象,温肃柠将酒倒在侍者胸口,又俯身和牧云笙亲吻。

  鼻子和眉弓又隐隐作痛,曾经被牧云笙踩到骨裂的左手不自觉抽搐,滔天愤怒和仇恨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让秦暮面容扭曲地冲上去——

  “喜欢我给你的惊喜吗?秦暮?”

  夏敬云的声音让秦暮的冲势生生止住,他愕然地扭头看去,只见他一直在找寻的夏敬云从中间雕塑后面走出,穿着和温肃柠完全相同的衣服。

  他甚至都把略长的头发束起,前额的发型和温肃柠一致,昨天还在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眸,此刻充斥着满满恶意。

  那幅画,那幅他在路上看到的画!

  照镜子的少年,和镜子中比他身形略高的青年。

  秦暮瞬间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什么。

  “敬云,你不要信他的话!他就是个在骗你的贱人!”

  秦暮急促地解释道,“他当初狮子大开口问我要钱我没给,所以故意想办法来害我,你一定不要上了他的当——”

  “要什么钱,每个月三万吗?”夏敬云轻笑着道,“秦暮,你是觉得我会相信我表弟,还是相信你呢?”

  ……表弟?!

  秦暮瞳孔猛然一缩。

  夏敬云喊温肃柠表弟?!

  骗人的吧!

  他确实知道颜勋早年丢了儿子,这些年来想尽办法也都没能找到,但,但怎么可能这么巧?

  温肃柠这样一事无成,懦弱自卑的人,竟然会是颜家长子?!

  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夏敬云其实早就知道了?

  事到如今,秦暮要还是不明白,他就彻底是个傻子了。

  他为了瞒住夏敬云,强忍着被牧云笙殴打的疼痛只能跑走,被家里的幻听折磨只能强装镇定,结果、结果夏敬云早就知道了温肃柠的存在?!

  不,说不定幻听和牧云笙的出现,也都是他们算计好的!

  这些可能光是想想,就让秦暮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竟敢一起耍我?!”

  夏敬云笑了下,轻飘飘地道:“是啊,谁叫你傻呢?”

  秦暮瞳孔一缩。

  他对夏敬云的全部信任,依赖,挽留,全都在此刻轰然崩塌,成了一场笑话。

  夏敬云和温肃柠,完全就是把他当马戏团里的猴子戏耍!

  “夏敬云,你不要太过分!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都为了你做了什么?!”

  秦暮大步走向夏敬云,面对着那张曾日思夜想的脸,高高地扬起手——

  他的手腕被稳稳地拖住了。

  夏敬云的右手抬起,抓住秦暮本来瞄准他面部的手臂,虎口如同钳子般夹着,稳当得纹丝不动,同时他的左臂手肘横出,瞬间击中秦暮大敞四开的腹部。

  “唔——!”

  秦暮的身体虾米似的弓起,他根本没想到夏敬云竟然会先下手为强,秦暮拼命挥舞被握住的那只手,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夏敬云的桎梏。

  “做了什么?你是说瞒着我去嫖娼,趁我不在包养替身,还是在办公室里跟你的秘书上床?”

  夏敬云拇指猛地一按,捏在他手腕上的某处,秦暮顷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秦暮,是生活中的哪一点,给了你我很弱的错觉?”

  夏敬云抓住他后衣领,把秦暮的脑袋狠狠地往下按,同时用抬起的膝盖找上了他的面骨。

  夏敬云素来温和儒雅,但这两个词并不意味着身体虚弱。

  少年时期他就整天背着几十斤的画具,爬到山上去采风画画,风吹日晒,在外面一跑就是一整天。后来开始学习雕塑,和同学们一起搬运成吨重的大理石胚,雕刻刀确实很锋利,但想要在坚硬的大理石上雕刻,必须需要手臂和手指最精妙的力量。

  只不过秦暮一直以来,都从来没注意过他温柔文弱外表下的真实情况。

  秦暮被夏敬云一个膝击冲得脑袋向后高高扬起,身体也因为惯性后退,温肃柠侧身躲开,轻飘飘地评价道:“哎呀,都出血了。”

  “你们……你们……”

  秦暮被怒火充斥的大脑遭受重击,他眼前阵阵发黑,所有思维都被疼痛侵占,彻底失去了分析和思考的能力。

  他躬着身体睁开双眼,在漫长且窒息的黑暗过后,眼前总算再度清晰,温肃柠和夏敬云正并肩站在他面前,嘲弄般望着他此时的狼狈模样。

  温肃柠似乎说了句什么,但秦暮没听见。

  变了,变了,一切都不是他熟悉的模样了。

  温肃柠不再苍白伶仃,只需要用恐吓语气就能把他吓得浑身颤抖双眼含泪,夏敬云也撕开了温柔体贴的伪装,露出无情冷眼和尖牙利齿。

  在他们身后,胸口撕裂长出荆棘和腐烂花朵,被触手纠缠痛苦地撕裂眼皮,面皮垂下羞愧祷告的男人塑像,是如此恐怖狰狞。

  秦暮看到夏敬云的手向后一摸,从中间雕塑镂空的胸腔里,拿出一把尖锐的雕刻刀!

  夏敬云,夏敬云想要杀了他!

  秦暮的脑子腾的声热了。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唯一剩下的想法,就只有“活下来”。

  秦暮立刻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然而他推开通向走道的门,就看到了牧云笙站在其中的身影,他手上戴着黑色的拳击手套,朝他冷冷地扯了下唇角。

  ——圈套,这是个圈套!

  秦暮当即调转方向,发了疯地寻找其它出路,夏敬云就在身后,他一定要赶紧逃出去!

  身后温肃柠在喊着什么,但秦暮完全听不清楚,他耳边不断响起尖锐的嗡鸣,头部先前遭受的重击让他对方向都失去了判断,雕塑绝望痛苦的眼瞳浮现在脑海。

  如果,如果被夏敬云追上,他会不会把自己的眼睛也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