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韵只拿走了自己的琴和一点常用的东西, 临走时又叮嘱赵姨,让她盯着陈老爷子别总贪嘴吃夜宵。

  “外公,周末我们还回来的。”许听韵声音轻轻的。

  陈老爷子摆手:“快走快走, 周末也别来。和你舅舅一样, 就知道蹭吃蹭喝。”

  谢昭接过许听韵的琴背在肩上, 笑着和陈老爷子说:“那怎么能一样。陈昼是一个人,我们可是两个人,等过几年再给您带个小的回来。”

  陈老爷子瞪着眼睛想用拐杖打他,许听韵也瞪他, 气氛倒是比刚才轻松了很多。

  坐上了车, 许听韵贴着车窗看去,陈家的绿色琉璃瓦渐渐隐在浓黑的夜幕中,直到她连门外的石狮子都看不清时, 才恋恋不舍地坐好。

  许听韵刚坐了回来,手就被谢昭拿过来暖着。

  她偏头看了看谢昭,车里没开灯,只有外面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射进来, 她只看得清谢昭侧脸锋利的轮廓和窗外迎风舞动的银杏叶。

  又是一年呀, 去年九月她还在同谢昭吵架。

  似乎每次和亲人离别, 谢昭都在她身边。

  许听韵心里那点别扭散去了一些, 对着谢昭那个方向笑了笑。

  “想去别墅还是公寓?”谢昭语调轻松,“你在四合院住惯了,在苏城的时候又住得是老宅,会不会住顶层不习惯?”

  暖气烘得许听韵有点热, 谢昭周身的酒气混着松香四散开来, 让许听韵的小脑袋有些混沌。

  她知道谢昭有很多房产, 没想到会这么多。

  许听韵蹙着细眉, 发愁地问:“你到底有多少房子呀,我舅舅说狡兔三窟,谢昭你以后在外边藏人了我是不是都不知道的呀?”

  灯影幢幢,许听韵一时看不清谢昭的表情,前面驾驶座的司机却“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声笑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明显。

  许听韵尴尬地看了眼司机,扯了扯谢昭的衣角,对他吐了吐舌头。

  许听韵听见谢昭玩味的声音:“想管我啊?”

  他不说还好,许听韵的刚长出的反骨被她激起来,也不怕司机笑,微微扬起下巴:“我不能?”

  许听韵指尖用力,掐了下谢昭的手心。

  倏地,谢昭五指收拢,像逮住猎物一样,又把许听韵的手牢牢握住。

  “能能能,我巴不得呢,有媳妇儿管这不得让陈昼他们羡慕死。”

  谢昭脸皮厚,即便司机是陈老爷子的人他也不怕,这种话还能大声说出口。

  许听韵就不行了,一个劲儿地给他递眼色,手也想挣出来,最后还是抵不过谢昭,又羞又气地瞪他几眼。

  最后还是挑了个在许听韵学校和谢昭的公司中间的奥斯公寓,两个人都方便。

  这里谢昭不常来,所以只是有人每天打扫一下,也只有一些基本的生活哟用品。

  谢昭想给家政阿姨打电话,被许听韵拦下了。

  “明天正好周末,去御风苑拿一下好了,或者再去买也可以呀。”

  之前许听韵住过的就是御风苑,她的东西都在那里。

  谢昭在山上都睡得着,以前在车里、机场也就那么睡了。

  许听韵在车上就昏昏沉沉的,到奥斯时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了,谢昭干脆抱着许听韵上楼。

  司机送上来行李和许听韵的琴时,看着谢昭抱着许听韵进了卧室,笑着关上门走了。

  谢昭把许听韵放在床上时,正好关门声传来,许听韵呢喃着翻了个身,压住了谢昭一只手。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时,许听韵一只手臂又搭了上来。

  谢昭瞳色渐深,浓黑的眸子看不出来情绪。

  他用那只空闲的手给许听韵脱了大衣,里面是运动衣,应该是她回家换的。

  谢昭试了几次,终于抽走了自己那只手,又给许听韵盖好被子,又找了几个小夜灯装好,才关上了卧室的门。

  许听韵第二天是被无数个消息提示音吵醒的。

  窗帘遮得严密,房间里只有几盏小夜灯还亮着,许听韵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拿起不断震动的手机,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昨晚已经跟谢昭回家了……

  许听韵看了看身边,床单很整齐;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回家换的运动衣。

  她昨晚好像在车上睡着了,依稀记得自己是被谢昭抱回房间的。

  谢昭没睡这里吗?

