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 谢昭眼中的情绪她看不太真切。

  话音落下,许听韵又听见谢昭一声笑:“那说说你怎么成了徐风与的女朋友?”

  他说前半句时还云淡风轻,直到“女朋友”三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想起来还是生气的。

  许听韵一头雾水, 谢昭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似乎是见她沉默, 谢昭挑眉:“不敢说了?”

  被谢昭这么一激, 许听韵不服气地仰头,“是我先问你的。”

  现在的许听韵像一头骄傲的小狮子,威风凛凛又自信张扬,还敢跟他在这里叫板了。

  一年前, 她在外面还是内敛怯懦的。

  短短一年时间, 他的勺勺变得更耀眼了。

  谢昭想到这里,忽然不气了,笑容慢慢扩散, 直到许听韵都能感受到他的胸膛在震动。

  许听韵更气了,柳眉倒竖,硬邦邦地问他:“有那么好笑吗?”

  她说完,见谢昭没回应, 恼羞成怒地想转身离开。

  下一秒, 她的细腰被大手揽住。谢昭长臂一勾, 她转了个圈又落回了谢昭的怀里。

  许听韵身材窈窕, 旗袍恰好勾勒出她的腰线的弧度,被谢昭拦腰抱着,更显得她气质独特,腰软腿长。

  谢昭英俊硬朗, 许听韵清冷优雅;一个深黑西装, 另一个又是淡青旗袍, 他们这一对成了舞池里最引人注目的。

  大家好像一下子被拉回到民国时的上海滩似的。

  许听韵刚落进谢昭的怀里, 一曲结束,四周渐渐响起掌声,大家对他们两个善意地笑笑,走回座位。

  这时,许听韵反而不好意思了。

  她几乎是从谢昭身前弹开,拉着温盼走回座位里。

  谢昭和陈昼跟在他们两个身后,脸不沉了,脚步也轻快许多。

  “这么快就不生气了?”陈昼瞟了眼谢昭的神情,嗤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家孩子一样大。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闹脾气,也不嫌丢人。”

  谢昭拦下他摇头:“二十九,还没到三十呢。您别忘了,您比我大。”

  谢昭表情十分欠打,要不是这里人太多,陈昼就真的想好好教训他一下。

  虽然他不一定能打得过谢昭,但是谁让他是长辈呢。

  许听韵和温盼坐回了回去,发现只有赵越知还坐在那里。

  他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就像一个专门看包的。许听韵有点不好意思,过去坐在他身边问:“越知哥怎么就剩你自己?一一和桃子呢?”

  赵越知耸肩,依然笑得温柔:“杨小姐和她表哥有事先回去了,她让我和你说一声。至于那位宋小姐,好像和刚才那位郑先生出去就没有回来。”

  “他们是认识的吗?”

  许听韵摇摇头,急忙找出手机打给宋桃子确认,铃声响了几声被挂断。

  看到许听韵有些着急,赵越知安慰:“宋小姐应该是没事的,我看她应该和郑先生是旧相识。”

  许听韵又拨过去,“那也不行的呀,她包还在这里,又是我们把她带出来的,万一有个什么事的话……”

  电话又被挂断,许听韵只好在群里问一下。

  赵越知有些无奈:“勺勺,宋小姐已经是成年人了,她能对自己负责的……”

  他话没说完,许听韵身边忽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谢昭一手撑在她椅背上,身子微弯,头低到她面前,问:“怎么了?”

  许听韵因为宋桃子的事着急,也顾不上两人刚才还装作不认识,直接都把手机举到谢昭面前:“你那个朋友是谁呀,桃子跟他走了之后就没回来!”

  许听韵着急,郑岂言又是谢昭朋友,她语气中颇有些兴师问罪地意味。

  谢昭自然地接过她的手机,又给宋桃子拨了过去,这次直接关机了。

  他把手机塞回给许听韵,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郑岂言打电话,另一只手还轻抚着许听韵的发顶。

  话筒里传来音乐声,谢昭还在安慰许听韵:“没事的,电话打不通我们就去他家找他。总归不会找不到这个人。”

  许听韵本来急得眼睛又红又热,泪珠子就蓄在眼睛里,只要眨眨眼就能掉下来。

  来北城后,不论是外公和舅舅,还是温盼、谢昭,他们说什么都不再避着她,她也知道了这个社会没那么简单,就是有一些阴暗存在。

  她只是怕宋桃子好好一个女孩子,就因为和她成为了朋友,被卷进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还好谢昭没有上来就为他朋友辩驳,他给他朋友打电话,甚至说带她一起去找人,这些都让许听韵安心下来。

  电话响了够久也无人接听,直接自动挂断。

  谢昭蹙着眉又拨了回去,“这次再没接,我们先去他公寓找人。”

  许听韵这时十分得乖巧,点头盯着谢昭打电话。

  他的手从她头上滑落、落到她身侧时,忽然又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抓住他手掌外侧。

  谢昭垂眼看着右手,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

  他反手握住了许听韵的小手,“手怎么这么凉?别怕,我刚才注意到,是你朋友先把他叫出去的。”

  许听韵怔了怔,她刚才身心都放在和谢昭斗气上了,根本没注意送桃子那边发生的情况。现在是杨一一电话也打不通,宋桃子的直接关机,许听韵才慌神了。

  “真、真的吗?”

