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对望。

  长廊下办公区隐隐约约的声响, 像平静的白噪音,反正让安涴更能听清他的一息一声。

  他乌眸暗芒闪过,安涴心跳莫名加快。

  “想什么?”

  她轻声问,“那时你在想什么?”

  梁束深深凝视她, 坚实的手臂牢牢撑在扶手上低笑道, “那时我想, 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也和你这样发喜糖。”

  他唇角抻平又翘起, “言桥发的是假糖, 我发的可是真的。”

  安涴心嘭的漏跳一拍,怔忪望着他。

  梁束挑眉:“难道不想跟我发?”

  轻嘶不满道,“跟言桥都发了, 不跟我发我可要闹的。”

  “不是”,

  安涴涩然低声, “我以为那时候你恨我?”

  那时他义正言辞拒绝跟她合作,碰面时像刺猬一样冷言冷语不可接近。

  梁束闻言默然,抬手摸摸她鬓角碎发,并没有为曾经的自己辩驳, 而是说, “安涴涴, 有爱才有恨, 知道吗?”

  话音微顿, 狠揉下她额发,“当时恨你都想跟你发喜糖, 你说你魅力多大, 偷着笑去吧。”

  安涴抿唇, 欲言又止。

  最终朝他笑笑。

  安涴清冷的性子难得笑的这样温软, 梁束心都化了,但是他艰难克制着勾住她下巴,让她抬头避无可避,“跟我发糖吗?”

  安涴羞恼:“你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拍他手臂,梁束眸光幽深盯着她,直到她下一秒果断牵住他的手拽他往前走,他眼底的黯然才悄悄散了些。

  梁束慢悠悠跟在她后面,盯着她凸起的蝴蝶骨将白裙撑起的轮廓。

  楼下有道亮光闪过,梁束低眸,又看眼身前一无所知的姑娘,最终抿紧嘴唇。

  他们又去会议室,梁束的律师团队等在那。

  梁束要带安涴一同进去,安涴婉拒,对他晃了晃手机,“王哥找我。”

  梁束颔首,目送她进到旁边的小会议室才踏进房间。

  律师见梁束进来连忙起身,待他阖上门之后才低声开口。

  “您真想好要釜底抽薪吗?”

  律师小心询问,“楚董那边会不会有行动?”

  毕竟那头才是一家人。

  如果单说对容钦,那还有一搏。

  但如果楚氏下场,对梁束来说,赢的几率趋近于零。

  梁束握着手机,一下下轻磕桌面陷入思索。

  会议室众人屏气凝神,想了想,“我去打通电话。”

  走到角落,找出楚时卿的手机号,播过去。

  等电话接通时梁束单刀直入,“你跟容钦还有可能吗?”

  电话那头楚时卿断然冷声否定,梁束沉吟一瞬,才说,“那行,听说你跟相亲对象相处挺好,这两天我跟安涴都在滨城,有空一起吃顿饭?”

  “她手机那天摔碎了,换新的了,你们约时间。”

  挂断电话,梁束站那半晌未动,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转身,“下一步等我消息。”

  隔壁。

  安涴也在小会议室角落跟王希慷打电话。

  王希慷言简意赅,说容钦给他打电话通□□仔被拍到的事。

  安涴想了想问,“对方要多少钱?”

  王希慷说五十万。

  安涴刚惊讶这么少,像梁束这个咖位曝出绯闻想压下去,怎么不得几百万上千万?

  王希慷紧接着解释,“是家小作坊,估计刚开始干这行,试试能不能敲到竹杠,要是能给,下一步应该还会要。”

  他在业内打听了,那俩人风评不太好。

  “那先给吧”,

  安涴放低声音,“但是先不要告诉梁束。”

  她小声,王希慷也跟着用气声反问。

  “为什么不告诉梁老师?”

  安涴:“他还要跟容钦打官司,别让他分心。”

  王希慷听着有道理,就没再问。他反倒好奇她怎么不担心容钦会用这个消息打乱军心。

  安涴听到后沉默许久,只说句不会的,容钦不会这样做。

  王希慷好奇,他这还是第一次从安涴嘴里听到容钦的正面评价。连忙追问为什么。

  安涴沉默,只是说,他应该不会这样做。

  挂断电话后,安涴独自坐了一会儿。垂眼盯着手机满脸凝重,不知在想什么。愣了一会儿伸,手机突然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接起来是楚时卿。

  嗓音只有淡淡的起伏,“姐姐出来吃饭呀?我的相亲对象姐姐是不是还没见过?”

  安涴立刻来了精神,“好啊!我们约哪天?”

  对面还没回答,就听身后一道男声。

  “明天晚上,浅草居吧。”

  安涴回头一瞧,才看到梁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楚时卿也听到,想想应下,“好,那就明天。”

  安涴:“不用问问相亲对象吗?”