  手机嗡嗡作响,许听韵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和杨一一、宋桃子的群里已经有99+的消息了。

  许听韵快速翻看了一下,昨晚宋桃子送杨一一回家后,有个男人来找杨一一,说是她哥。不过宋桃子还是没让敢让他进门,她自己照顾了杨一一一晚上。

  早起宋桃子出门去打工,却看见那个男人坐在杨一一家门外睡着了。

  杨一一住的也是高级公寓,安保极严。她昨晚还是压了身份证、保安陪同才进来的。

  这个男人能进小区,还能刷卡坐电梯上16楼,也肯定是杨一一认识的人了。

  群里宋桃子还在“教育”杨一一,知不知道昨晚喝成那样很危险,杨一一在拼命地顾左右而言他,还拿许听韵当挡箭牌。

  许听韵倚在床头看她们闹着,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和杨一一宋桃子虽然认识时间很短,但就像多年老朋友一样。

  原来有好朋友是这种感觉。

  她之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女主失恋,她两个朋友陪她泡温泉做spa,还一起痛骂狗男人,一起哭一起笑,那种感情让她向往。

  现在似乎她也有了。

  许听韵发了一个睡醒的表情,群里安静了一瞬,杨一一忽然蹦出一句话。

  【一一得一:勺啊,我家勺勺啊,你是不是已经羊入虎口了?】

  许听韵怔愣时,宋桃子发来消息。

  【桃纸:人家是合法的,你别酸!】

  【一一得一:你怎么知道?】

  许听韵默默删掉自己想发的,看见杨一一又在下面和她解释:【我没说,不是我。】

  宋桃子紧接着悠悠发来一条:【不用你说,我又不瞎。】

  【桃纸:那位谢先生无名指带的那枚戒指是对戒的男款,女款嘛,昨天勺勺吃饭的时候还戴着,不过是戴在食指上了。】

  群里一阵沉默,杨一一先反驳:【万一是凑巧呢?】

  宋桃子发了一个看白痴的表情:【昨晚勺勺的舅舅都放心谢先生和勺勺一起了,不是真夫妻就是经过家里同意的情侣。】

  许听韵和杨一一纷纷给宋桃子点了个赞,杨一一更是彩虹屁不断:【桃子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了,你真是身体看似小孩,智慧却异于常人的柯桃子!】

  许听韵看得直笑,宋桃子和杨一一互相商业吹捧完,又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桃纸:放心勺勺,我知道你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还是要小心林梦。】

  昨晚宋桃子算是最清醒的那个了,她早就发现了林梦的异常。

  杨一一发了个冷笑表情:【没事,她是最不希望大家知道谢昭和勺勺结婚的人了。】

  许听韵谢过了两人,又看杨一一探听宋桃子有没有男朋友,被宋桃子反杀、问她那个男人是谁,两人你来我往,忽然,杨一一发了个坏笑的表情,问许听韵:【勺勺,昨晚有没有小别胜新婚啊?嘿嘿嘿!】

  杨一一同许听韵认识得久一些,也自然知道她被陈老爷子圈在家里,生怕被谢昭拱了。

  宋桃子也听出了不对劲:【不会吧!勺勺你还是……】

  虽然总听杨一一和温盼胡说,她也算免疫了。但第一次被这么直白地问这个问题,许听韵耳垂发烫,看了眼身边平整的床单,有点失神。

  微信消息叮咚作响,杨一一和宋桃子竟然在群里讨论起昨晚的许听韵穿得是不是太保守了?

  【桃纸:我觉得不会,而且勺子这么个大美女站在这,就算穿麻袋都好看。】

  【一一得一:你不了解男人,好看和性感是两回事。不过勺勺昨晚那件按理说没问题啊……除非她穿一身运动衣,不然昨晚那身谢昭还能把持住自己,我就倒立洗头。】

  【一一得一:勺勺,你昨晚不会换了你的卡通睡衣了吧?】

  许听韵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运动衣,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袜子还穿在脚上。

  许听韵想问她们,为什么男人能和自己的合法妻子分居而眠,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干脆自己去网上搜。

  浏览器里蹦出的词条琳琅满目,许听韵随便打开一个网页后,慌张地点了关闭。

  她没什么朋友联系、也不玩游戏,手机除了打电话和用一下微信,几乎和老年机也差不多。

  许照西都说她活得像个古人,后来许照西又非得教会她网购,但许听韵也没怎么打开过软件。

  界面太乱,她无法做选择。她喜欢简单一点的。

  上次她用浏览器还是为了查一个谱子,再打开竟然有这么多……不堪入目的东西!