  许听韵开口时,小珍珠就扑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从谢昭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她脸上泛着水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会在第一时间选择相信谢昭。他也有一种能安定她的心的力量似的。

  似乎是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松了,许听韵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她扁着嘴,委屈巴巴地靠在谢昭身上,等着那边通话。

  可结果,还是没通。

  谢昭探身,眼睛在赵越知身上转了一圈,越过他拿过许听韵的包和外套后,又顿了一下,把宋桃子的包也拿过来了。

  他给许听韵穿好衣服,领着她同陈昼他们告别:“我带勺勺先走了,郑岂言要是给你打电话,你让他抹干净脖子等我。”

  他说完,也没往赵越知这边看一眼,就揽着许听韵走了。

  三人看着谢昭和许听韵走远,温盼笑眯眯地问酒保要了一杯特调晚风,看了眼垂眸忧伤的赵越知,笑眯眯地说:“赵医生怎么来的,用我们送你回家吗?”

  赵越知忽然抬头,“勺勺和这位谢先生是……”

  “男女朋友”这四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温盼就乐得逗弄人,轻飘飘地说:“没错,他俩是一对儿。”

  她说得模糊,不过赵越知也能明白她的意思,瞬间就像霜打的茄子,弯着脊背靠在沙发上。

  他嘴里喃喃:“还是晚了。”

  温盼见不得他这种自怨自艾地样子:“得了赵先生,早干嘛来着?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又不是上赶着找上门的。这么优秀的女孩,怎么可能没人追啊。”

  她的话辛辣呛人,给赵越知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等赵越知走了,温盼还得理不饶人地嘟囔:“就烦这种男人,弄得自己跟个情种似的。合着好好的女孩儿都得等着他来挑才行,装什么伤心情圣呢……”

  她说完,旁边陈昼忽然轻笑:“他这么合你眼么,说这么多不口渴?”

  温盼:“……”

  差点忘了这位在外的人设。

  -

  许听韵和谢昭上车的时候,她暂时忘记了两人的矛盾。

  谢昭没喝酒,自己开车带着许听韵走了。

  车子提前暖过,许听韵上车时倒是不冷。谢昭探身,想拿后座上的毯子给她。

  他车上常备着一条许听韵的毯子,就怕她冷到。

  谢昭离她很近,许听韵能看到他一上一下滚动的喉结,还能看到他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皮肤。

  许听韵觉得有点别扭,跟着谢昭向后座看去,那个熟悉的黄花梨木质适合就安安稳稳地坐在后排。

  许听韵压下笑意,娇声道:“有些人不是觉得那个午饭不是给他的吗?”

  谢昭已经拿到了小毯子,回身时眼中都是笑意。他把毯子递给许听韵的时候,还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许听韵恼羞成怒,脸转向窗子那边佯装生气。

  谢昭这次倒是没跟她较劲,伸出手揉着她的发顶,“今天抱歉,是我错了。”

  车窗玻璃上,许听韵的笑意涌起,只是声音还是淡淡:“这就完了?”

  她在车窗上见到谢昭坏笑一下:“还有,谢谢老婆大人的午餐。”

  这还是谢昭第一次叫她“老婆”,许听韵心里想笑,脸上却急了,转身凶巴巴地瞪他:“你乱说什么!”

  她这张脸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倒是娇俏可爱。

  谢昭伸出右手、递到她面前:“我有说错吗?”

  那倒是……还真没有。

  不过许听韵也不饶人,顺势打了一下他手心,心里才舒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有了这样的相处习惯,她总要占上风才会开心的。

  谢昭刚刚准备踩下油门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郑岂言。

  谢昭和许听韵对视了一眼,接通手机。

  “那个,谢先生,勺子找我吗?”声音是宋桃子的。

  只不过声音有点奇怪,许听韵确认了宋桃子的安全,还想问什么,见谢昭摇了摇头,准备道别。

  果然,通话那边传来了郑岂言含糊的声音,似乎是在怨他们多事。

  谢昭接过手机:“岂言,你是从我老婆身边带走人的,对她得有交代。”

  那边窸窸窣窣了一阵,郑岂言终于接过电话,笑着说:“嫂子抱歉了,明天就把桃子给你送回去。”

  ……

  得知宋桃子没事,他们也不用去找郑岂言了。

  谢昭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放入嘴里,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问许听韵:“回家?”

  许听韵眨眨眼,见他有些疲惫,又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棒棒糖了,之前不还说我幼稚吗?”

  谢昭笑了一下:“戒烟。”

  “哦。”

  车内忽然安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尴尬了。

  许听韵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鼻间是橘子和松香混合的味道。

  就像有一次,谢昭喝了她剩下的橙汁之后的那个吻,似乎就是这个味道的。

  许听韵喃喃问:“橘子味的呀?”

  她话音刚落,只听谢昭似笑非笑地问:“想尝尝?”

  她向谢昭伸出手,却依然目视前方。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汗毛似乎都在跳舞,神经绷得很紧,但此时,她的声音却异常平静:“还是你做的吗,我想要个荔……”

  一个温热的唇落在她唇上,许听韵慢慢闭上了双眼。

  骗人,说了要荔枝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