  楚时卿懒洋洋地笑了:“他都听我的。”

  安涴下意识瞪大眼睛看向梁束。楚时卿又聊了两句才结束通话。

  静下来,安涴诧异不已,还没几天,怎么听起来楚时卿跟相亲对象发展的速度还挺快?

  思绪翻飞,安涴想着明天一定得好好问问她。

  过了会儿又反应过来,“怎么定浅草居?”

  梁束看她弯唇,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容钦每周五都会陪他母亲去那吃晚饭。”

  安涴瞬间了悟,拧眉,“那楚时卿……”

  梁束抚平她眉心,轻声道,“她知道,我也刚跟她通过话。”

  安涴意识到什么,立刻抬眼看他,撞进他深浓的眼底。

  梁束愣了愣,抿唇又道,“谈的正事,如果你介意,下次你帮我打电话。”

  安涴摇头,“不是。”

  可究竟是什么,她又不说了。

  梁束跟律师谈完,同安涴一起回家。

  忙活一整日到家已经傍晚,因为安涴脸上还有伤,两个人没有在外多逗留。

  回小区时梁束让安涴等会,他戴上口罩独自进药店。不一会儿出来,拎着黑色塑料袋。

  安涴目光扫过,又看他,没说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楼里,梁束才借着黑暗牵住她的手,走了两步不满道,“还是感觉这有点危险,要不先去我那住?”

  梁束攥紧她的手小心开口,“这两年我买了几套房子,你看看喜欢哪个。”

  安涴突然轻笑一声,梁束讶异愣住,然后就听她笑声越来越大。梁束一头雾水,拽着她手臂晃,低头去寻她的眼睛小声嘟囔,“笑什么?”

  “你那些房子不是都要卖了吗?”

  梁束一愣,想起来自己在房车上装作打电话故意说给她听的那次。

  心照不宣的事,突然被她点透,梁束耳朵尖都红了。

  还好走廊昏暗,看不大清。

  他哼哼两声没说话,过了会直到上楼安涴打开家门他才又开口,“这不是还没卖。”

  正好安涴输入密码拉开门,光芒照亮她打趣的神情和意味深长的目光。刷一下,梁束脸更红。

  他站在原地嗫喏片刻,目光扫过门上的密码锁,寻思寻思,将话头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算了,来日方长。

  他安慰自己。

  他现在已经不是追求一日千里的焦躁性子。

  安涴对于他来说,每步都稳当才安心。

  梁束将塑料袋放到沙发上,转身去做饭。

  白天余遇已经送来不少食材,梁束惦记着她瘦了给她补补肉。

  梁束在厨房忙活时,安涴悄悄打开塑料袋。

  一开始上面的药盒还很正经,消炎止痛的。

  可再往下看。

  套套,润滑剂,还有往那擦的消肿止痛的药膏。

  安涴脸瞬间胀红,羞恼往厨房瞪一眼。

  黑色塑料袋仿佛瞬间变成炙热的火焰,安涴忙不迭逃跑。

  回到床上躺下没一会儿就困了,在睡前一秒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怎么没买避孕药?

  可她实在太困了。

  还没想清,双眼就被黏住,彻底坠入一片漆黑。

  然后她做了好久没做过的梦。

  酒店里,容钦蹲在床前,冷漠刻薄、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吐出的字句像冰钉一样尖锐刺骨。

  “你连自己都护不住,拖累自己就算了,还要拖累他吗?”

  容钦抽出胸口方巾慢条斯理擦干手指上新鲜的血液,面无表情地将它扔到她面前。

  肮脏的腥味令她作呕,安涴宛如被扼住喉咙,痛苦的无法呼吸。

  可惜容钦没想放过她,继续说,“这事被我碰见呢,我打这畜生一次就行。可你说如果梁束知道呢?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她没答,看着自己眼泪坠下。

  容钦冷漠勾唇,“他能把人打死,你信吗?”

  他嘲讽笑她,“他因为你被嘲笑就算了,你还想让他坐牢吗?”

  容钦站起来,脱下外套扔到她身上,盖住她被撕扯的凌乱狼狈的裙子。趁安涴不注意,打开手机拍照界面,对着她按下快门。

  “你走吧,离开他。”

  “如果你不想让他看到这张照片的话。”

  有无形的手,许多只透明的手掌扼住她的脖颈。安涴觉得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她喘着气,猛地坐直身子,惊醒捂住脸。

  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突然,床头台灯打开。

  一条坚实的手臂揽住她,安涴这才反应过来,忙胡乱擦掉眼泪。

  可惜已经晚了,梁束温柔但坚定地掰开她的手,黑眸牢牢凝视她。

  “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梁束闻言筷子一顿,然后意味深长睨她一眼。

  “没事,饭后带你运动。”

  明天日六~