  平复了下心情,许听韵还是觉得问朋友最靠谱了。

  温盼肯定会给她出坏主意,她只能在群里求助。

  按下发送后,卧室门被敲响,是谢昭。

  “起了吗,公主?”

  谢昭语调带着笑,似乎心情不错。

  许听韵扔掉手机,下床准备开门,又跑回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理了理头发才跑去开门。

  谢昭穿着深棕的皮夹克站在门外,许听韵先看见的是他一双长腿。

  许听韵早就发现谢昭身材不错,今天看见他穿短夹克站在门外比例也蛮好的。

  谢昭皱着眉,推开门去拉开窗帘,“看什么呢?”

  看你的大长腿。

  许听韵就像一只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又看了一眼谢昭的长腿,在心里默默地回了一句。

  拉开窗帘,谢昭又让许听韵坐回小沙发上,拿起床尾的那双毛绒拖鞋给她穿上:“怎么也不知道穿拖鞋?”

  “我没看见,也没有那么冷的呀。”许听韵纤细脚踝被谢昭握在手里,他掌心的热度烘得她脸有点烫。

  “有地毯的呀,也不怎么冷。”

  许听韵蜷了下脚趾,按说他们亲都亲过了,怎么穿个鞋还难为情?

  “还没供暖,现在地上正是冷的时候,你又容易手脚冰凉,感冒别跟我哭鼻子。”

  谢昭给她穿好鞋,忽然问:“起来洗漱吃早饭,一会儿带你出去买东西。”

  “把御风苑的拿来就好了,干嘛还去买?”

  谢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然笑着揉她发顶:“倒是好养。那是去年的了,买新的。我先出去了,你洗好出来吃早餐。”

  看着谢昭出门,许听韵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感觉谢昭是在养女儿,而且,谢昭怎么开始和她避嫌了?

  许听韵刷牙的时候翻着群里的聊天记录时,哭笑不得。

  两人又开始出主意,只是这些主意都不怎么正经。

  【一一得一:我看天气预报明晚有大雨伴大风,桃子不然咱们组队,去把勺儿家的电闸拉了?到时候你就借口天黑害怕,直接往谢昭房间里钻。】

  宋桃子表示赞同,还问许听韵小区在哪,听到“奥斯”两个字后,直接和杨一一说:【很刑,不说奥斯的保安都是退伍军人,就连门外的虹膜识别系统咱们都通不过。】

  谢昭比她大八岁,经历又比她多,就连她外公都说:“别看这小子平时在我们面前吊儿郎当的,其实心思比谁都深。”

  外公是怕她被谢昭骗,可现在谢昭这举动她也看不明白。

  不喜欢她,那为什么还要让她过来一起住?

  可他们上次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几次也是他强吻的,怎么现在他退缩了?

  还是说,真像桃子说得那样,男人一旦得到了就不珍惜?

  许听韵心烦意乱,在群里说了一声要出去买东西,回来再聊之后,又简单梳洗了一下,随便挽了一下头发、素着一张白净小脸出来。

  可她到餐厅时,谢昭却不在这里。

  听见书房有动静,许听韵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外,不由地贴在门上听。

  谢昭似乎是在和谁打电话,声音忽高忽低,听不真切。

  许听韵正准备放弃的时候,那边忽然听到谢昭一声冷笑。

  “要不你也试试在这种天气洗冷水澡?”

  为什么要洗冷水澡?

  许听韵听得迷糊,倚着的书房门忽然被打开。

  她没站稳,结结实实地撞进了谢昭怀里。

  谢昭闷哼一声,许听韵抬头看他,他狭长双眸眯着,笑声不断。

  听筒那里,她小舅舅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怎么了?”

  如果让她小舅舅知道她这么笨,偷听还被发现,又要念她了。肯定还会记下这次,借机调侃,不然就告诉外公,一同笑她!

  许听韵正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贴在谢昭怀里,她手别在身下,只能用口型求饶。

  她没想到,谢昭竟然看懂了。

  电话那边又传来陈昼的声音,问谢昭在听吗。

  谢昭这次笑得倒是很开心,“没什么,冷水澡有益身体,我打算一会儿再洗一次。要不你也试试?”

  作者有话说:

  陈昼:“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